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謝謝你,願意為我駐足停留在這人……
第72章 謝謝你,願意為我駐足停留在這人……
翌日, 正月十六。
奉清起了個大早收拾自己準備去上班,卻在臨出門前收到了來自前boss的短信,通知她公司臨時有事, 放假再延長七天。
她提着包, 看着手機懷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再三确認,她接受了這個事實, 随後又開始無聊地在房裏看書。
她随便列算式, 計算一下怎樣才能快速在投行賺到錢,然後回航天所。算來算去, 也算不出結果, 她随時能回去,只不過經濟會更拮據, 想了想母親, 這個念頭還是作罷。
打開手機軟件, 胡亂了浏覽了下股市的開盤數據以及納斯達克指數, 有點無聊, 她看着看着就趴着桌上睡着了。
睡着後做了一些奇奇怪怪的夢, 醒來後記不太清了,只記得,她小時候似乎來過這裏, 來過城南,在一個很冷的雨天。
雨下得很大, 模糊了她的視線, 也模糊了這個夢。
咬着筆蓋發呆, 她看了眼時間,想起昨天給池律說的話,心下突然有點失落。他今天應該不會再來了。
沒過一會, 手機有電話進來,奉清懶洋洋地瞥了一眼,看見來電顯示之後立馬一激靈,清醒過來,客戶打電話來了。
奉清立刻接通,輕輕開口:“周葉大哥。”
“奉清你上班了嗎?”他的聲音似乎有點着急,“我有點事想找你。”
“沒有。”奉清回,“周葉哥有什麽事你說。”
周葉揉了揉眉,聲音裏帶着疲倦,像在極力掩飾着什麽開口:“你上次給我投資的資金出了點問題,有警察找我了,我想當面和你了解一下資金在股市裏的流向可以嗎?”
奉清錯愕回;“警察?”丢了筆,她還覺得難以置信:“怎麽會?我确保我的操作都是合法合規的啊。”
周葉嘆了口氣:“哎,我也不想找你清清,只是真的是遇見麻煩了,警察認定我是非法投資,我想會不會是你投股的時候有一些小細節沒注意到,被有心之人利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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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你也不必自責,你周葉哥怎麽可能這麽輕易地就被搞垮呢,不來也沒事清清。”
“地點。”奉清着急上火,聽他這樣說心裏更愧疚了,周葉是好人也是她的第一個客戶,她必須負責。
“我發給你。”周葉答。
奉清挂了電話,便連忙收拾資料,拿起包就往約定好的地點去了。
周葉給的地方在西城,那片經濟不發達,大多是老城區,路也彎彎繞繞的,難走得很。
奉清叫車繞了快一個小時才到。
她下車的地方是老政府所在地,現在那裏的單位已經遷走了,是一片空蕩廢棄的建築物。
老政府店旁邊零零散散布了幾家商店,店員都在店內,客人寥少,街上也沒什麽行人,顯得孤寂破敗。
奉清對着短信上的店名挨個去找,走了百來米,最後在一個廢棄的小學旁邊找到了那家店。
名字叫“舊日之約”,是家很小很舊的咖啡館。
她站在門口,拿出手機給周葉發消息:〖周葉哥,我到了。〗
〖你在哪裏,我在門口等你。〗
等回複的空當,她擡頭四處望了望,看見這邊建築物還是挺多的,不過大都是廢棄的爛尾樓,散布在并不寬敞的馬路兩邊,像是這塊土地上醜陋的瘡口。
她站在咖啡店門口看了很久,沒注意到身旁有一輛黑色的中型一SUV,車窗全封着,貼了防窺膜,從外面看進去,只能看見路邊凄索的倒影。
她等了大概五分鐘,想起周葉溫和的聲音,也不免想象他會是一個怎樣溫柔有禮的人,第一次見面,總歸是希望能留下好印象的。
天是陰天,白茫茫一片,舉目放去,灰白的建築與空曠的街道,顯得死寂無比。
這邊不會是一個約見面的好地點,如果不是周葉有急事的話。
等了會,奉清拿出手機看時間,已經九點半了,而周葉始終還沒回消息,她便又發了句:〖周葉哥,你到了嗎?〗
