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3 任何光都逃逸不過,遑論她

點下拉黑的确認鍵,奉清挑眉,又松了口氣。

邊牧擠在腳邊,毛暖融融的,蹭得腳心癢癢的,她丢了手機俯身,一把抱住了狗頭,龇牙做了個吓狗的鬼臉。

邊牧挂着招牌微笑吐了個舌頭,又差點和她來了個肌膚間的親密接觸。

奉清一手揉着它的耳朵玩,一手撿起手機,看微信界面,指尖一動,她把和池律的聊天框删除了。

心裏輕松了些,他愛躲,就讓他躲着呗,能躲一輩子才稱得上能耐。

奉清放了手機,随手扯了條圍巾圍上,從花園後面出去了,邊牧也跟着,四條腿跑,總跟在她的身後。

他們家在市內的別墅區,花園後面是長滿白桦樹的草地和公路,平日裏外面的人進不來,也只有住在一起的住戶才能活動散步,一般都很安靜寧和。

長滿白桦樹旁的公路旁有一池湖泊,形狀似天鵝脖頸,因此又叫天鵝湖,湖內水流清澈,上面還浮着一兩只鴛鴦,鴛鴦啄水面上的落葉,靜得時間都慢了下來。

奉清随便尋了把長椅坐下。已是傍晚時分,雨停了,樹木光禿禿的,絲絲新綠還在枝丫的縫隙中,努力的生長。

奉清伸指輕敲木椅,邊牧跑過來也蹭上了椅子,依偎在她的腿邊。

內心平靜而安和,她輕輕拍邊牧的耳朵,低低開口:“叫你黑白配怎麽樣?”

Black and White

My Mr.White.

奉清讀書那會,是個極簡的浪漫主義患者,看樹葉看落日都能寫詩的那種文藝女青年。

那時候她從國外讀本碩回來,在南嶼的大學裏尋了個講師的職。

講一些大學物理,和寬泛的天體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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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時候她沉迷劇本殺,就算第二天有課,頭天晚上也能熬夜玩劇本殺到淩晨三點。

她在國外的時候,經常逛Instagram,喜歡一個寫推理寫得很精彩的小衆作者:Crime Lost.

那個作者寫過一個她怎麽也解不出來的劇本:《血色童話》

後來這個劇本成了她興趣裏的top1,并且認為至今無人能超越,仍是她的心頭好。

她在一堂物理課上亂扯,那節課她講天體運動。

闡述黑洞的概念:“是時空曲率大到光都無法從其事件視界逃脫的天體”

她天馬行空慣了,關了書,問學生:“那宿命命運能逃脫黑洞了嗎?”

學生裏有人舉手回答:“如果我進入太空找到黑洞,并被吸入進去,我相信這是宿命使然。”

聽到這句話,奉清沒忍住,頭天晚上玩血色童話的勁還沒緩過來,故事裏的五個主人公就是宿命使然一一走向了不同的死亡道路。

她熱淚盈眶,還帶着孩子氣,向臺下這群孩子推薦那個劇本殺,說得動情,甚至還帶了哽咽。

教室裏安靜極了,只能聽見窗外蟬鳴的聲音。

是16年的盛夏,也是那個夏天,他們的故事由此開始。

她輕輕述說:“死亡歸結于一種宿命,逃脫不了的宿命,死亡帶來鮮血,但是Crime Lost讓它變成了一個浪漫的童話……”

