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29 小清妹妹,乖
回到南嶼的家中已是近淩晨三點了, 夜色濃稠,星光寥寥,姚霜霜讓司機把她送到門口, 分別時還依依不舍地挽着她的手, 認真道:“好想你啊清清,這些天你不在, 都沒有人和我玩。”
奉清伸手摸了摸她的臉, 輕輕笑:“好啦,你今天也累了, 坐這麽久的車, 快回去歇息一下,明天見。”她挪開了她的手, 往後退了一步, 笑着看她。
姚霜霜瞥了瞥嘴, 嘟嚷着說了句:“好吧, 清清, 我回去了啊, 你早點睡。”
她轉身往車內走去,她今天出門得急随便裹了件綠色的格紋大衣,褲子還是條灰白色的運動褲, 穿搭得随便極了,可一點不像她平時出門的樣子。
“诶, 霜霜。”奉清叫住她。
姚霜霜打着呵欠, 停下腳步, 轉過頭來睡意朦胧地看着她,問:“怎麽了,清清?”
奉清笑笑, 杏眼如含了一汪水,潺潺清泉流動,她輕輕道:“今晚謝謝你了,霜霜。”
姚霜霜擺擺手,也笑起來回應:“沒事。”
過了宵禁,回別墅繞了條路,過了大概五分鐘才從後面的花園裏進去。
院子裏漆黑一片,奉清倚靠着手機微弱的燈光照亮,走到房屋前,輸了密碼進門,她沒開燈,還是靠着手機的燈光照亮。
走了一陣,到了客廳,腳底傳來一陣溫熱,還有毛茸茸的觸感,奉清蹲下一看,甜甜正繞着她腳打轉呢,兩顆圓圓的眼珠子轉呀轉,晶亮可愛,還吐着舌頭,熱情得很。
一個月沒見了,甜甜已經比走的時候大了很多,成了一只半大的狗兒,現在探着頭能夠着她的膝蓋了。
伸手輕輕抱住它,奉清笑笑,“有沒有想我啊?”
“有啊。”疏冷一聲,在這靜谧的黑暗裏響起。
奉清聽到一陣腳步聲,她擡頭看了看,用手機燈光照着那邊。
“啪”的一聲,客廳燈光被點亮,明亮的光線盡數照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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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清眯眼适應了一會燈光,才看清前面站着的人,穿了件簡單的白色T恤,脖頸上還戴了條銀色的項鏈,貼着鎖骨,清冷禁欲。
他頭發很黑,往下垂的時候遮了眼皮,眼窩很深,目光深邃帶了點點柔和,薄唇抿成一條直線,沉靜看着她,沒再說話了。
奉清驚喜地叫了聲:“阿律。”
池律一手垂着,長指端了個搪瓷碗,手腕上的紅繩顯眼奪目,襯得手臂的青色血管根根分明。
“累了吧。”他走近,彎下腰,向她遞出一只手,奉清看了看,伸手握住,他拉她起來。
另一手遞上牛奶,“喝了就睡覺。”
奉清接過,指間觸摸着碗壁,還是熱的。輕輕抿了一口,忍不住問出來:“你怎麽這麽晚還不睡呀?”
池律點了點她鼻尖,溫柔道:“夜間醒了,看着消息,沒回拍擾你休息,有點渴,給自己熱了牛奶,你運氣好,回來碰上了。”
她笑着回:“那我真是好運氣啊,阿律。”
捧着搪瓷碗,奉清又喝了一大口牛奶,奶香在舌尖溢散開來,又趁他不注意,伸手悄悄摸了摸他的項鏈。
項鏈溫度和他體溫無差異,應該是戴了很久了,她不動聲色的移開手,眉目低斂着,看不出情緒。
她知道他說謊了,他今晚一直沒睡。
也曾觀察過,他平時不怎麽戴項鏈,如果戴了,他睡覺時會取了項鏈,而現在那條銀色的項鏈還挂在他的脖頸上,折射着點點燈光。
不知他是如何想的,在等她卻又不回她消息?還是在熬夜忙些什麽?
她不說話,垂眸看着他手間的紅繩,心裏忽然湧出醋意,語氣不太好地問出口:“是哪位紅顏知己送的紅繩,阿律如此喜愛,每日佩戴?”
池律愣了愣,才想起她說的紅繩是什麽,垂了眼,眼睑淚痣被長長的睫毛遮蓋了點,“是泓泉寺廟的大和尚送的。”他聲音裏含了點疏淡的笑意。
耳尖一紅,奉清問的聲音低了些:“為何而求?”
