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孤身只影盼君擁
第十九章:孤身只影盼君擁
——郭盛:朱顏傾天下,柔情兩不誤
“少爺……”
院內的下人見了宇文夏才要驚呼,卻見到面前仙人似的人物擡起手指束在唇前,做了個噓聲的動作。
對着他的眸子還是溫和的笑意,下人馬上噤了聲。然後看到自己天仙般的主子動作輕柔地掀起身後的馬車簾子,微微彎腰扶一個少年下車。
這少年面容還算好看,有些不像女子的秀氣,一雙豹目有點危險的味道,還有些滲人。和自己恍若仙人的主子比起來顯然是差遠了,然而宇文夏對待他的态度卻格外小心。
郭盛瞅了眼窄小的後門,顯然也是知道了他過去的處境,眼神更加不悅。他天生一雙圓滾的貓眼,一生起氣來又明顯又吓人,宇文夏卻覺得心裏癢癢。
郭盛卻突然開口了,“不用你扶,什麽時候你也學會這些下人活了?”
宇文夏苦笑,柔聲道:“這兩年,我已不再是天之驕子了。”
郭盛閉了閉眼睛,遮住眼裏的怒火,才淡淡道:“先進去吧,讓我看看你平時住哪。”
這聲音卻隐隐帶着怒意。
宇文夏也知道他是心疼自己,便在前面引路帶他進門,順便對看門的下人柔聲叮囑了幾句,“若是有人來見,不管多晚,都喚我我起來。”
郭盛聽了更不悅了,起先是覺得他太作太擺譜,卻不知道他在這裏淪落得這樣,不由地心軟了下來,對他也溫和了許多。
“你受苦了。”
宇文夏白淨的臉上滿是愕然,但馬上反應了過來,溫聲笑道:“我都習慣了,以後也好伺候你。”
郭盛沉默不語,睜着黑黝黝的眼睛往在院裏掃視,簡陋的小院,卻有着宇文夏特有的高雅氣質,文人最愛竹,他也種滿了竹子。
小院小到連他在郭府給宇文夏的偏院一半都不及,只有兩間竹制屋子,郭盛聲音有些發抖,“你冬天……是怎麽熬過來的?”
宇文夏怕他難過,把語氣放得輕松道:“冬天有人會送些炭火過來,并不是很難熬……”
話還沒說完,郭盛就默默地把他抱緊在懷中,聲音咬牙切齒,“虧得他死了,否則我非,我非……”
宇文夏垂下了眸子,睫毛顫了顫,沒有吭聲。
宇文夏從來都不是喜歡步步為營的人,他過去活得肆意灑脫,甚至最是瞧不起陰謀。然而過去的兩年沒有任何依賴,沒有任何後路,一步都不敢走錯,只能一步一步堅持到現在。
宇文夏還在走神,郭盛突然把他放開了,緊接着有兩個人進了院門。
宇文夏馬上回過神來,俯身一揖,露出一抹親切地笑意,煞是好看。
“兒子見過父親,爹爹。”
“你現在知道回來了?”南王身上有股大殺四方的煞氣,眉宇有些狠戾,語氣嚴厲但也透着關切,一切都模模糊糊的。
宇文夏臉上滿是愕然,一屈膝叩頭,輕聲道:“父親息怒,兒子不該擅自離開。”
“夏兒快起,你父親他,他沒有生氣,他之前很擔心你的。”顧傾文溫和地扶他,又對着南王緩和道,“你之前不還念着夏兒嗎?怎麽又兇他了?”
“哼,我只說了一句話。”南王冷哼一聲,也沒再訓他,看着宇文夏起身才道,“夏兒,這邊的事想必你也聽說了,你的意思呢?”
宇文夏點頭恭敬道:“父親于我有養育之恩,父親怎麽決定,兒子自當傾力支持。”
南王語氣也緩了下來,嘆了一聲道:“你們三個本王都是當自己親子看的,你哥就是有千般錯,本王哪裏忍心看他去赴死。”
“父親切莫憂心,此事兒子一定盡力平息,若是太子執意動武……”
宇文夏眼裏寫滿了決絕,語氣誠懇,“兒子一定親率南部上下,以血衛我軍威。”
他這語氣已經有了赴死執意,顧傾文輕輕搖了搖頭,卻不知道該怎麽勸。
郭盛冷眼看着南王,他們從一開始就看到他這麽個人,可卻連問都沒問一句,也可以見得宇文夏的地位。
“夏兒。”南王聲音一滞,顯然也是不舍,聲音柔和了很多,“手心手背都是肉,父親又怎麽會不心疼你。只是,只是……沒法把他往死路裏逼。”
“父親說哪裏話,兒子這條命都是您的。”宇文夏目光誠懇,語氣真摯道,“況且兒子難道還怕太子不成?怎能讓他辱了我父兄?!”