這次很快,對面回了消息,簡單一句:〖我到了。〗
奉清看到後連忙擡頭尋找,看着咖啡店裏面,沒有客人,只有一個服務員在前臺撐着手打瞌睡。
她感到詫異,在輸入框裏輸入一串字:你在哪裏呢,我沒看見你。
還未發出去,就感到身後有人靠近,看影子是很高大的男人。
心底驚恐,她連忙往前跑,卻見一只露出青筋的大手從背後伸了過來,那人手裏拿着一塊印花布,捂住她的嘴,她還沒來得及叫出聲來,就被那人鉗制得動彈不了。
堅硬有力,極有技巧與訓練性的禁锢。奉清拼命掙紮,偏頭努力去看那人的眼睛,一雙冰冷漆黑的眼睛,如蛇一般冷冷看着她。
她想要呼救,卻被捂着嘴說不出一句話,鼻間聞到了一股極難聞的刺激性氣味,心裏知道不妙,她學化學那麽久,當然知道這是□□。
掙紮沒過一會,眼前便模糊起來,神經被麻木,她沒有了力氣,漸漸地變得無意識,暈了過去。
男人見她暈過去,松開了手,沉默地看着她的臉,在路邊行人投來目光前,他收了她的手機,徑直打橫抱起,将她抱進了那輛黑色SUV的後座。
而後上車,沿着破敗的街道駛離,留下一道揚起的沙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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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青山成斜三十度的餘光從冷硬的鐵窗灑落下來,照在灰色的水泥地板上,在那片黑暗中投出了一小片光影。
奉清陷在這光影中,一半明一半暗,眼皮上栖息着光,冰冷而沒有溫度。她微微睜着眼,看着高高的鐵窗,心底平靜如死海。
她被人綁來了這無人之地,是座廢棄封閉的工廠,空氣裏都是灰塵和生鏽的鐵的氣味,難聞得令人想吐。
可她吐不出來什麽,只有一些灼燒心肺的胃酸,她已經一天沒有吃東西,沒有喝水,嘴皮幹裂地好像凍土裂縫,輕輕一張,就有血珠滾落。
手腳被綁住,她只能蜷縮在地上,衣裙上沾滿了肮髒的泥土,發絲淩亂,狼狽無比。
指甲扣着牆縫,忍着疼,奉清閉眼,回想今天見的那雙眼睛,毒蛇一般冰冷漆黑的眼睛,是最冷血的動物,是令她最為恐懼懼怕的人。
可那個人卻在不久前,親口向她道歉,言辭誠懇,語句真切,她那麽天真,看着他的溫和假面竟然信以為真。
可原來這一切都是一個局,他讓她放松警惕,并僞裝成自己的客戶,接近她,誘騙她出來,只是為了綁架她。
這多可笑,溫爾文雅的周葉大哥是那個名叫周文彥的冷血無情的魔鬼。
只是,這一切,她覺得不合常理,她想不通,周文彥何時恨她到了這種地步,要綁架她來折磨她,縱使這是犯法的事。
思索着,她太陽穴突突地跳了起來,隐隐聽見沉重的腳步聲,像鐵錘敲擊着地面,一下又一下,越來越近,腳步聲愈加清晰。
直到“——砰!”的一聲,鐵門被打開,門外光線悉數湧了進來,奉清擡頭,睜開眼眸,盡力維持冷靜,她直直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一雙黑色山地靴,踩在冰冷水泥地上,他穿着深灰色工裝衣褲,戴着個同色的鴨舌帽,眉目冷硬,表情略顯疲倦地看着她。
低視她,如同看什麽令人不恥的東西一般,他冷冷笑:“我以前到底是有多瞎了眼,想要娶你啊奉清。”
奉清緊繃着背,看着他那雙眼睛,細小深黑的眼珠,黯淡無光,是最陰郁的邪魔,随時能發瘋要了她的命。
“你到底想要幹什麽?”咬着牙顫抖着說出這句話,她嘗到了嘴裏的血腥味,甜膩幹燥,膩得她想吐。
周文彥伸手,一只手指挑起了她的下巴,像看獵物一樣審視她,看見了她眼裏的紅血絲,也看見了他淩亂無助的神态,倏而,輕輕笑了,他彎着唇角,眼裏卻具是冷意:“怎麽生出的這張臉?”
他彎腰從兜裏拿出了一把綠色軍工刀,刀刃鋒利比着她的臉,冷笑開口:“讓男人為你趨之若鹜,還把池律迷得神魂颠倒。”
“讓他下定決心無論如何要付出多大代價都要把我鏟平,憑什麽?”他低吼出聲,模樣陰狠又恐怖,刀刃觸在她的皮膚上,稍一用力,血流成河。
奉清強忍着不讓自己顫抖,問他:“你要什麽?”