池律一手握住她的手,淡聲回:“姻緣。”
他愛一個人愛到痛苦無望的時候,也曾信過命,走很遠的路到寺廟去求他和她的緣分,求他們的姻緣。
奉清抿着唇角沒說話,過了會才回:“我原以為你是不食人間煙火,不會愛人的人。”清冷疏離,拒所有人與千裏之外,她已是耗費了多少心力,才一步一步走到他身邊來。
溫柔寵溺至此,可她卻還是看不清他。
有力的大手一把攬住她的腰,池律抱緊了她,微彎着腰,下巴輕輕磕在她的肩上,姿勢親昵而暧昧。
他聲音很低也很啞,問她更像是自問:“不是說好了一輩子,嗯?”
鼻間檀木香令人沉靜,她這樣全身心的陷入他的溫柔懷抱裏,頭腦清醒而深刻地認識到她此生無法抽身。
怎麽會這樣愛他啊。
眼角漸漸濕潤了,手中搪瓷杯溫度流失變涼了,臉靠在他的頸側,她聲音有些哽咽,“一輩子好長,可是我們說好了啊,誰也不許反悔。”
——
放假第一天,奉清接了塗珍一個電話,她在電話裏火急火燎,讓她去找她,說是有要緊事要做。
奉清随意穿了件米白色針織衫,頭發也沒紮,就往外跑,跑過小花園,叫上還是那雙白色的運動鞋,清朗幹淨。
“清兒。”池律叫她。他今天上午似乎不着急去公司,在家裏準備早飯,回過神來發現自己的妻子已經往外跑走了。
“唉,”奉清停下腳步,伸手向他揮了揮,他站在陽臺,黑衣黑褲,俊朗挺拔。
“我有一點事,我先出去一趟,回來再陪你啊阿律。”說着便往外跑,去停車場裏開了亮白色的賓利出來,徑直出了小區,風風火火一路到了母親的住所。
下車進門時,看見花園中站了個人,一身深藍西裝,眉心緊皺着,在抽煙。
她遠遠地看了眼,認出是她爸,頓了頓,她繞路跑了進去,沒叫他。
落地窗內,陽光傾灑而下,塗珍在客廳澆花,拿着一把深綠色灑水壺,月季長勢正好,水珠在花瓣上滾動,愈放未放,嬌嫩欲滴起來。
奉清:“媽。”
“哎,”塗珍放下水壺,轉過身來,她面色有些疲憊,看女兒的目光溫柔如水。
而仿佛只是一月沒見,她就好像蒼老了很多。
奉清心疼,問:“是爸他還沒解決宋離的事嗎?”
塗珍搖搖頭,“不是你爸的事。”她朝她這邊走過來,“來,讓媽媽看看,一個月了,工作累不累啊。”
“不累。”
“那就好。”塗珍站在她面前,伸手抱了抱她,輕輕道:“媽媽要拜托你一件事了。”
奉清:“什麽事,媽您說。”
塗珍摸了摸她的頭,輕輕道:“等會和我們一起去吃個飯,先了解一下情況,先不急啊,乖。”
奉清一肚子疑慮,但也沒好再繼續追問了,彎唇笑笑,答:“好。”
沒過片刻,奉啓航便驅車帶着他們去了南嶼室內的一家酒店,是奉氏旗下的。
在車內,奉清沒看他一眼,只是緊緊握着母親的手,一路無話,車內安靜得有些異樣。
進了酒店,酒店裝潢精美,服務生見着他們來了,連忙帶他們去了二樓裏面的一個包廂。
包廂不大,紅木桌椅,屏風綠植裝飾,古意盎然,服務生上了茶之後便下去了。
奉清坐在塗珍的旁邊,奉啓航坐在另一側,他低頭看了好幾次腕表,似乎在等什麽人,而這一路上,她沒看見他舒展過眉目,一直很焦慮。
“啓航,還有多久?”塗珍一手搭握着他的手腕,問他。
奉啓航勉強朝她笑笑,“十分鐘,沒事阿珍。”
奉清一手捏着手機,靜靜看着他們,心裏七上八下的,拿不準,猜不透他們的心思。
約莫過了八分鐘,隔間進來一個人,在晦暗的光影裏看不大清身形,那人一身深灰色西裝,手腕虎口處有一塊刺青紋身。
奉清一直盯着那個紋身,心底湧出一陣熟悉與不好的預感。
而奉啓航和塗珍已經出了門,走到屏風後去迎接那人。能讓奉啓航如此重視,說明那人很重要,不是泛泛之輩。
“文彥,你來了,以後奉氏要麻煩你了。”低沉的聲音透過屏風傳來。
奉清幾乎是在聽見文彥這個字的時候就從座位上彈起來了,呼吸不勻,手也控制不住的顫抖。
是周文彥,那個魔鬼。她咬着牙,不可置信地看着那邊。
男人很高,身影在屏風後,明暗有致的光影映出他手腕的那塊紋身,是只吐着蛇信子的蛇。
周文彥提了提眼鏡,平淡回:“叔叔,應該的。”
“來,進來談。”奉啓航引着他們進來,過了屏風,周文彥一眼就看見了奉清,眉眼漂亮,淡妝也還是那麽美,眼底閃過一絲驚豔,他笑笑,金絲眼鏡底下的眼睛無波無瀾,“小清也來了啊?”
