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44.那只刺猬頭

廣袤藍天,飛艇綴着一縷細長的白煙,像是鯨魚拖曳長尾,在藍布上擺動,沖散了雲團。

飛艇的外側印刻獵人協會的标識,它穩穩停靠在烏托鎮外的山野間,電動門從兩側打開,長板放下,以一名勁服老人為首,幾名氣宇不凡的獵人從飛艇艙內走下,打量四周的景致,片刻後面容愈發嚴肅凝重。

他們嗅到了,彌漫在空氣中未散的血氣。

有人心底發涼,懊惱道:“還是來晚了一步嗎,小鎮的人都已經……!”

“不,仔細看。”

最前方的老者眯起了雙眼,他的年紀是這幫獵人裏最大的,然而他的眼裏不見一絲渾濁,精光一閃,銳利的目光直穿山嶺,釘在了不遠處的某片區域。

性急的獵人幾步躍上了山嶺,居高臨下眺望時,禁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是……”

被日光曝曬的血肉碎屑,混着晶瑩海水散落了整片沙灘,烏黃的沙地被染成了不詳的深紅色,有的肉塊還在因着神經殘留的本能而微微蠕動。

一只海鷗停留在碎肉上,試探性輕啄了一口,接着海鷗剎那間僵硬,直挺挺地倒下,很快一片深紫從喙口蔓延開,把整只海鷗都變了色。

劇毒。

伫立在山頭的獵人沒了視野遮擋物,這才看清了四周已然被完全更改的地形。

沙灘地區是巨大的凹陷,疑似一個隕石坑的中心地帶,支離破碎的骸骨被海浪沖刷,犄角斷裂了一根,剩下一根不知去向,僅僅是根據這只巨獸的骨骼,都能推演出它生前是不亞于天災的恐怖。

這名獵人腳下的山頭是唯一幸存的了,周邊的山脈皆被夷平,像是被什麽鋒利如刃的薄片削了一半,樹木傾塌,泥石滾落。

獵人協會會長尼特羅慢悠悠地走到他的身旁,摸着蓄長的白色胡須,驚訝地“豁”了一聲,說出了自己的判定:“是戰鬥過後的痕跡啊,看來是有位不知名的好心人,擋住了‘那邊生物’的侵襲。”

一名女性獵人忍不住糾正道:“會長,這不只是擋住吧!這等景象,必然是經歷了一番慘烈的戰鬥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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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慘烈?那可不一定哦。”尼特羅笑呵呵地說道,“是碾壓才對。”

空氣中,除了殘餘着巨獸的邪氣外,還有一股令他都感到心悸的能量,無疑歸屬于那位殺死了巨獸的強者。

他都不知道,這片大陸何時多出了一位此等神秘強者。

但倘若不是那個人攔住了獸,放任這只巨獸深入人類大陸的話,不僅是小鎮,整片優路比安大陸都要生靈塗炭,獵人協會更将損失慘重。

尼特羅跳下了山頭,砸在了巨坑裏,近距離觀察巨獸的骸骨,不時點了點頭。

“會長,看出了什麽嗎?”

然後獵人們看到,他們的會長哈哈大笑着轉過了身,閑庭信步般原路返回,宣布散場一般說道:“沒事了,沒事了!都散了吧,沒什麽可擔心的。”

“唉,白跑一趟啊。”

話是這麽說,尼特羅卻笑得合不攏嘴,一眼能看出的心情極好。

不論殺死了巨獸的是何方神聖,但願意出手保護小鎮,放招時也特地避開了鎮子,顯而易見是站在人類這邊的,那就沒事了。

世界何其之大,尼特羅從來不敢說自己對世界強者之林了若指掌。

人類大陸在十年前便開始動蕩,來自黑暗大陸的異獸接二連三登陸人類居住地,像是彼方出現了某種異動,打破了黑暗大陸的平衡,起初他們反應不及時,眼睜睜看着十數個人類聚居地覆滅,犧牲了不計其數的獵人強者才阻擋住異獸入侵的步伐,但這遠遠不是結束。

尼特羅更願意相信,這是一種預兆,若再沒有強者出世,人類将大難臨頭,或許會滅種也說不定。

來到烏托鎮一趟看似毫無所獲的探查,卻是尼特羅近些年來收到的最好的消息。

能夠碾壓式滅殺黑暗大陸巨獸的強者,這是否代表着人類遲來的福音?

如此,他擱置起來遲遲無法啓動的計劃,終于有了着落點。

“走吧走吧。”尼特羅樂呵呵地大搖大擺走向了飛艇,路過身後的女性獵人時,拍了拍她的肩膀,“門淇,調查這個人的事就麻煩你了。”

造成了這麽大的動靜,那位強者想必也放棄了遮掩身份的想法,那麽調查之事何樂而不為呢?順便再與之交好,以獵人協會之名抛出橄榄枝。

門淇鞠躬應道:“是,尼特羅會長。”

………

鯨魚島。

一個刺猬頭、綠色衣服的男孩如一只敏捷的浣熊,三兩下攀上了大樹,他棕色的眼睛晶亮,帶着無匹的向往,遠望海平面的彼岸。

“哇——”