“你是要錢對吧?”她咽了一口口水,仔細地觀察他的神色,“是你上次給我的資金出了問題?”
“池律在競争中贏走了你的錢?”她看他神色微動,模樣仍舊陰沉。
“如果是非正當手段我可以幫你要回來,如果不是,那我也……”
“錢他媽算什麽?!”周文彥丢了刀,大手直接掐上她的脖頸,用着狠力,額頭上青筋暴起,“他是要我身敗名裂,要我他媽坐牢,在監獄裏待一輩子!”
“你這些錢算什麽?”那雙兇狠的蛇眼死死地釘着她,好像在看一個恨至心底的仇人。
奉清被掐得喘不過氣來,頭腦至發暈,窒息感密密麻麻包圍了她,她覺得自己快死了,在那雙兇狠陰冷的眼睛的逼視下好像掉進了蛇窩,周圍全是朝她吐着殷紅蛇信子的毒蛇。
不自覺地渾身發抖,她只能死死地瞪着他,勉笑着開口:“那一定是你罪有應得了。”
周文彥卻突然像被刺了一下,手上力度松了,來了興趣,“噢,那你也和我一起下地獄好了,小清妹妹。”
他松開她,看着地上的鎖鏈,眼眸幽深,他看了會,緩慢地牽着唇角笑了,那笑容陰森森的,讓人不寒而栗:“對了,你還沒吃飯吧,小清妹妹。”
奉清咬着唇角,忍着嘴皮幹裂的疼,冷冷地回看他,她不回答,也不做聲,臉色蒼白如死人般。
伸手,食指輕輕一碰,周文彥用手指擦掉了她唇上的血珠,低低開口:“也沒喝水對吧?”
垂着眼,奉清渾身發抖,她不再看他。
之後面前的陰影散了,山地靴踩在水泥地板上,腳步聲漸遠,他離開了。
松下一口氣,奉清無力地靠着牆壁,一手搭在膝蓋上,而手上是沉重冰冷的鐵鏈,勒得她手上起了一圈圈紅痕,還有些散落的血跡,在冷白的皮膚上異樣刺眼。
她唇舌幹燥,半眯着眼看鐵窗外的陽光,像一個瀕死之人一般絕望。
她從未想過這生會有這樣的時刻,本以為和池律決絕已經是最難以忍受的事,可沒想到命運總愛和她開玩笑。她被人綁架,還受着虐待。
陽光熾烈溫柔,塗滿青色山間,她看着那光,就好像想起了池律,他會怎樣呢?他現在在家裏的書桌前埋頭工作嗎,散漫俊朗,足夠她想很多年的模樣。
如果自己死了,他會難過嗎?他會怎樣?他又會和什麽樣的女子共渡一生呢。
心髒被密密實實的悲傷浸滿,回想過去,短短一生,她也只能說一句,她不後悔,不後悔遇見池律,不後悔愛上他。
只是他們相聚的時間太短,如花火,稍縱即逝。
再次見到周文彥的時間是晚上,他一腳蹬開了鐵皮門,邁着沉重而危險的步伐走向她。
奉清很平靜,心如死水,她靜靜地看着他把一個狗槽一樣的鐵盆放在她面前,然後拿了一個肮髒的綠色軍壺出來,他往那個鐵盆裏倒東西,是些快要腐爛的食物碎屑還有一些面條,泛着白沫,讓人惡心得倒胃。
他放下一個鐵皮罐,罐裏是發酸的燙,湯面還浮着層肮髒的油光。
奉清渴得說不出話來,只是保持着原姿勢看他。
“慢慢吃吧。”周文彥開口。
他扔了綠色軍壺,拿出一瓶純淨水,擰開水瓶喝了口,“知道我為什麽綁你嗎?”
“威脅池律?”奉清蒼涼笑笑,一縷長發落在耳前模樣凄慘,“那你下錯棋了。”
“池律他不在乎我。”咬了咬唇角,她繼續開口:“他恨我。”
“你綁我沒有用的。”
“呵呵。”周文彥像聽到什麽好笑的話一樣笑出聲來:“他不在乎你?”
“他不在乎你會為了你耗費心思來翻十幾年前的案子?”
“他不在乎你會收集證據只為給你爸減刑?”
“他不在乎你會不顧股東反對用這麽多精力和時間來對付我?”
