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要哄嗎?那好吧

林子怡回頭一看,方宏不遠不近地站着,身上的孔雀綠錦緞能閃瞎她的眼,還有個小厮在他後邊。

方宏看起來有些不耐煩,撿了個土疙瘩砸在他腳邊,“滾。”

“少爺!”小厮顫顫巍巍的,“老爺說,說讓我跟着您。”

“別敗壞老子心情,你他娘的還真當自己是條尾巴,黏老子屁股上了?”說着又撿起塊更大的石頭,林子怡聲阻攔未果,好在沒打到人,只是在小厮不遠處砸起一朵土花。

小厮有些畏懼,可能是覺得面前這位比家裏那位更不好惹,讪讪地回去了。

“幹嘛呀?”方宏穿得繁複,卻搖着扇子,“這大熱天的,林姑娘跑來這裏,做衣服嗎?”

“啊不是,是做床帳。”

“什麽?床帳?”方宏差點跳起來,“你和薛錦——”

林子怡聽出味兒不對,連忙解釋,“是防蟲子的,家裏叮咬人的飛蟲太多了。”她舒了口氣,得虧她是現代人,要是古代一大姑娘被方宏這樣問,估計要不會臊紅了臉,要不會打爆他的頭吧。

方宏狐疑道:“你說,你們倆平時怎麽分地方睡的?”

林子怡淡定道:“我和弟弟妹妹睡床上,地上有席子,他睡地上。”

“這還差不多。”方宏将收起來的扇面又展開,看起來安心了很多,“不過孤男寡女住一屋,林姑娘也要小心啊,薛公子可不是什麽好人。”

“是啊,所以要做兩套嘛。”林子怡悻悻然道。

“兩套的話,50文錢。”老妪掀開簾子出來,臉上皺紋橫生,卻仍透着中娴靜和貴氣,不過看方宏的眼神不怎麽好。

林子怡想了想,不貴,她欣然答應,和那老妪約了取帳子的時間。

“是你啊,楚老太。”方宏的語氣有些挑釁,“令郎女兒現在嫁給了我爹,每天吃香的喝辣的,怎的你還在這裏賣破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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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的姑娘立馬呵斥:“方宏,休要對祖母無禮!”

“是你祖母,又不是我祖母,我當她是誰呢。”方宏,“再說了楚老太,你兒子死在戰場上,被鷹隼啄的連屍體都沒有,說不準是因為沒人撿呢。你怎麽還對那些邊關兵笑臉盈人的。”

“放肆!”那老妪氣得喘不上氣,指頭顫抖着指着他,“楚芳,讓他滾!滾出去!”

如此來看,這姑娘應該也是楚家人,她焦急地喊着“祖母”,掐老太太的人中,扶進了內室。

林子怡連忙拽着方宏出來,方宏剛才一副頑劣不堪的樣子,現在也氣得臉色發白,抽回胳膊,“你拉我作甚?”

林子怡:“你來這邊有要事嗎?”

方宏者才想起來,“對了,我爹讓我把燒好的瓷器運回去,啧,我怎麽就把那小厮趕回去了,這下誰幫我叫人。”

他只好過去和燒瓷主事的商量,先從這邊借點人把瓷器運回去,再按照雙倍價錢付給他們。

主事的一聽不虧,再說方家是這裏的大戶,買東西也豪爽,立馬就答應了。

方宏回過頭來,只見林子怡若有所思地盯着旁邊那些廢瓷看,走到旁邊:“你看這些破玩意兒作甚,給老子當痰盂都不配。”

林子怡适應了他的語言風格,淡定道:“近些日子缺盛食的碗盆。”

方宏:......

方宏:“這樣,你來我家當廚子,我讓府上給你預支些銀錢,到時候和這邊打好招呼,你買炊具也好便宜些。”見對方不說話,又道:“我爹對吃食挑剔的很,你的面點深得老頭子心意,他還一直想着讓你再去呢。再說你那鋪子太小,賺錢的話太慢了。”

林子怡猶豫片刻,停掉鋪子去方府可行嗎?

方宏說的有理,她在鋪子一個月賺的錢也不一定有在方府幾日賺得多,為了加速主線任務,也不失為好辦法。

她點點頭,有辦法總比繼續熬着好,“那多謝方少爺了。”

方宏立馬喜笑顏開,“你看你,這就多禮了,話說我還十分喜歡你之前做的野菜面條呢。”

野菜面條?

林子怡茫然撓頭?想了想她上回去方府做的吃食,應該是香蒿面片吧?