海潮翻湧的聲音仿佛拍打在耳畔,陽光下徹,在海面上泛起一片粼粼波光,映在了男孩太陽般明亮的瞳裏。

他已經十一歲,馬上快到十二歲了。小傑心想,他是時候去追逐自己的爸爸,去成為一名和爸爸一樣厲害的獵人了。

但是他最近很苦惱,因為撫養自己長大的阿姨米特不肯松口,不允許小傑當獵人,他很少和米特阿姨起分歧,這是難得一次,而這回小傑不願意妥協。

他習慣了跳上高處,一個人思考該怎麽讓米特阿姨同意自己參加獵人考試呢。

小傑蹲在樹杈上,盯着海面發呆。

他看到魚龍騰躍,水花四濺,似是被什麽驚擾了,不遠處水流渦旋,有氣泡冒出、破碎……

有人在水裏!

小傑眨了眨眼,然後“啊”地驚叫一聲,趕忙站了起來,毫不猶豫地縱身一躍,跳進水裏救人。

他游到了水下,朝着那道雪白的人影劃去,不多時,他便和一雙晶藍的眼瞳對上了視線……咦?

小傑一呆。

這個姐姐,清醒着啊?

五條裏見很倒黴,第一次乘坐的飛艇就出了故障,其他人倒沒事,就是她旁邊的艙門繩索斷裂,猝不及防之下,她整個人直接飛了出去。

當然,裏見本人很淡定,她也不知是腦子哪根弦搭錯了,在半空中思考了一會兒人生後,便放棄了動用術式,而是張開雙臂,放松狀态迎接到來的失重感。

她享受了一回自由落體,砸在海面上,溺入水中,這才重新運轉了無限,阻隔周圍水流的湧入,一個人在海底靜靜地漂流,寧靜安然。

直到,被這個渾身綠色的男孩找到。

兩個人的頭鑽出水面,接着上了岸。

五條裏見幹燥清爽,和她形成鮮明對比,綠衣男孩的刺猬頭都軟塌塌的,發尾滴着水,看上去好不狼狽。

五條裏見半點不愧疚,還在悠悠地說着風涼話:“哎呀呀,身上都濕了呢,不怕感冒嗎?雖然你是個見義勇為的好孩子,但這回多管閑事了哦?”

“姐姐沒有溺水,只是在享受海底的樂趣而已~”

“原來是這樣!”出乎意料的,被她這麽潑涼水,男孩卻并未表露出憤懑和受傷,而是單純的恍然大悟,他擰幹自己的頭發,問道,“那姐姐你還要再入水一次嗎?我可以幫你。”

五條裏見:“……不,這就不用了哦。”

她好奇地追問道:“你不後悔嗎?感覺自己多此一舉什麽的。”

男孩搖了搖頭,認真地說道:“不會。米特阿姨說了,遇到有困難的人就要幫助,雖然姐姐沒有危險,但那是我的決定,再來一次我還會這麽做的。”

五條裏見:“是這樣啊。”她挪開了目光。

嗯,這個男孩子的腦回路略有點清奇。

兩個人并排仰倒在岸邊,枕着手臂,蓋着海風純聊天。

“姐姐為什麽會在海裏面呢?”

五條裏見拿起了脖子上被細線串起的犄角頭骨,白骨的邊緣被陽光反射了一瞬的耀光。她眯起眼,随口答道:“嗯……因為要準備參加獵人考試嘛。”

據她所知,從人類大陸到外界大陸是需要通行證的,成為“獵人”就是最基本的資格線。她不是不可以無視守門人啦,但那麽做就一大堆的後續麻煩,相比之下,還不如幹脆去考個試來得簡單。

啧,讓她這麽大費周章,等捉到了悟不收拾他一頓過不去啊。

五條裏見慵懶地躺在沙地裏,她旁邊的刺猬頭男孩卻是整個人蹦了起來。

“咦?!姐姐你也要去參加獵人考試嗎?”

“也?”五條裏見轉了個身,“你也想去啊。”

刺猬頭男孩提到獵人,眼睛裏都好像在發光,他握緊了小拳頭:“是的,因為我爸爸是世界上最厲害的獵人,我想成為像他一樣的人!所以我一定要去參加獵人考試!”

“诶~那你加油。”

五條裏見打了個哈欠,她的墨鏡早就被沖掉了,此時六眼毫無遮擋,源源不斷攝取的信息流讓她的大腦都是疲累的,只能主動放空思緒,什麽都不想。

兩人一時無言,五條裏見突然的聲音打破了寂靜。

“算了,反正閑着也是閑着,離這一屆獵人考試還早吧,我就在這裏待一段時間好了。”

她原地蹦跶了兩下,伸了個懶腰,無意間問了一句:“我是五條裏見,姓氏在前面。小男孩,你叫什麽?”

刺猬頭男孩清朗的回應鑽入了她的耳內。

“裏見姐姐好,我是傑(gon),傑·富力士!”

五條裏見:……

銀白發的女子緩慢地眨了眨眼,重複的音節在她嘴裏咀嚼着吐出。

“傑——?”

作者有話要說:  裏見:小傑(gon)?好名字,就是怎麽不叫傑(suguru)呢。

小傑:咦?

夏油: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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