他聲音不緩不慢,居高臨下地看着她。
“奉啓航,你什麽意思?”奉清一手握着搪瓷杯,極力掩飾着顫抖的手,讓自己鎮定下來。
“怎麽跟我說話?文彥來了,還不叫哥哥?讀這麽多年書白讀了,連基本的禮數都不知道了?”奉啓航呵斥她。
塗珍溫和地看着她,用眼神安撫她,“乖,清清,別那麽倔。”
死咬着嘴唇,她看着男人那帶點邪魅氣的眼睛,心底恐懼翻江倒海般的襲來,他是個魔鬼,是曾經差點害死她的魔鬼。
嗫碎了骨血,奉清一字一句地叫了聲:“哥,哥。”
周文彥展眉一笑,桃花眼微微眯起:“乖,小清妹妹,這麽多年沒見了,出落得倒是越發美麗了。”
奉清咬着牙,偏頭看向一邊,不想再理睬他。
“來,文彥,坐。”奉啓航招待他坐下。
周文彥選了個正對着奉清的座位,冷沉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巡游。
奉啓航為他倒茶,言語也十分客氣,“文彥,今天叔叔找你來,你想必也知道是什麽事了吧?”
周文彥接過茶杯,指腹摩挲瓷杯,回:“奉氏的事我有所耳聞。”
奉清心裏一緊,問她媽:“發生了什麽事?”
“原來小清妹妹還不知道啊,果然是小公主啊。”周文彥淡道,褐色眼珠如蛇一般危險。
塗珍安慰她,“沒事清清,你別擔心。”
“醫療器械致死,輿論把奉氏推到了風口浪尖上,國內A股同比掉落了六點九個百分點,市值蒸發了四億左右。”周文彥淡淡啜飲了一口茶,聲音平靜而淡漠。
奉清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連忙拿出手機查找消息,打開網頁界面一搜奉氏,鋪天蓋地的負/面/消/息全都湧了出來。
她一條一條翻過去,才發現網上已經有人組織起了挂抗議橫幅,在醫院門口示威,索要賠償。
“怎麽會這樣?”奉清手都在顫抖,不敢相信這一切,“為什麽會鬧得這麽大?”
奉啓航嘆氣:“是和美送來的那批腦科學的儀器出問題,醫生做手術的時候由于儀器的測量不精準,直接導致了醫療事故,有的癱瘓,有的成了植物人,有的沒救過來死了。”
“本來是可以賠點錢私了的,不知道是誰把這事捅到了媒體那去,大做文章,大肆宣揚發酵,公關都來不及,現在讓奉氏陷入股市低迷,市場也失去信任的這種狀态,公司員工都人心惶惶的。”
奉清抓住母親的手問:“那為什麽阿律沒有告訴我。還有那些病人好些了嗎?有沒有賠錢安撫?”
奉啓航哼了一聲:“被索賠了五百多萬,還在打官司,至于池律,呵,天馳果然是發展迅猛啊,這才一周多,就侵占了本屬于奉氏的近百分之三十的市場份額,讓公司到現在為止還處于虧空的狀态。”
“怎麽會這樣,怎麽可能?池律怎麽可能這樣做?爸,你是不是沒有和他談話?”奉清問他。
奉啓航冷笑,“談?我怎麽談?你老公倒好,對外都說生病去外地修養了,手機都關機,我連人都見不到,怎麽談?”
心一點一點沉下去,奉清一手緊緊捏着手機,垂着眼看着面前紅木桌椅上的一方小小梅花刺繡。
周文彥看着她,眼神沉郁,一聲一聲似提醒她,敲打她,“今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怎麽能這樣坐以待斃,自取滅亡呢?”
奉清如坐針氈,再也忍不了,一手緊捏着衣角,站了起來。窗外日光透過玻璃射到了她的眼裏,如碎光一樣,一點一點在瞳孔裏炸裂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