第3章 :伏低做小又何妨
第二章:伏低做小又何妨
——宇文夏:往事已雲煙,蛟龍出海驚天下
南王冷情,獨愛王妃顧傾文一人,就連子嗣也是收養的孤兒。
嫡子宇文憂,次子宇文夏,小女兒宇文紫枝。
因為年長幾歲,宇文憂過早涉及南部政務,宇文夏則分擔軍權,但南部地區向來安定,極少使用軍隊,因此他的職位如同虛設。
尤其是近兩年,宇文夏于側院閉門不出,概不見外,性子更加淡然。
見他突然這樣,顧傾文連忙彎腰扶他,“夏兒這是何意?”
宇文夏卻并不起身,而是笑道:“大哥執政一事想必爹爹也聽說了,兒子暫無意于政事,只願遠離此紛争,入京都護得枝妹平安。”
“這,這事還得與你父親商量。”顧傾文面露難色。
宇文夏反手握住顧傾文的胳膊,目光誠懇地說:“爹爹,我只有這一個妹妹,雖不是親生,但勝似親生。”
顧傾文眼波一顫,顯然也是知道他現在脫身的難度。動了動嘴唇,才保證道:“你今夜啓程,我定會護你周全,待以後再與你父親細說詳情。”
宇文夏感激地一笑,溫聲道:“父親并不是冥頑不化,兒子歸來時願自行領罰。”
南王和王妃感情向來好,他這話無異于拉近了彼此的關系,只會讓顧傾文覺得心頭更暖,點頭安撫道:“你們都是他兒子,爹爹哪個都不舍得放下的,你此去要護好自己。”
他心思細膩,又是一件件地叮囑,宇文夏微笑着一一應了,毫無不耐的神色。
待到暮色微醺,顧傾文才離去。
宇文夏坐回石凳上,輕嘆了一口氣,站了一下午,這才面露疲倦的神色。忽而又以手抵着額頭,仿佛有些頭疼。
“世子可是累了?”淩落也是守了一下午,但他正是身強體壯的中年,自然和這文弱的小少爺不同,體貼地上前勸慰。
宇文夏這才又露出暖人的微笑,“有點,說起枝妹,那個人近來怎麽樣了?”
“這,他……”知道宇文夏在乎的是誰,可淩落還是難以開口,最終咬了咬牙才道,“他又娶了一房小妾,現在滿京都都知道他娶了九個媳婦,他還放話說要把小姐娶回家做第十個老婆。”
宇文夏白淨的臉上微微愕然,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閃了一下痛苦萬分的神色,但突然又大笑了起來,“哈哈哈,他娶得還不是飄香院的清倌,這個人啊,自己以為很得意,殊不知全城都在笑他荒唐,唉唉,還是長不大。”
淩落尴尬道:“……世子,難道重點不是他要娶小姐做小老婆嗎?”
“不要去管他,枝妹我放心的很。”宇文夏毫不在意地搖頭笑笑,“他還有什麽動靜?”
您剛才不是還說不是親妹勝似親妹嗎?!簡直無情!淩落心裏腹诽着,嘴上還是老老實實地交代,“他近來和太子譚溪走得很近,常常一起喝酒。”
仿佛想到了什麽事,宇文夏目光一頓,笑容滞住了,“譚溪?”
