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章節一
薛中州從暮色一走出來,外面一陣冷風就開始往衣服領子裏湧。他倒抽了口氣,左手還扶着自己脹痛的腦袋,右手就去把衣服又攏了攏。一面口中迷糊說了句:“T市最近是什麽鬼天氣,都已經四月份了還這麽冷。”
冷風這麽猛地一下強烈的刺激,薛中州覺得好像自己的腦子好像清醒了不少。但是意識還是有一些不清楚。
都怪呂遠智非打電話讓他今晚過來一起玩,不然他現在應該早回家泡個熱澡準備睡覺了。薛中州懊惱地想。哪還會像現在這樣,頭腦昏沉,一副狼狽不堪的模樣。
呂遠智傍晚時打過來電話說是跟幾個融資公司行業的老板喝酒,薛中州本來當時一接電話就是想拒絕。跟那些個中年粗犷男人喝酒吃飯,薛中州是一想就覺得頭大。實在是說不到一塊去。
呂遠智就馬上回他說,那幾個同行可不是什麽資歷深的中年人,只是新興辦起來公司的幾個剛畢業沒幾年的年輕青年。年紀跟他們兩個都是差不多的。
薛中州想了想,也就答應了。呂遠智的本意其實也就是找個熟人一起過去陪着,關系什麽的也能套的更快。他跟呂遠智這麽鐵的關系,呂遠智需要什麽忙,薛中州都是鐵定會幫的。更別說這麽個小事。
薛中州知道呂遠智是證券公司開了沒兩年,急需跟別人穩固合作的境地。反正晚上也沒什麽約,最後就決定過去一趟了。
結果一進到了夜店裏面就失了分寸,暮色裏面氣氛太好。薛中州在角落的散座上獨自坐着時,看見舞池裏面好幾對男女在激烈地接吻。他看到了,覺得心裏有那麽點不自然。
微微轉開眼之後,又看到自己的鄰座那邊有兩個男人在親密地貼着。其中一個男人已經将手伸到另一個男人的褲子裏揉.捏。薛中州臉頓時有些熱,本想趕緊扭過頭來,結果竟然看到被壓在下面的那個男人褲子已經被褪下了半截。露出了兩瓣白皙的屁股,就正對着薛中州。
“拜托...這是大廳。要做也上樓開個房吧。”薛中州無奈地低語着。
他感覺瞬間有了些異常的亢奮,于是轉過眼來趕緊定了定心神。一開始剛進來暮色,薛中州就拒絕呂遠智和那幾個人下去跳舞的邀請,準備一個人在卡座這裏坐會兒。
這會兒呂遠智又退回來叫他:“中州,你過來一起玩吧。一個人坐那兒也不嫌無聊。”
薛中州腦子裏滿都是剛才看見的那兩個男人親熱的情景,這會兒急忙就應下來。最後陪着呂遠智跟他那幾個商業同行嗨了一個晚上,度數高的洋酒喝了足有四五瓶。
薛中州看着表上時間都已經淩晨兩點多了,就想着趕緊回家。雖然明天是周末,但他還是有事要做。
結果呂遠智還沒盡興,跟一個剛認識的夜店女人摟着還在繼續喝。連帶着還有他那幾個融資業朋友。
薛中州雖然獨居但也比較有原則,所以這就道了別獨自從暮色裏走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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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來了才有了點茫然。自己喝成這樣...還怎麽開車回家?T市酒駕最近查的很嚴。現在上路肯定是不可能的了。
薛中州捂緊了衣服,順手從衣服的左邊口袋中掏出了自己的手機。把鎖劃開一看,揉了揉眼,看見上面有四通來自唐語恒的電話。估計是剛才在酒吧裏面氣氛太嘈雜,所以他才沒有聽見。
薛中州剛想回撥過去電話,後面的旋轉門就突然走出來了幾個人。動作踉踉跄跄的,把薛中州的身形也給撞到了門前的階梯下面。
薛中州看過去一眼,也沒想計較。索性就直接下了階梯,走到門前的一處牆前面蹲了下來。手裏還握着他的那只手機。
暮色的旋轉門此時又打開了,薛中州望過去一眼,看見這回走出來的人是呂遠智。
他這麽單槍匹馬地走出來,看來他那幾個朋友是實在喝高了。薛中州又揉了揉自己的額角,問了句:“你那幾個朋友呢?你怎麽自己出來了。”
呂遠智笑了兩聲,身形看着也有些搖晃:“他們醉成爛泥,都在昏睡。中州,你怎麽回去?要不我打個電話叫人過來送你回家?”
