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節三
薛中州把車停在了大院胡同外的巷子口。旁邊就挨着呂遠智的車。
薛中州的車跟呂遠智那輛車比起來體型要小得多。當初薛中州剛把這輛POLO剛開出來亮相的時候,呂遠智左打量右打量的最後差點沒笑瘋。
薛中州自己倒沒覺得有什麽可值得笑的地方,畢竟這是自己攢錢花錢買的。呂遠智那輛歐陸可是張手問他爸那裏要過來的。
薛中州在常則巷口外面那根槐樹下面站着,朝左右看了看。發現沒有唐語恒的車在哪個角落停着。
唐語恒估計不是開車過來的。
也是。每回他們兩個一起過來的時候,她都嫌巷子空間太窄,倒車停車什麽的特別麻煩。
薛中州看着手表上的時間,心裏想着好在沒有誤了點。這麽想着心裏也就放松了些,步行走到了大院口,從敞開的木門裏面走了進去。
他近幾個月都工作忙,也就沒有顧得上回家看一眼他外婆。這一回終于得了空,薛中州想着要好好看一看外婆,問問她最近的身體狀況。
院子的花池旁邊有兩個小孩在拿着鏟子挖泥玩。薛中州定睛看了看,發現是薛原那邊叔輩的幾個孩子。薛原的最小的一個弟弟也就是薛老爺子老來得的子,前幾年跟一個政界副廳長的女兒結了婚。然後生了一男一女。
薛中州本來是想跟倆小孩打個招呼來着,結果腦子裏面運轉了半天都沒想起這兩個小孩的名。就想着低着頭掠過去好了。
結果稍微大點的小女孩擡頭看見他,脆生生叫了句:“叔叔好。”
其實應該叫“哥哥”的。不過這小孩應該都不知道薛中州是誰,叫一聲稱呼權當禮貌。
薛中州也就只能回過頭,努力祥和地微笑了笑:“嗯。快要開飯了,你們兩個去洗洗手準備吃飯吧。”
這時候他們倆的媽也從大院第一進的屋裏面走出來,隔着老遠叫着這倆小孩。“亮亮,快帶着弟弟過來把手洗一洗!”
原來小女孩名字叫“亮亮”。薛中州想着他一定得記住,要不過年來吃飯給壓歲錢的時候,不知道叫什麽名可就有點難堪了。
那女人也順便叫了聲薛中州:“中州嗎?爸爸正在念叨你呢,快過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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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中州連忙應了句:“哎,小嬸,我這就過去。”
薛中州往第一進院落裏一個偏向角落的房間裏走。掀開布簾子往裏一看,果然就看見了老爺子正在裏面木椅上坐着,薛原和薛中州他媽在一邊坐了一圈。
薛中州趕忙站在門檻邊上鞠了個躬,謙卑姿态道了句:“爺爺,我來了。”又沖着薛原和他媽的方向道:“爸,媽。”
“哎。”他媽首先應了一聲。溫柔地向着薛中州笑了開:“中州,你過來坐。剛才爺爺還有問起你最近的情況。你坐過來和爺爺說話。”
薛中州擡起頭看了眼薛老爺子,老爺子拍了拍身邊的木椅位置,對着他慈和的笑:“中州,來坐到爺爺這裏。”
薛原也搭進來話:“聽說中州最近在投資城西的天辰工程。我剛才還在和爺爺說,讓中州到時候給爺爺留一套房子養老。也不知道中州是什麽想法。”
薛中州坐到爺爺身邊的座位上。聽着薛原這麽講,就轉過眼看着老爺子的眼睛,笑着道了句:“這是應該的。原本我準備往裏面投資之前,就已經想好了開盤之前給爺爺和外婆都留一套房。”
薛老爺子擡起手握住了薛中州的手掌,笑着回答:“中州有這份心,爺爺就已經很滿足了。房子爺爺不需要,總是一個人住着也是孤獨。爺爺只希望你以後多回來看看我。”
薛中州應下來,一面感受着爺爺粗糙的指腹劃過手背上皮膚的清晰觸感。一面努力擠出微笑來答:“嗯,爺爺我以後會多抽空回來。你也要多保重身體。”
薛老爺子能這麽說“不需要房子”,大概是因為确實不需要。薛家家族企業家大業大,買幾套用來養老的別墅都是不成問題的。爺爺不要房子能成,但外婆卻不成。薛中州心裏想着,那就只給外婆留意着好地段好了,到時候給外婆留個一樓的房子,上下樓出門什麽的也方便。
薛原和薛中州他媽也□□來話,都是圍繞着薛中州的近況來講。幾個人刻意充滿的關切感讓薛中州快覺得窒息了。
他想自己還是不适合這種好像“久別再遇”的寒暄場面。
本來他是還想問問怎麽沒有見薛綴過來。但卻一直找不到時機問。
如果一開始先去找外婆就好了...那麽現在也不至于處境這麽局促不自然。
薛中州覺得自己還是最喜歡外婆。
接下來老爺子又問了問薛中州的近況,直到院落的主事阿姨掀簾子過來通知吃午飯。老爺子起身之後腿腳明顯不方便,薛中州和薛原一左一右攙着他到了二進院落的廳堂。
