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高專番外:用手比相框,鏡頭裏是你的背影
死亡是什麽樣的感覺?
沒有人能夠回答這個問題,也沒有人研究這個問題。
九歲的五條悟也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也會思考起這種跟他完全不搭邊的問題。
大量的失血讓人仿佛浸泡在冰冷的海水中,被刀紮穿的大腿痛到肌肉抽搐,腹部的肋骨被打斷了幾根,連呼吸都像是種灼燒,滑過額頭的血珠緩緩滴落,染紅了微微發顫的纖長眼睫。
他忍住劇痛,冷靜地聽着自己逐漸微弱的心跳聲,扶着牆壁,一步一步慢慢地向前走着,頭暈目眩,從未有過的虛弱感讓他看起來随時都能一頭栽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聞見了腥臭味的狼群悄無聲息地圍住了四周,靜靜地趴在遮掩物後邊耐心地等待着,貪婪的目光不斷地在他身上徘徊,像是在琢磨待會要怎麽撕咬下最美味的那塊肉。
可他卻面無表情地走進了狼群,毫不在意地将自己的傷口袒露在那群貪婪野獸的視線之中,即便身受重傷,快要死了,他依舊強大得讓衆人望塵莫及。
除了那個人。
那個女孩。
不過是在腦海中劃過的一道身影,卻讓他無法抑制地回想起了與她的那場初遇,又因為該死的過目不忘的記憶力,連她偶然回眸時眼中微微含着的那抹笑意,都清晰地展現在了他面前。
陽光明媚的清晨,不想待在那個無聊的家族裏面對一群無聊的老頭子,他選擇走出家門,抛開了要跟着自己的仆從,雙手插着兜,獨自在街上閑逛。
她就是在這個時候突然出現在他眼前的。
兩條胳膊随意地垂落腰側,她站在街邊的大樹底下,仰頭望着樹上正在歌唱的小鳥,晶瑩剔透的眼眸之中,似乎倒映出了每一片樹葉的紋路,漂亮得像是刻上了精致花紋的清澈鑽石。
一縷燦爛的陽光順着腳下漆黑的陰影攀上衣角,調皮地将她有些破舊的淺灰色裙擺給染上了一片仿佛秋天麥穗般的金黃。
明明出生于陰暗潮濕的角落,可她身上的氣息依舊幹淨得像是叼着面包屑展翅飛過教堂的和平信鴿,如白玉般純潔無瑕。
當她轉身對他露出微笑的那一瞬間,他就已經落進了對方精心布置的陷阱裏,并且對此甘之若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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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以為自己會成為這場戰争裏唯一的勝利者。
暗沉的血液伴随着劇烈的咳嗽從傷口處溢出,一滴一滴地砸落在地上濺起了血花。
也許是靜脈被割破了,問題不大,他冷靜地分析着,只要用咒力包裹住傷口就能暫緩住流血。
現在最重要的是立刻叫人找到她,持有無效化術式的殺手非常罕見,再調查最近有針對他發布懸賞的家夥,一個一個地排除不到兩天就能把人抓住,貧民窟那邊不可能會沒有痕跡的。
他從來沒有輸過,他也絕不可能會輸。
所以,所以……
年幼的男孩低垂着腦袋,半倚在牆上慢慢喘着粗氣,傷口處的血液幾乎凝固,整個人宛如從血海中撈出來一般,可怕得像是故事裏描述的那些生活在地獄裏的惡魔。
或許他最後真的會變成惡魔也說不定呢?
甩了甩發昏的頭腦,不再想那些不着調的東西,他稍微休息了一下又重新邁開腳步,搖搖晃晃地向外走去,只留下身後一地涼透的屍首。
他的思路是正确的。
但是事情并沒有按照他所預料的那麽走。
五條家因為他受了重傷而大亂,周圍虎視眈眈地盯着他們的家族也開始騷動了起來,光是要應付那群人的試探就已經夠心煩的了,還得分出大半精力去搜查刺客的下落及幕後黑手。
原本家族的長老決定先放過那個殺手,優先處理因五條悟瀕死而産生的利益糾紛,甚至做好了失去五條悟的準備。
可沒過兩天,五條悟就清醒了過來,并且要求家族全力追查那個殺手,其餘瑣事一律往後靠。
長老們勸不動他,最後也只能無奈地聽從了他的命令。
可能是因為錯過了調查的最佳黃金期,再加上殺手出色的隐蔽能力和反偵察能力,五條家硬是花了一個多星期的時間都沒能找到人,就連貧民窟那種地方都派人去了,卻依舊沒有消息。
五條悟生氣了。
“我說,你們還真是完全派不上一點用場呢。”他盤腿坐在矮桌旁,即便身上纏滿了繃帶也難掩那屬于上位者的氣勢。
五條悟冷淡地看着伏身跪在自己面前的家仆,“明明給了你們很多信息吧?居然連個影子都捕捉不到嗎?”