薛中州想了想,現在這個點哪還有什麽人可供呂遠智使喚。就揮了揮手回了句:“哎,不用了。這都淩晨兩三點了...我自己開車回家吧。”
“可不行。我放心不下...要不我送你回家得了。不然你要出個什麽事?”呂遠智看着蹲在地上拿着手機的薛中州。
“你這清醒程度看着還不如我呢。得了...我自個回去吧。實在不行叫個代駕就行了。我再待一會兒就準備撥給代駕公司了。”
呂遠智笑了開,回了聲:“那行,我這也就放心了。那我回去裏面了...今晚看來是走不了了。一會兒跟那幾個朋友去樓上開幾個房間,湊合一晚就得了。”
薛中州低了頭,把目光投回了手中的手機上。“成,你回去吧。明早我再給你打電話。我這唐語恒給我撥了好幾個電話。我得給她回過去。”
呂遠智應了一聲,轉身又走回去了暮色裏。
薛中州這就按了幾下手機,給唐語恒撥了回去。電話沒響幾聲就被那頭接了起來,唐語恒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困倦:“喂?薛中州你一晚上幹嘛去了,現在才給我回電話。”
薛中州笑了兩聲:“唐語恒你還沒睡嗎?這都什麽點了。我臨時跟呂遠智過來泡夜店了,裏面太亂,我沒聽見你電話。”
“去哪了。暮色麽?”唐語恒随意問了句:“你們倆也就只能去那了。”
薛中州“嗯”了聲,又重複問了句:“你怎麽現在還沒睡?”
唐語恒那邊好像打了個呵欠,随即回道:“你以為我不困吶。今天晚上心裏不得勁,就是睡不着失眠。我就爬起來打游戲了,打到這個點。唉明天還要去上班,現在真的好困。”
薛中州囑咐她:“你趕緊睡。我跟呂遠智是明天周末雙休。你又不休息,還作到這個點。”
“我知道了。”唐語恒又打了個呵欠:“我這就準備睡了。你現在到家了嗎?”
薛中州回她道:“還沒有。我還在酒吧門口蹲着,就準備回家了。那個...我準備叫個代駕。你給我查個代駕公司電話號碼,然後給我發過來吧。”
唐語恒應了聲:“好。一會兒就短信發給你。”
薛中州都準備挂電話了。唐語恒又開始大聲說了句:“哎別挂電話,扯了這麽多我都忘了一開始給你打電話要說的事了。”
“後天中午記得回家吃家宴,我媽晚上剛給我打電話提醒我來着。還順便說讓我也知會你一聲。”
薛中州拍了下腦袋,站起了身:“哎呦,我差點就忘了。團圓飯團圓飯。又到了這個吃團圓飯的日子。成我知道了。”
薛中州這邊收了線。不過一會兒,唐語恒那邊就發過來了短信。薛中州照着上面的電話號碼撥了過去,叫了個代駕過來。
薛中州上了副駕坐着,代駕司機坐進了主駕的位置上。薛中州一坐進去就先指揮代駕司機:“先幫我把車裏面空調打開。”
一面又攏了攏衣領,懶懶地靠到了背後面的沙發靠背上,眼睛半閉了上。
檀小介看了看旁邊的已經閉了眼的薛中州,急忙回了句:“噢,您等一下。”手在車壁前面的一堆按鈕上摸索着,最後摸開了那個AC旋轉按鈕。
暖氣徐徐地釋放了開,薛中州舒服地喟嘆了一聲。
“地址是永安新城那邊。”他開了口。
檀小介動作有些笨拙地發動引擎:“嗯,好的。”
薛中州打算是小眯一會兒睡個小覺,結果迷迷糊糊的他是感覺車老是急剎車。而且方向好像也不穩似的,老是左右亂偏。但他又實在覺得眼皮子太沉,不想睜眼看。
好不容易車停了下來,薛中州想應該是到了紅燈路口了。他就半睜開了一只眼睛,正看見坐在他旁邊的檀小介正低頭看着腳下的油門和剎車的位置。
檀小介微擡頭一看見薛中州睜開了眼,并且正在看着自己。趕緊正色,綠燈一亮,就手忙腳亂地去踩油門,然後換擋。
“離合器踩到底。”薛中州眯着眼看着他生疏的動作,下了指令:“方向盤控制好,不要跑偏。我看你都快開到道路中間了。”
檀小介趕緊照着薛中州的指令做,一面還解釋道:“那個...你繼續睡吧。我來開沒有問題的。”
薛中州看着他努力正色的臉直笑:“我可不敢睡了。怕一會兒你給開到天橋下面的河裏。”
他也就是開了個玩笑,現在稍微嚴肅了嚴肅:“你是剛上路沒多久吧?”
檀小介鼓了鼓腮幫子,板正地回道:“當然不是的。我上路一年多了噢。”
薛中州看着他的樣子又開始笑,心裏明白卻又不想戳穿。就這個開車的生疏樣子,上路一年多了。騙人也不帶這樣騙的。
這會兒又到了轉彎的地方,檀小介該是減慢速度然後換擋,薛中州看着他的樣子心裏直發急:“換擋時候不要看變速杆。換擋要換到底。”
檀小介又擺弄了好久,才轉過來了這個偏僻的小路上。薛中州松了口氣,想着可虧現在是淩晨兩三點的時辰,車少。要不大白天按這個小司機這個開法,不早就撞上車了。
他這麽心裏想着,眼睛也開始擡起來稍微打量了檀小介一眼。
臉龐看起來略顯青澀,臉頰上還有些嬰兒肥。再往下看,上身穿着一件印着一只小紅豬的衛衣,下身簡單套着一件休閑運動褲。
薛中州又把目光放回了檀小介上身那件小紅豬衛衣上,最後還是禁不住地笑出聲。
看起來好像是剛畢業不久的大學生吧。穿這麽幼稚的衣服。
檀小介聽到他的笑聲還有些無措,小聲嘟囔了一聲:“在笑什麽...”