“撲哧…”學生裏有人打趣,擾破了安靜的氛圍,他揶揄般地看着身旁的男生。

奉清被他吸引了視線,停止了講述,她的目光往那邊看去。

而坐在那位男生旁邊的男生,擡了眼,視線上移一秒後與她相接上,漆黑而深邃,單薄的鳳眼,無波無瀾,漂亮清澈。

他穿一件黑色的長袖襯衫,紐扣扣到了鎖骨以上第二顆位置,皮膚冷白,輪廓很深,面容又英俊,能讓人一眼萬年。

而他的眼神,第一眼是漠然冷淡,第二眼又化為柔和笑意,不及眼底,卻掩飾完全。

奉清怔了怔,她點名他回答問題。

池律便又把那黑洞的概念重新複述了一遍。他低低敘述,聲音低沉動人。

奉清一直看着他的眼睛,手指撚着書頁,此刻也覺得他的眼睛就如黑洞。

任何光都逃逸不過,遑論她。

他闡述完,空氣靜止一瞬。奉清眼裏盈盈着波光,還一時沒反應過來。

後來班裏的人笑場解圍,課堂上揶揄的男生也大大方方地站起來向她解釋,她知道了他的名字:池律,也知道了他是剛研究生畢業的學長,是來旁聽她的課的。

奉清穿着一件藍色的抹胸長裙,脖頸處戴了一條深藍色的星星鎖骨鏈,長發披散在肩頭,漂亮衿貴。

她笑笑,對池律說:“是特地來旁聽我的課的?”

池律收拾了課桌上的書。

下課鈴響,他站起身來,個子很高,得有一米八往上數,她平視過去只能看見他的下巴。

池律平日裏對誰都笑得溫和,長得又帥,暗戀他的人挺多的,此時他一站着,教室裏的女生幾乎都把目光集中在他身上。

他低垂眉眼,一手拿起書本,落拓而散漫地回了她一句:“不是。”

奉清很尴尬,收了書,掩飾性地撩了撩劉海。

班上有些男生顯然為她抱不平,但看見抱不平的對象是池律後又沒了動作,敢怒不敢言,謹慎得很。

是揶揄的男生站出來,他一手搭在了池律的肩上,笑嘻嘻開口:“奉老師你好,我叫季秋。”

“奉老師,池師兄他開玩笑的。”他笑得陽光,還對池律說:“是不是啊池哥。”

池律沒回他,單手挎上背包,徑直從後門走了。

……

奉清把邊牧的耳朵都揉脫了幾根毛,那是記憶裏的第一次相見吧,對誰都笑的人,對她反而不笑了,冷冰冰的。

還是那時候太年輕了,被驕傲澆灌着長大,硬是要堵上一切去填他這座唯獨對她冷的冰山。

挺傻的。

奉清揉啊揉,揉得邊牧又來親她了,指尖被粉紅的舌頭舔了,她回過神,看着狗狗,“叫你甜甜好了。”這麽喜歡舔人。

甜甜蹭得她更近了。

奉清對毛茸茸的東西沒什麽抵抗力,也任由它去了。轉過身,沒事開始數起了湖裏的鴛鴦。

灰麻色,好像鴨子啊。

她叫了鴛鴦一聲:“麻花鴨。”

湖對面也有人嘲笑了鴛鴦一聲:“醜小鴨。”

奉清擡頭,眯了眯眼睛,往那邊看去。邊牧也樂呵呵地雙前腳搭在池子上,也往那邊看。

一人一狗,動作又格外同步。

奉清看清了湖對面的人,男人很高,穿着件褐色夾克外套,五官立體俊朗,他看着她,唇彎了彎,露出了顆小虎牙。

奉清看着他,被熟悉感攫住,一時覺得親切熟悉,但又說不上來。

男人卻邁開了長腿繞着湖泊朝她走過來,四十幾秒,他走到離她三米遠位置。

奉清這才看清了他,果然似曾相識,只不過面目在記憶裏模糊了許久。

季秋首先溫和地打招呼,他的眼裏只有狗狗:“小邊牧,你好呀,新年快樂。”

招呼完狗狗才擡眼看着主人,眼前一亮,很驚豔,但很熟悉。

“季秋,算是鄰居?”男人朝她微笑。

奉清懶懶散散地靠在椅背上,邊牧也靠着椅背,她眼尾稍上揚,清冷豔迤。

她沒說話,等着他的下文。

季秋斟酌:“我們是不是見過?”