他大笑出聲來,“哈哈哈,這真是我聽見的最好笑的事了,他恨你,池律恨奉清。”
奉清怔住了,緩緩回想,從細枝末節裏分析周文彥說的話,他綁她是因為十幾年前她父親的事?
父親可以減刑,難道周家才是主犯?
手指曲握抵着地面,奉清不住濕了眼眶。
池律為她已經做得夠多了,可他為什麽不告訴自己。
周文彥見她愣住,他順勢拿起那罐菜湯往她身上一倒:“這全都是因為你,奉清。”
“我都告訴過你了,放過我,放過我,可你為什麽就是不聽呢?啊!”他伸手揪起她的頭發,兇狠地看着她,一手拿出手機,亮着閃光燈就對他一陣拍照。
“我倒想知道,他能為你到什麽程度了。”
看着剛拍好的照片,周文彥哼笑了聲,換了張卡,直接把照片發給了池律。
配字:〖不想她死,就把所有證據銷毀。〗
被冰冷發酸的菜湯一澆,奉清冷得整個人都縮起來,她抱着膝蓋,頭埋進膝蓋裏,聞到自己身上的味道,厭惡至極。
周文彥看着她的模樣,冷冷地打開礦泉水瓶,把一整瓶水都澆在她的頭上,沖盡了些污穢,衣服頭發也都濕透了,模樣狼狽無比。
頭皮被扯得痛極,奉清強忍着,沒哭出來,還在逞強嘴硬回:“你死了拿我威脅他的心吧,他恨我爸,恨我,才會讓我們家破産,讓我爸入獄,他苦心策劃好多年,只為了報複。”
“他不會心軟,你綁我也沒有用。”
周文彥眼眸一點一點冷了下來,他伸出手指挑起她的下巴,冷冷問:“是嗎?”
“那你還有什麽價值?告訴我,啊?!”食指捏緊,他強迫她看着自己。
淺褐色的眼珠在日落餘韻中染了金一樣美,她蒼白笑笑,用從未有過的悲戚回答:“沒有,殺了我吧。”
對不起池律,我做不成你未來的妻子了。
——
看不見光的黑夜總是格外漫長,屋外的漆黑好像銀河邊際一樣永遠沒有盡頭,而屋內熾亮的燈光像火烙在皮膚上,灼燒組織細胞,令神經末梢也變得痛苦難耐起來。
“嫌疑人:周文彥。
涉事公司文斌集團
從犯周斌,周文彥的父親,曾是奉啓航犯案公司的注冊法人,後通過不正當手段注銷法人身份,成為獨戶,并繼續暗中從事非法走私違規器材商業活動,避稅及給群衆造成的財産損失超過四億元人民幣。”
“此外,文斌集團為隐藏犯罪事實,在接到群衆舉報後在九年前撤出南嶼,繼續在B市從事非法走私生意,積累了大量黑錢。”
“黑錢在文斌集團現任掌權人周文彥的手中,并于半個多月前分批投入股市,進行洗錢操作,目前可追回餘額尚無定數。”
葉飛逐字逐句地把舉報材料讀出來,他看着面前提交的一系列材料,心情有些沉重。
“這不是一個小案子。”葉飛喝了口茶,問他:“你真打算要上訴?”