“萬分抱歉,悟少爺。”底下的人冷汗都要冒出來了,“我們按照您分析的,去了所有可能會找到人的地方,但是對方藏得非常嚴實,每次都巧妙地避開了我們的追蹤。”
“你們做什麽都不行,倒是找借口這種事天賦異禀。”雙手攏袖,他起身,赤足踩上了冰涼的地板,與旁邊越發低下頭不敢吭聲的家仆擦肩而過,走向了外邊安靜空曠的走廊。
庭院裏的櫻花樹還沒到開花的季節,綠油油的一片,幾只杜鵑鳥撲騰着翅膀飛到了樹上,歪頭歪腦地啄了口嫩葉,發覺味道不好吃以後“布谷布谷”地叫了幾聲,又展開翅膀毫不留戀地飛走了。
五條悟的目光追随着在樹幹間跳來跳去的杜鵑鳥,也看見了它最後沒有半分遲疑的離開,不知是想到了什麽,忽然感到不爽。
“你說小鳥會喜歡什麽呢?”他望着那棵翠綠的櫻花樹,輕聲低喃着,也不期待別人能給出一個答案,“漂亮點的鳥籠和美味的食物?會喜歡美麗的鮮花嗎?還是說,偶爾的外出也是必要的?”
“那個,悟少爺……”身後的家仆不敢再繼續惹怒他,只能戰戰兢兢地詢問道,“您是想養鳥嗎?”
“嗯。”五條悟淡淡地應了一聲,“一只不太聽話的小鳥。”
應該是不會聽話的吧?
她喜歡自由,如果有機會她一定會逃走的。
“果然還是用【束縛】比較好嗎?”他思考着,有點拿捏不準主意,“她那樣的人,應該不會愚蠢地尋死吧?”
……她?
家仆好像隐隐約約地明白了什麽,于是更不敢插嘴了。
五條悟不說話了。
他擡起頭看向頭頂那片蔚藍色的天空,又想起了她。
幹淨的,純粹的。
像山間的溪流,也像綿軟的白雲……嗯,就是啄人比較疼。
這次是他輸了,但沒關系,他已經知道她的術式了。
他們之間的戰鬥關鍵點就在于六眼。
再來一次的話,持有六眼的他是絕不會輸的。
到時候如果找到了人,等他把傷養好,就能打敗她了。
只要贏了她……
他就可以得到她了。
五條悟滿懷信心地這麽想道,并且堅定地認為自己絕不可能會再輸第二次。
“說起來,我還不知道她的名字呢。”他突然反應過來,自己好像連對方叫什麽都不清楚,當時打起來了也沒時間問,再者,殺手也不會随意說出自己的真實姓名吧?他最多知道一個代號。
這可不行。
既然他決定了要得到對方,那當然是要對方的全部了。
“唔,等抓住她的時候再問吧。”
五條悟拍板決定就這樣做。
只是連他自己都沒有想到的是,對方居然一直藏了六年,六年都沒有留下一點蛛絲馬跡。
而他也一直找了對方整整六年,從未考慮過中斷。
家族裏被他派出去尋找的人曾隐晦地提醒過他,以殺手這個行業的死亡率來看,說不定他想找的人早就不知道死在哪個角落裏了。
他沉默着,沒有說話,下達的命令卻沒有撤回。
也不是沒有猜測過對方已經死了,也不是不明白自己這樣的行為有多不理智,但是不知道為什麽……他就是本能地拒絕這個假設存在。
反正家族也沒辦法違抗他,那就只能陪他任性到底了。
結果命運這玩意就是喜歡折騰人,兜兜轉轉這麽多年一直都找不見人,卻讓他在跟着夜蛾老師去接新同學時,猝不及防的,再一次地碰見了她。
她還是跟當初他看到的那樣喜歡站在街邊的一棵大樹底下,仰着腦袋目不轉睛地盯着樹上叽叽喳喳亂叫的小鳥,不過老實講,他現在懷疑對方是不是因為肚子餓了想吃肉,畢竟她看着就不是很聰明的樣子。
總而言之,他思考了一下,還是決定要報當年差點被殺的仇,而且也擔心對方逃了這麽多年養成條件反射,要是看見他就撒腿跑了怎麽辦?
所以他就想着先把她的腿打斷讓她失去行動力再說,反正高專現在有硝子在,不要緊的。
然而,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
她、居、然、不、記、得、他、了?!
震驚五條悟一萬年。
現在的咒術界竟然還有人不認識他嗎?!
他找了她那麽多年,結果對方連他的名字是什麽都記不住?!
15歲的五條悟想罵髒話,還想撬開她的腦殼看看裏面都裝了什麽東西,豆腐渣麽?!
……不過這樣也好。
他冷哼着,然後伸手搶走了女孩準備留給自己吃的大福,放進嘴裏狠狠地咬了一口,還“咔嚓咔嚓”地全部咬碎了。
這次由他親自盯着,看她還能跑到哪裏去?
作者有話要說: 五條悟當年對柒是一見鐘情,他也知道柒是被派來殺他的刺客,但他完全不care,因為他發自內心地認為自己天下無敵,沒人打得過……然後就被柒用體術教做人了(扶額)。
他并不恨柒的,漫畫裏他差點被甚爹打死也沒有怨恨他,也不想為理子報仇,他會去找甚爹就只是為了殺死他來證明自己确實天下無敵。
因此這裏他被柒打敗以後,一方面是心動加成,一方面是不肯服輸,兩者結合在一起,就導致了他對柒的執念越發加深,所以就找了她六年。
結果柒不記得他了,他就生氣了,所以一直對她沒有好臉色,還經常欺負她,可欺負了又覺得後悔,拉不下臉去道歉,so……(攤手)
Ps.得說幸好柒當時打贏他了,不然五條悟是真的能給她下【束縛】直接把人綁回五條家的。
這人完全沒有道德底線,還任性妄為,偏偏又有能力做到,超級可怕的(小聲)。
最後的最後,各位小可愛真的不打算留下你們寶貴的評論嗎?我真的需要你們愛的澆灌才能茁壯成長的嘛,給你們比心心(?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