薛中州看着他衣服外露出的那一截脖頸,在車內的燈光下好像格外白皙。然後又落回到他的整體身形上,即便衣服嚴密蓋着也能看出來是有些微胖的身形。但又胖的不過分,恰到好處的程度。
尤其是這個小司機那雙手,薛中州也望過去一眼。胖嘟嘟的看起來很多肉。捏起來手感一定很好。他此刻竟然這麽想着。
小胖子...薛中州低低笑着。給他很熟悉的感覺。讓他又想起了小時候的那人。
檀小介似乎也感受到了薛中州打量過來的目光,有些不自然地扭了扭身體。“為什麽看我...”他又在小聲嘟囔。
薛中州的醉意似乎又上來了。他迷糊地又閉上了眼,過了一會兒車就停下了。
檀小介把安全帶解了下來,然後試着推了推薛中州,說了句:“那個...先生,你家到了。你醒一醒吧。”
薛中州被他給推醒了,之前湧起的那個微妙念頭此時也有些擱淺,他揉了揉眼睛,掏出上衣口袋中的錢包給檀小介錢。
檀小介任職的這家代駕公司有規矩,說是開車之前得核對一下顧客的身份證,然後避免出什麽錯。檀小介一開始剛上車忘了這回事,這會兒就又想了起來。
他把手機打開,看着老板給他發過來的短信。上面是這次顧客的電話號碼,後面是三個字——“薛先生”。
薛中州的錢包還在一邊的儲物櫃上放着,檀小介就試着說了聲:“先生,我看一下你的身份證噢。”說着手就伸了過去,拿出了他錢包裏內側的那張身份證卡。
薛中州半睜開了一只眼,看了眼檀小介,回了句“嗯”。
檀小介在車內燈下面看着那張卡上面的姓名——“薛中州”。他也叫“中zhou”嗎...?檀小介有一瞬間恍了神。可惜是“州”不是“周”。
而且姓也不一樣。
他所挂記的小周哥名字是姓“宋”的。
他想到這,就把身份證給薛中州放了回去錢包中。“我看好了。給你放回去了。”檀小介兀自說着。
薛中州還是閉着眼,時不時地“唔”一聲。
檀小介看着薛中州明顯疲軟的身體和帶有醉意的面孔,本來還想提說扶他回家。但是轉念一想,許景還在家裏等着他回去呢。他也就不多管閑事了,開了主駕那邊的車門下了車。就準備乘着附近的地鐵站回家。
薛中州也就小憩了大概十分鐘就醒了過來,醒的時候發現方才冒失的小司機已經離開了。
原來已經到了他家樓下。薛中州環顧窗戶外的四周。
此時他心中之前升起的莫名其妙的念頭又浮了出來。薛中州把自己的車鎖上,轉頭上了自己那戶的樓道中。
他意識不太清楚地進了電梯中,一直到了自己家裏。薛中州本想是想趁着這個迷糊勁睡個好覺,誰想一躺到床上他就完全沒了睡意。
腦子裏全是剛才那個小胖子司機的模樣。心裏開始不可抑制地想起了檀小介。
或許他長大以後就會是這個樣子嗎?薛中州覺得自己很想念他。
再見到檀小介的話,大概他會欣喜地抱他起來親吻的吧。薛中州心想着。
一面又去拿床頭櫃中的相冊,一面又去拿一邊西服口袋中的手機。
薛中州知道這個代駕公司會在交易完成後發過來确認的短信。可能也會有代駕司機的姓名什麽的。
他打開手機裏的短信,點開那條發過來的确認短信看。果然看見派來代駕人員的電話。電話後面只有一個字——“介”。
那個司機的名字竟然也是“介”。
薛中州心裏一番激蕩,過了一會卻又想道...早些年的查找後來都指明檀小介已經去了南方落腳。怎麽可能現在他會在T市出現。
重名的人尚且有那麽多,就更別提只有一個字重複。
何況已經這麽多年過去了,檀小介可能也不是小時候那個胖乎乎的樣子。是人都會變的吧。
薛中州随即又感覺到失望,其實也是因為前幾年報的希望太多。現在已經不敢随便有希望。索性把手機扔到床上一角不去管,去翻手上拿着的相冊。
這麽多年過去,薛中州還是覺得每回翻這本相冊,都會更清晰地令他想起小時候與檀小介相處的瑣碎片段。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