南王嘆氣,“夏兒,過去是本王虧欠你的。”
“父親和爹爹對兒子的關愛,我都看在心上,切莫再這麽說了。”宇文夏執着南王的手,語氣格外恭順柔和,“回頭我就見見淩将軍和其他副将,商議下大事。父親回去好好歇息,別再心急。”
顧傾文看着宇文夏,眼裏似乎閃過什麽情緒,最終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又寒暄了幾句,才攜了南王告辭。
南王才一告辭,宇文夏眼裏的溫柔就盡數散了,他這副冷冰冰的殺戾樣子也是少見,卻仍是氣質淩人,纖塵不染。
後腳淩落就進了院子,見了他做了個揖,“世子,您可算回來了。”
“遲了?”宇文夏莞爾一笑,笑如冰淩。
“比屬下預想的要早。”淩落馬上切入正題,語氣有些急切,“您莫非真要開戰?”
宇文夏勾唇笑得詭異,“開呗,他要我打,我就打。”
淩落隐約有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宇文夏又道:“只怕要有一群人求我別打,淩落。”
“屬下在。”
“回去繼續操練士兵,放本少爺的話,一定打得譚溪跪在我面前受降為止!”
“是!”
淩落聽出來了,宇文夏這是沒打算打,這才放心地告退。
天色已近黃昏,天邊幾只孤雁的剪影飛過。宇文夏靜立勝券在握的表情卻有些孤寂而可憐。
“我甘心做小兩年,只為如今。”
他持天地為棋,蔔盡天意,卻仍然是個不受寵的庶子。
奪了王位又如何?
郭盛從身後攬過他,不知道為什麽,只是覺得他也許需要一個懷抱。
宇文夏任由他抱着,輕聲道:“小盛,我常在夢裏夢到回到過去的小院裏。父親還是當朝丞相,哥哥是戶部侍郎,你在我身邊,有小莺和娘親。閑來吟詩作對,狂笑天地唯我。”
“小盛,”他的聲音有些帶着澀意,“你什麽時候帶我回家?”
郭盛張了張口,卻沒辦法回答他,沒法告訴他再也回不了家了。
然而最終說出的卻是,“那天不會太遠。”
宇文夏并不軟弱,卻會在郭盛面前一次次露出自己的脆弱,就像小時候那樣,這個人是他的依賴。
不知為什麽,此刻他覺得他的小盛也許……也許會長成一棵比自己還要高的大樹,成為他的依靠。
宇文夏擡手按在額上,強壓下突然襲來的痛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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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夏的話一放出,不足半日就有人深夜造訪了。
最早來的是一位官職較高的剛正書生,名為景關。
他生得俊朗,眸中盡是剛正不畏,一開口就是質問之意,“敢問世子是否想過,此戰開後定然會民不聊生?”
宇文夏輕搖了搖頭,似是無奈,“一面是我父兄,一面是家國,百善孝為先,我豈能置父兄于不顧?”
“世子,在下卻認為大文內戰,只會禍事不斷,遭殃的只是百姓。”
宇文夏抿嘴不語,似乎猶豫不決。
“世子自幼熟讀聖賢書,又怎麽會不知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的道理。”景關步步緊逼,宇文夏在他面前倒真像極了一個被逼得啞口無言的小白臉。
他愁眉不展地嘆了一口氣道:“可是父親養育我多年,還有兄長,此事……”
“世子的意思是兄長的命貴,将士百姓的命就賤了嗎?!”景關劍眉一擰,語氣更寒,絲毫沒顧君臣之禮。
宇文夏趕緊柔聲認錯道:“景先生誤會了,我只是有些不忍。”
“世子性格太溫厚,可您難道沒聽過大義滅親的道理?”
宇文夏滿臉震驚,聲音發顫,搖了搖頭,思索了一會又是搖了搖頭,語氣有些憤憤,“景先生,此話大逆不道,切勿再對外人說了。”
“難道世子沒想過王位嗎?”
“自然是想過。”宇文夏誠懇道,“卻是大哥和父親親手交付于我,而不是竊取。”
景關眼睛顫了顫,沒想到他果然像傳聞的那樣仁厚,便後退一步,屈膝一叩,認真道:“世子,已是至此,臣便給您這樣東西。看了後如何去做您自行定奪吧。”
宇文夏惶然接過,白淨的臉上美眸睜得大大的。
這是一封衆臣聯名的血書。
“為力保大文安穩,臣下,皆已抱必死之意。”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