商量好之後,方宏看起來心情不錯,也沒有再去找楚老太麻煩,帶着一衆人運瓷器去了。

林子怡舒了口氣,偷偷返回楚老太的縫衣鋪。

楚老太已經不在了,接待她的還是剛才的姑娘,那姑娘明顯氣性未消,冷着臉問她:“小店要關門了,姑娘還有何事?”

林子怡嗫嚅:“我還想做件衣服。”

那姑娘聞言,就要拿軟尺量她。

林子怡慌忙擺擺手,躲開,“不是我的,是男子的。”

可能是她這幅慌亂又憨憨的樣子,和方宏實在不像一丘之貉,那姑娘看起來心情轉變了些,調侃道:“男子啊,是郎君嗎?”

“不,不是。”林子怡想了想,有板有眼地解釋:“是個朋友,他也是邊關的兵。”

楚姑娘顯然不信,別有深意地睨着她,“你可記住尺寸了?”

記着了,林子怡翻出張紙條,還是她趁薛錦睡覺時候拿着他的衣服量好的。

“你真是細心了。”楚姑娘拿過紙條,酒窩充斥着笑意,看來也是個性格開朗之人。

林子怡大膽問:“方少爺和你家怎麽回事啊?”

那姑娘眉目一擰,哼道:“他啊,什麽狗屁少爺,全靠着他老爹橫行霸道。當初方老爺和我家阿姐兩廂情願,我們看方老爺年紀雖大,修養還行,也不是強取豪奪之人,就應了。再說我家阿姐,長得美,念過幾年書,繡工也不亞于我,争着娶得人多了,又不是貼上方府的。”

林子怡算是聽明白了,原來楚老太的大孫女嫁給方老爺,成了方宏的姨娘。

別人的家事不好打聽,她就沒有再問,囑咐道:“衣服用黑色布料,軟薄些,夏天熱。還有,我幾日能取?”

楚姑娘笑了:“你呀,一看就很在意,何必和我違心假裝呢。最近制衣的人多,八日後能取。”

林子怡見狀沒有再解釋,點點頭,正要走。

“哎,姑娘稍候。”

只見那楚姑娘從後邊繞出來,拿着手裏的紙條,欲言又止。

林子怡狐疑:“這尺寸,不好縫制嗎?”

“不是。”對方搖搖頭,定定的看着她,“我這邊有件極合适的,布料也是上乘,如果想要現在就能取。”

林子怡:“真的?”

只見楚芳進了後室,不久拿出件和薛錦身材相仿的衣服。布料是黑色的冰蠶絲錦,袖端和尾端繡着金銀如意絲,十分軟薄,摸上去又涼又滑。

林子怡大喜:“要多少銀錢啊。”

楚芳搖搖頭:“和之前定的銀錢一樣。”

“這怎麽行?”林子怡推拒,“我不懂衣料,可這和普通布料不同,銀錢定是要多些。”

楚芳猶豫片刻,“不必了,這件早就織好了,其實是我爹的。”她嘆了口氣,“我爹早些年出京去邊關,找了個算卦的瞎子,那瞎子收了錢,便說定是大捷。全家聽了萬分歡喜,爹走了後,祖母和娘卻日日憂心,聽到戰勝的消息後立馬趕制了這件衣服。”

林子怡大概知道她要說什麽了,眼神裏露出些許憐憫。

“哪知爹再也沒有回來,祖母來這邊便開了這間鋪子,給邊關将士縫衣。”楚芳說,淡出抹釋懷的笑:“我們當年還小,對爹的印象不深,不久便不痛了。可祖母卻天天想,日日念,偶爾拿着這件衣服,都快魔怔了。”

“我和阿姐勸祖母,既然爹用不到了,不妨給需要的将士們,也省得她懷人傷感。”

林子怡抓住了她的胳膊。

楚芳垂首,将衣服放到她手上,“哪知爹的身材就算高大健碩,很少有人能符合爹的身量。今天遇見你,也算是緣分,正好你的郎......朋友,也是邊關兵,祖母會很歡喜的。”

林子怡抱着布包裹,像是抱着十分珍重的寶物往回走。她在想薛錦在關外面臨的是怎樣的艱苦,有沒有受過重傷,有沒有經歷過将士犧牲。

如果不是上次撿到他,他是否也會......

林子怡斷了這個念頭,今日不去鋪子,她可以去朱家玉老先生那裏看看大滿。

然而還沒到村西,就聽到了大滿響徹竹林的嚎啕,緊接着還有先生的訓斥聲:“謄抄的篇目錯五個字,該打!吟誦先賢之言卻伏案而睡,該打!讀書未曾批注,未精思反省,不求甚解,該打!”