淩落斟酌再三還是忍不住勸道:“世子,您當前的大事可在南部啊,怎能如此沖動地離開,您一走他豈不是獨攬大權。”
“大權是他能攬的嗎?蛟龍一出海,我看還有誰敢攔。”宇文夏這才回過神來,臉上又恢複了之前氣定神閑的笑容,“少爺我也等了兩年了。”
轉而執起一字,落入盤上,莞爾一笑,語氣自付狂妄,“這江山,不過是我指尖一棋。”
淩落目光一斂,頭次見他如此狂妄。
再看他的表情,竟然是一片淡然,仿佛勝券在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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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滿庭芳,京城人都道,滿庭芳,滿庭芳香味馨然。
這裏有整個京都最美味的食物,不管是春夏秋冬,都能嘗到當令時節精心烹制好的,最新鮮的食材。
滿庭芳向來是桌椅滿座的,然而時值午後,已經過了人多的時辰,二樓臨窗雅座只坐着兩人,一個貌如冷霜,面帶寒光,另一個只是生的一雙豹目,長得盎然陽光,卻不修邊幅,留着少見的短發,身上衣服雖然随意卻是上好的料子。
譚溪的目光落在郭盛身上的時意外的溫和,聲音雖然帶着固有的冷清,卻總有一股刻意放柔的味道,“小盛,別喝這麽多。”
“混蛋!你不是說要換下素衣等我嗎?!我娶了十個老婆,可你呢?!”郭盛眼睛似睜不睜,突然揪起身旁人的衣服,聲音嘶啞,看來是醉的認不清人了,聲音開始哽塞,“你卻埋在沙下,連個墓碑都沒有,你還說天下為棋,你配嗎?只會吹牛!”
譚溪的表情一僵,眼裏閃過殺意,但順勢把他拉入懷中,柔聲道:“忘了不就是了,何必讓自己難受。他也不願意看着你惦念。”
“誰惦念了?!你還真以為我把你當一回事?!”郭盛一惱,語氣更是帶着狠意,“老子朋友滿天下,不缺你一個!”
譚溪輕嘆一聲,聲音更柔,“小盛,你是不是喜歡他?”
“喜歡?哼……”郭盛聲音更小,似乎在想這個問題,但半天也沒有回應,再一看竟然是呼吸均勻地睡了過去。
譚溪還在垂眸看他,卻突然感覺到一陣讓人不太舒服的視線,轉頭一看才看到一個生的女氣的白衣青年,正望着他靜靜地微笑,這笑容怎麽看都像是不懷好意,甚至有些血腥意味。
譚溪怎麽想都覺得這眼神有些熟悉,但他的容貌卻從沒見過。
那人與他對視了一會,突然擡手燦然笑道:“小生宇文夏,見過公子。”
“你有何事?”譚溪淡淡道,語氣并不像對待郭盛時那樣溫和。
宇文夏卻依舊笑容妍妍,“不算什麽大事,不過是代妹一問,公子可有心上人?”
求個親幹嘛用殺人的眼神看他?難道是妹控?譚溪依舊是冷着臉,淡淡道:“已有心上人,別再來問了。”
可能是他的冷氣放得太過,才被攬進懷裏的郭盛皺了皺眉,有了醒來的跡象。
宇文夏誠懇地行了個禮,“家妹年芳十六,身世清白,從未有過不良行為,烹饪女工都頗有造詣,實為娶妻不二人選……”
譚溪:“……”能不能滾了?
說了一會,宇文夏又眨了眨眼,笑道:“真是失禮,還未請教公子高名?”
“不必了,我并無結親的意向。”譚溪冷着臉道。
宇文夏一臉恍然的神色,仍是禮貌地行禮,“不公子,可家妹說您已經收下了她的家傳信物。”
一條手帕也是家傳的嗎?!還有不公子是什麽鬼?譚溪還是太年輕,終于繃不住了,正色幹咳兩聲,才道:“在下譚溪,至于這個信物……”
“是的,這條粉羅絹帕正是小生家裏祖傳而下的,只能留給未來夫婿。”宇文夏溫聲道,“若是譚公子沒有此意向還請歸還,小生再為家妹尋找其他賢婿。”
“……”
譚溪快崩潰了,這人怎麽能如此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騙誰呢?這條手帕會是祖傳的?而且這麽多天了他早不知道放哪去了!