唐語恒跟着外婆已經坐到了桌子的那一頭。呂遠智稍後跟着呂父也到了,坐在了稍靠後側的座位上。
薛老爺子毋庸置疑應該是坐在主座的位子,本來前兩年的家宴他還有和外婆互相之間讓座。到後來位置坐習慣了,兩個老人之間也就沒有再互相讓過。
外婆就坐在飯桌的主座右側。薛中州眼睛瞅着空隙,插到了外婆對面的位置坐下。
唐語恒坐在外婆身邊,忙着給外婆倒水和順背。時不時地也和身邊她爸交談幾句。
宴席開始後話題就一直圍繞着薛老爺子和外婆的生活來講。
薛中州抽着空給他外婆使勁夾她愛吃的菜,他知道他外婆愛吃清淡的。忌葷腥。
最後給外婆盛了碗白菜豆腐湯。外婆接了過來,沖着薛中州笑。薛中州往外婆的位置湊得近了一點,說了句:“很燙,稍微等涼一點再喝。”
外婆也就跟個小孩子一樣笑着點頭,輕聲回了句:“吃完飯到我房間裏來。外婆想你的緊。”
薛中州點頭,之後擠眉弄眼像個孩童一樣做鬼臉。外婆看着他的樣子低低地在笑。一瞬間就像回到了童年時代。
不過要是一直可以停在童年時代就好了。
氣氛開始變得安靜。薛老爺子開始問呂遠智“最近證券公司開的怎麽樣”。呂遠智擺擺手說“很不景氣”。呂父在一邊說着:“就應該讓遠智嘗嘗挫折,從小我就慣着他。”
說到這話頭就又轉回了薛中州,薛原開玩笑一樣說:“我們家中州從小可是沒有人慣。是不是就因為這個,所以性格也更自強些。反正從小到大他是沒讓我操過心。”
呂父也開始稱贊薛中州,連帶着全桌人都開始詢問薛中州公司的情況。薛中州有那麽點視線恐懼症,不太習慣這麽多人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
于是就疏離地草草回答了幾句。
後面薛原還有薛中州他媽果然開始問薛中州:“爺爺還有外婆都在這兒聽着。中州,你什麽時候準備相親找個女朋友?”
薛中州的神經立馬緊繃了起來。他想薛原是真的還沒有明白。他早些年早都已經出了櫃,并且就是借這個事兒才搬出了薛家的門。薛原明知道他根本不會和女人交往,還要每回見面關心一遍這個事。
外婆立即給薛中州解圍。繞過了話題提到了唐語恒的時裝店。
薛原也關心了幾句。唐語恒眼力見兒快,回答的流利迅速。薛中州聽在耳中,感覺這簡直跟背書似的。不知道為什麽,自己反正是像不了唐語恒那樣的。
他輕輕松了口氣。
唐語恒在對面給薛中州夾了一筷子的香芋酥球。薛中州微俯頭,把她擱過來的甜點用筷子戳開一個小洞。然後送進了嘴裏。
他清晰感受到甜糯的香芋汁在口腔內淌過。眼裏忽瞥到唐語恒筷子停在那盤灑滿辣椒的幹鍋雞上,他立即用筷子把唐語恒的筷子給撥開。
“你是不是又作呢。胃病前兩天剛才發作過,忌吃辣。”
唐語恒稍微撇了撇嘴:“我爸都沒管我。你管的可真多。”
唐父在一邊聽見了,也不吱聲。只是微笑了笑。
薛中州知道她是開玩笑,又道:“為你好說的話,都給我乖乖聽着。”
看見她又開始想去拾旁邊的油炸蝦,他腦子裏一激靈,這回直接把唐語恒的筷子給撥回了她碗裏。
“更不能吃油炸!”他故意說的口氣有些惡狠狠。
外婆和老爺子都在看着他們倆這互動。不由同時笑了開。
“語恒和中州關系看着一直都不錯。”老爺子眉笑顏開。
薛中州他媽在一邊說:“可不是嗎。他們倆從小玩到大,越鬥嘴關系越親。”
外婆也在一邊搭腔:“我是看着他們兩個從小到大的。哪個都是我的心頭肉。”
薛中州不知怎麽的,突然有些恍惚。驀然想起了檀小介。
外婆現在還是記得檀小介的。可是再過幾年...興許就會記不得了。
在那個記不得之前,他有可能把檀小介給找回來嗎?
薛中州仔細地又想了想,這個在過去的十年間反複想過的問題。
唐語恒看着他仿佛失了神的模樣,拿筷子伸過去敲了敲薛中州的飯碗。“薛中州,走什麽神。”
薛中州恍過來了神,看着唐語恒擔憂的樣子回了句:“沒事。”
薛中州又想着,或許尋找檀小介已經成為了習慣。時不時地把他拿出來挂念着也是習慣。
大概是怎麽扯也扯不掉的習慣。
心中的隐性疾病。大約就是這樣的性質。
吃完飯後,薛中州跟着外婆去了她的房間。跟外婆相處永遠都沒有那麽多的條條框框,他可以直言說自己想說的,也可以開個不着邊際的笑話。外婆都會包容,因為他們關系就是不用做作的親近。
外婆年紀已經大了,禁不起一直在木椅上坐着。過了一會兒就已經十分疲乏。薛中州就把她扶到了一邊的床上躺下,然後看着外婆睡下。
最後才放輕腳步出了屋子。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