林子怡眉心一跳,走快些,近了果然發現大滿一只手挨着戒尺,另一只手揉眼睛。

待看到林子怡後,哭得更狠了,慘烈的“阿姐”響徹雲霄,驚走了幾只飛鳥。

林子怡看了下,老先生下手是有分寸的,沒有破皮,只是紅腫了些,在古代也是正常的。

她見着空隙去沏茶,正好給朱家玉敗敗火。

喝了杯子裏的清茗,朱家玉才漸漸消了氣,“你這女娃,怕我把你幼弟打壞,特來怪罪嗎?”

林子怡笑了笑,“未曾,朱先生教導有方,再說您出手定是有分寸的,小女放心。”

朱家玉擺擺手,指着大滿,“你來是接他吧,接了趕緊走,讓老夫休息片刻。”

大滿抓着林子怡的袖子,眼淚汪汪的,意思好像說:快走!

林子怡輕輕拍拍他的後腦勺,“等等。”轉而問朱家玉,“先生,近些日子可曾聽聞鎮遠将軍的消息?”

她是在試探,多少人知道薛錦住在這裏,而且還在她家。

朱家玉吹散茶沫,搖搖頭:“目前還沒有将軍的消息,怎麽,而今你開始關心戰事了?”

林子怡:“并未,我只是好奇,鎮遠将軍作為鎮守邊關的将領,消失這麽長時間,廣寧軍營不會大亂嗎?”

朱家玉終于明白她的心思,嗤笑一聲,“那是因為你有所不知,鎮遠将軍有個比他還心狠手辣的兄長,坐鎮京城。他們兄弟同心,利益相連,他怎麽會允許鎮遠無故消失邊關,動蕩軍心呢。”

林子怡恍然大悟,最近封閉了消息,而廣寧軍營那邊又風平浪靜。

朱家玉沉吟:“定是京城那位偷偷安排好了人事,早就取而代之了。他的權位,可比弟弟的消失更重要啊。”

說完,他放下杯子,蹒跚着要回屋,林子怡扶他,被推開了。

“你這女娃,還是少探問皇都的事情。”

回了家的大滿化身粘人精,不停往林子怡身上粘,被小荊鄙夷了好多次。

“阿姐,我是你的小尾巴,不要丢了我!”大滿哭着跑過去,抱着林子怡的胳膊。

林子怡無情地撥開,她要做飯。

大滿:“阿姐,我給你拔野菜,給你跑小腳路,別把我送到朱先生那裏了嗚嗚嗚。”

林子怡無情威脅:“不去就沒有發菜湯豬蹄膀神仙雞茨實糕桂花糕......”

“哇——”大滿吓得哭出聲來,“我去,我去還不行嗎?”

林子怡蹲下來,抹掉他眼角的眼淚:“這才是乖孩子,你把朱先生教的字好好寫了,篇目背熟,朱先生定會喜歡你的。”

“真的?”大滿眼淚汪汪的。

林子怡:“真的,以後要聽話,不能偷懶,知道嗎?否則先生打你,阿姐是不會攔着的。”

好吧,她也當了一回封建家長。

大滿打着哭嗝點點頭,将抖動的身子靠在林子怡肩膀上,腦袋在她脖子上蹭:“阿姐哄我。”

林子怡抱住他,摸了摸他的後腦勺,順了順後背,抱了半天後才推開:“阿姐要做飯了。”

将大滿送出去以後,林子怡拿着湯勺回到廚房,正要舀湯,感覺身後蕩起一股風。

她回頭,薛錦站在她後邊,棱角分明的臉上帶着少許怨怼和委屈,“我......我今日內心愁悶,不高興。”

林子怡詫異:“怎麽了?”

只見他眉心越蹙越深,又重複了一遍,“就是不好。”

林子怡有點手足無措,想起什麽,用勺子舀了湯遞到他嘴邊,“喝!”

薛錦定定地看着她,随後小幅度地低頭抿了一口,再也不喝了。

林子怡:“現在還好嗎?”

薛錦:“不好。”

嗯?

林子怡頭一次遇上這麽棘手的情況,摩挲着下巴,靈光一現:“要哄嗎?”

薛錦眼角閃過絲不易察覺的亮光,随即勉為其難地點點頭:“那好吧。”

“你等着,看着鍋!”林子怡放下話,飛速竄出去。

薛錦唇角勾起來,笑意快隐藏不住了。

廚房的簾子掀起,林子怡又回來了,薛錦綻出個笑容,俨然期待着什麽。

林子怡更自信了,走上前“伸手!”

薛錦胳膊伸得很長,正好能抱住一個人。

“啪!”

一個布包裹甩在他兩條長長的胳膊上。

林子怡:“高興了嗎?”

薛錦黑了臉,抓着布包裹,話也不說,掀起簾子走了出去。

林子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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