懷裏的郭盛又是動彈了一下,睡相很不老實。
“您是弄丢了嗎?”看到他的反應宇文夏臉上的笑容終于消失了。
譚溪尴尬道:“這個,是的,很抱歉。”
雖然明知道對方是故意的,但他還是理虧在先。
“譚公子。”宇文夏帶着一絲怒意,語氣是十足的責備,那清亮眸子裏的怒火不像是假的,“家妹雖然不是什麽王公貴族,但也從小在家裏捧着長大的,您若是拒絕就請不要收下,如此玩弄她感情又是怎麽回事?!”
譚溪:“……”這麽說你還要臉嗎?
宇文夏又向前一步,逼視着他,“這都且不說,一位姑娘的心意您怎能如此糟踐?!如果是小生,即使再不喜歡也會珍藏,哪怕無人知道也不會輕慢了,這也是君子之道!”
“你說我不是君子?”譚溪聲音又冷了下來。
宇文夏嘴角噙着冷笑,眼神睥睨着他,“難道譚公子覺得自己哪裏做對了?”
譚溪:“……”媽的,什麽叫哪裏做對了?!
還沒等他反駁,懷裏的郭盛終于顫了顫睫毛,睜開了眼,映入眼裏的第一眼便是這個男生女相的小白臉嘴角帶笑的模樣,竟然一時間呆了呆。
宇文夏跟他目光相撞的一瞬間,眼裏似乎有什麽情緒流過,任是演技超群也無法遮掩住的戀光轉瞬即逝,馬上又恢複了溫潤的笑容,“小生宇文夏,見過郭少爺。”
郭盛一下子清醒了過來,目光還怔怔地看着他,仿佛要盯出一朵花來似的,見他笑容婉約,目如皓月,竟然又看入了神。
譚溪覺得都快被他的不争氣氣死了,忍不住拉了他一下,郭盛這才“啊”地一聲回過神來。
他這反映落在宇文夏眼裏,不由莞爾一笑,郭盛這次愣的時間短了很多,尴尬地幹咳一聲,避開了他的目光,扭頭問譚溪,“他是幹嘛的?”
譚溪冷聲道:“記不記得你上次街上招惹的那個紫枝,這是他哥。”
郭盛恍然大悟,擊掌一笑,“瞧我這記性,竟然忘了上門提親。”
“……”
“……”
此話一落,氣氛驟冷,二樓僅剩的兩人嘴唇都抿成了直線不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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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了夏公子,少爺還沒有回來,不知道去了哪裏。”
那人嗯了一聲,仍是面帶溫和的微笑,他這一生剩下最後的時間都等在郭家府門外,可直到日沉也沒能見到他一面。
“還請代交我這份賠罪禮物。”
也知道他脾氣,那個人嘆了一聲回了家。
夏府內人工挖掘出來的小湖別有精致,他站在亭上不敢睡去。小莺站地離他不近不遠,大氣都不敢喘,直覺告訴她少爺不太對勁。
“小莺……”
那人低頭凝視着波光湖面,輕聲道,“少爺我不想死。”
“混蛋,為了她打我!”郭府裏郭盛又是一杯涼茶咽下,仍是澆不滅心中的憤憤。
“少爺,真的不見嗎?他還帶了您最喜歡的顧傾文的畫賠罪。”下人怯生生地禀報,“聽說他要娶親了。”
郭盛馬上站起來,才一愣,“他要娶親?娶誰?”
“好像是小郡主。”下人又問,“少爺要見嗎?”
郭盛一拍桌子,“愛娶誰娶誰,少爺我不見!”
雖然這麽說,他還是從後院的門縫裏看到了他的一身素衣的身影,不知道為什麽,他今天看起來格外悲傷。
月出東方。
他的思維已經從回憶中回來了,他知道自己剩下的時間已經不多了。他一低頭,湖面上濺起一串串細微的漣漪。
“爹,娘,恕孩兒不孝,可我不能讓他有事。”
“我好想活着,守他,看他,護他一世長安。”
“小盛,我不想死。”
“小盛,我很怕,我只是……想在死前見見你啊……”
話還未落,人已沉入湖中。耳畔是一聲尖叫——
“少爺!!!”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