池律閉了閉眼,手指摩擦骨節發出“咔嚓”一聲,冷冷開口:“我要讓他付出應有的代價。”
葉飛看着他一臉疲憊的模樣,有點擔心:“你真的沒事?今天找她跑遍了南城和北城,累了吧。”
池律揉了揉眉心,将那疊資料擺放好:“我一定要找到她。”然後把那個人殺了。
他看着照片裏的姑娘,衣服頭發淩亂,戴着鎖鏈,在最陰暗的角落裏,被人折辱成那個模樣,是他最愛的姑娘。
無聲息捏碎了手裏的玻璃杯,玻璃紮入肉裏,帶出血跡,疼也不覺得,他只是看着那照片和那消息,眸光深微。
葉飛見他弄爛了自己的寶貝茶杯也不敢埋怨,只好安慰:“我已經抽警力地毯式搜尋了,應該很快就會有結果,你今晚好好休息吧。”
池律站起身,在燈光下,背着光,身姿挺拔清瘦,他低低開口:“謝了。”
葉飛捧着茶,勸慰:“哎,要不你去醫務室看看手吧。”
池律沒停留,拿着那疊證據徑直出了門,出了警局。
外面天很黑,一顆星星也看不到。
他給周文彥回消息:〖可以。〗
〖放了她,我要親眼看見。〗
他開車繞着南嶼搜尋,一晚上沒阖眼,而消息的回音是在第二天上午。
他開到了郊外,日出籠罩在荒原上,草茬子很低,連成一片,枯索而頑強的生命力。
周文彥回:〖現在燒了證據,撤銷訴訟,帶上現金我告訴你地點。〗
〖發視頻給我〗
池律從車上下來,帶了個帶火機,他把那疊辛苦搜尋大半年的證據盡數燒毀,開着火焰在晨光中飄散,他拍下視頻把那段視頻發給他。
〖現金多少?〗
周文彥這下回得很快:〖五十萬,此外我還要你在天馳的百分之六的股權轉讓。把協議簽了字帶來一并給我。〗
百分之六的天馳股份,不可謂不是獅子大開口,這意味着至少上十億的現金。
池律現在手裏握有天馳的百分之二十六的股份,是公司持股最多的人,可他一上來就要百分之六,轉給了他,可能他會失去對天馳的控制權。
池律看着那行字,打字回:〖可以。〗
——
到北城廢區已經是下午四點過了,一棟棟爛尾樓伫立在這塊廢地上,池律按照周文彥的指引找到了地四棟的最末端的爛尾樓。
空曠的草地前,一棟灰白的水泥樓,類似工廠一樣有鐵門封鎖。
他提着錢箱,拿着合同書扣響了那扇鐵門。
…
奉清已經很累了,累到極限,無論是心理上還是生理上,她的手腕腳腕全是血痕,這兩天一粒米未進,只喝了一些肮髒的水。喉嚨澀得發幹,她覺得自己快死了。
周文彥倒坐着椅子坐在一旁,自己一個人打撲克,輸了贏了全都是他自己說了算,他似乎心情很好,大多排面都是贏。他笑出聲來,自說自樂,模樣怪異而可怕。
奉清看着他的模樣,心底反胃,止不住地想吐,可連胃酸也吐不出來。
“你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還有人會愛你嗎?”周文彥打牌無聊了,又開始把目光轉向她:“我小時候還瞎了眼,說要娶你呢哈哈哈!”
奉清靠着牆壁,絕望地看着頭頂的石灰板問:“你為什麽不殺了我?”
周文彥走過來,伸手拍了拍她的臉,邪笑着開口:“因為我要你生不如死呀。”
“我們在這關一輩子,可好?”
“我要看看你能餓到多少天,才肯吃那‘飯’呢。”他扯下她的一根頭發,“還是,直接被餓死啊?哈哈。”
奉清沒有力氣争辯,只是垂着頭,任由他擺弄。
她不知這種暗無天日的日子會持續多久,也不知自己的拯救是否真的渺無希望,有些時候,她看着窗外的光,覺得自己沒有一生了。
她和池律,哪還有一生的時光可以蹉跎。
因此當她看見那扇鐵門被打開時,池律一身黑衣提着一只皮箱子站在門口,她都懷疑自己是不是失去幻覺了。
“清兒。”低啞一聲,帶着心疼憐惜。
眼淚從眼眶滾落,奉清怔怔地看着他,覺得好像是做夢。
而周文彥走近,拿出鐵鑰匙解了她的手鏈腳鏈,扶她起來,一柄短刀比在了她的脖子上。
她聽見他說:“你把錢放下,股權書放在箱子上面,不要有其他動作,否則我殺了她。”
池律照做,把簽了字的那一頁合同翻在上面,放在箱子上,而後一點一點推近他身側。
到了五米遠的距離,周文彥突然喝了一聲,“停下!”