奉清提示:“酒吧。”還有以前在南嶼大學裏面,她曾短暫地教授過他幾節課。

季秋回想起來,如夢初醒,拍拍頭,又笑了,笑得陽光,但是有點勉強。

昨天在酒吧裏見面那事,實在算不上好印像,那時他陪着池律喝酒,喝得有點不清醒,看見她時也不記得自己說了什麽,但反正結果不是很好,她好像是被氣跑了?

季秋看着她,這時變得有些腼腆起來,臉紅了一點點:“那個,我之前沒見過你,如果昨晚說了什麽,先抱歉啊。”

他謹慎地也靠着長椅坐下,絞盡腦汁:“那個,嗯,那個,小姐,你看,我們也算鄰居,以後那個,需要照應的事也挺多了,要不加個好友,聯系方式?”

他這人不太懂怎麽跟女孩聊天,容易詞窮,還臉紅。

奉清摸了把狗,直接報了自己的電話號碼。

季秋在添加好友欄目搜索,輸完之後,發現自己竟然早就加了她,而且就在昨天,她還給他發了句新年快樂?

“什麽緣分?”

“嗯?”

季秋:“我加過你诶。”

奉清作疑惑狀:“是嗎?”

季秋傻傻給她看聊天界面:“是啊,你昨晚還給我發新年快樂來着。”

他昨天印象挺淺的,只記得看這條消息的時候,有點疑惑,脫口而出問了句是誰啊?當時池律也在他旁邊,餘光看了眼,似乎也不認識,他就沒管了,後來就被池律哄着去酒吧包場了。

大過年的,想來是有點什麽毛病。

奉清有點忍不住笑意,輕輕笑了:“是嗎?那還真是蠻巧诶。”

季秋耳朵紅了,眼神有點閃躲,輕輕回:“嗯,是很巧。”

他轉移注意力,後來一通贊美了她的狗狗,最後回去的時候說作為鄰居一定要常聯系啊。

奉清看着這個弟弟也忍不住笑意,聳聳肩點點頭,也帶着自己的狗狗回家了。

——

翌日,周六。

或許也可以稱作“道歉日”。

奉清一大早就收到了彭柯鳴和姚霜霜兩人的道歉短信。

寫得比高中罰寫檢讨書還要誠懇,她沿着消息頁面往下滑,一滑滑不到頭的那種,得有兩千字吧。

奉清笑笑,直接回了姚霜霜一個問號。

姚霜霜在床上翻了個身,鯉魚打挺般坐了起來,對着手機敲字:[不生氣了?]

奉清語音轉文字:[有事說事。]

姚霜霜咬牙做了三秒思想鬥争,最後直接打了語音電話過來。

奉清接起,等她開口。

“清清?”

“嗯?”

姚霜霜抱着手機:“彭柯鳴說他不敢了,他下次再也不去那間酒吧了。”

奉清挑眉:“然後呢?”

姚霜霜:“然後,你陪我去參加今天晚上的酒會叭?”

他們這些圈子裏偶爾都會舉行些宴會酒會,品酒,套話,商場上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在這裏也一點不少用。

是些交際場合,奉清以前去挺多的,但最近工作忙,加上不喜熱鬧便沒怎麽去。

而昨晚奉啓航也交代了她去,她做做面子也得去,便沒推脫。奉清點頭,輕輕回了句:“嗯。”

“太好了!我這就去告訴柯鳴,他說池……”姚霜霜堵了嘴,察覺自己說錯話了。

奉清沒太注意她說的,反射性地問了下:“chi什麽?”

姚霜霜咬下嘴唇,慢慢編:“池,,,池,他要,他他,他,彭柯鳴他要吃遍整個宴會!”

總不能說池律也要來吧,總不能說彭柯鳴早知道池律回來了吧,那不然他那兩千字找人代寫的檢讨不白寫了。

奉清覺得她腦回路奇奇怪怪的,彭柯鳴這麽饑餓?她将信将疑地回了句:“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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