池律停下腳步,還在低聲求商量:“你不要傷害她,你說的一切,我全部照做。”
奉清看着他的眼睛,那雙最好看的眼睛,盛進星光,勝過日月,她愛了那麽多年的眼睛。
抿着唇角輕輕開口,她對着唇形無聲說:“你不該來的,阿律。”
不該為了我,放棄本該屬于你的一切,不該為了我,而不顧自己的安危,不該為了我,向周文彥低頭。
靠近的那幾步,奉清一手放在肩上,對着那把短刀,趁着周文彥注意力全被那個箱子吸引過去的時候,直接徒手握上了刀刃,想奪過刀刺向他。
她用盡全力,手心被鋒利刀刃劃破,握着那柄到,把刀尖對向了周文彥的心髒,她用力刺下去。
周文彥回過神來手心已被割出了一條長的血口子,他的血和奉清的血流了滿身,他看着刀尖,立刻反手奪刀柄,将刀尖對向奉清的脖子,就要刺下去。
力量懸殊,奉清閉了眼睛。
她感到自己身子落空,被一股極溫暖的氣息籠罩進懷裏,她聽見一聲疼叫,手中匕首被人奪走,刀尖劃在肉上的聲音,濃重的血腥味在空中溢散開來。
奉清感到自己好像在血泊中,溫熱的鮮血流過手指,觸及脖頸,到了唇邊,腥甜難耐。
眼淚不斷絕地從眼眶滾落,她睜開眼的第一眼是他那雙漆黑漂亮的眼睛,而後是蒼白的臉和沒有血色的唇。
周文彥倒在地上,他的胸腔中了一刀,血液源源不斷地流出來,他動彈不得。
而池律一手抱着她,一手按着腹部,忍着劇痛對她笑,輕輕開口:“沒事了,清兒。”
“我在。”
奉清驚恐着害怕着,看着她的表情,忍着渾身被禁锢過久的酸痛,她站起身來,看着他,五指捂着腹部,鮮血源源不斷地湧出來。
看着他倒下,救護車聲音從很遠的地方傳來,警察從大門進入,拿着槍包圍了這裏,葉飛為首,讓人帶走了還在流血的周文彥。
而她看着池律的傷口,發了瘋一般,拼命地用手去堵那血,滿手滿身都是血,眼淚好似不值錢,流個不停。她哭着喊:“阿律,你怎麽了?你不要死,阿律,你不要死……”
池律卻挑着眼角看她,鳳眸多情,半帶笑,仍是慵懶不在意,他用溫暖流動着血液的大手握住她的手,在救護車趕來前問她:“清兒,你原諒我了嗎?”
奉清整個人都要崩潰了,腦子嗡嗡作響,看着他的血,還在不停往外流,她好害怕,身體上的痛全都隐匿了,她只覺得心上好像被捅了一個大洞,涓涓不斷的血液流淌,心疼得幾乎死掉。
“原諒,我沒有怪過你,我原諒,我原諒!”她哭着回答,嗓子都幹得幾近撕裂,“阿律,你不要死,我們都答應你!”
護士擡着擔架從外面跑進來,把他架上了擔架,有護士按着他的傷處給他止血,飛快地送他離開。
最後一眼,她看見他淡笑着對她做口型,是:沒事。
——
曠班的第七天。
奉清在醫院守了他五天,她自己受的小傷已經差不多全好了。
在醫院病房,她給他削蘋果。護士來查過房,說他傷口恢複得很好,過幾天就能拆線出院了。
醫生說他運氣好,沒有傷到器官,只是捅到了腹腔一處血管茂密的地方,所以出血厲害,但是沒什麽大問題,縫合後修養幾天就好了。
喂給他蘋果,她小聲說注意事項:“不能吃辛辣,一個月內不能劇烈運動,要經常卧床休息,不能做體力活,聽好了沒?”她笑笑,露出唇角的小梨渦。
池律穿着一身藍色條紋病號服,皮膚在室內光線顯得更加冷白,他的眼睫毛很長,鼻梁高挺,薄唇抿成一條直線,英俊沉默。
半靠着枕頭,他半坐在床,目光溫柔地看着她,低回:“嗯。”
奉清被他看得有點不好意思,側過頭去看窗臺邊的一盆綠色蘭花,花蕊上下随風晃動,好似蝴蝶的翅膀随風飄動。
室外陽光明媚,室內缱绻溫存。
沒過一會,她感到右手無名指處一片溫涼,被一只大手握住,像是套上了一枚戒圈。
偏回頭來,她看着指間的戒指,銀色圈身上鑲嵌了一枚小小的湖藍色珍珠,戒指尾端,纖柔銀絲勾勒出一只蹁跹蝴蝶,破繭而出,要振翅飛向天空。
是那對戒指,“許你一生”。
奉清心怦怦地跳起來,安靜而溫柔地看着他。
池律低頭,輕吻她的無名指,擡眸,那雙深邃住進星光的眼睛看着她,眼睑下的淚痣清冽如往。
“清兒。”他喚她,低低開口:
“謝謝你,願意為我駐足停留在這人世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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