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8)

,說道:“抱歉啦,阿铮。把你給卷進來了。剛才你是不小心中了唐門的毒藥,不過已經服下解藥了,可能暫時會有點不舒服,但很快就會好了……”

“嗯,我只是有一點頭昏而已。”

“籃子,有沒有讓他舒坦一點的藥啊?”看到青铮還是臉色灰白,想必是因為內勁修為未夠火候,無法自由調息以抵毒素,乞兒頭也不會地向身後的藍衫人攤大了手掌,熟撚地吩咐著。

“……”藍衫人對他的支使呼喝卻不在意,袖卷輕擺,一棵紫葉小草輕盈的落在乞兒手中。“內服。”

乞兒看都不看,就将小草塞進青铮嘴裏。

雖然心存疑惑,但青铮還是乖乖的咀嚼那枚不知名的草藥。略苦的汁液自舌頭蔓延開來,瞬間變成清靈的快意沖上腦門,驅散了痛楚昏眩的感覺,随之而來的是神清氣爽。

“怎麽樣?”

“好厲害啊!馬上就不昏了!”

得到別人的幫助,就要道謝,青铮對那藍衫人點頭道:“謝了。”

那乞兒啐道:“幹嗎謝他啊……”嘀嘀咕咕的聲音難以辨認,“……犧牲的可是我诶……”

注意到他不甘不願的神情,青铮也是奇怪,仔細一看卻見緊鎖乞兒手足的鐵鏈已經不知所蹤,手臂與腳腕的小麥色皮膚上居然留下了一道道鎖鏈的紅痕。

“四哥,你的手臂怎麽一條條的好紅啊……那些獄卒這麽狠嗎?可剛才我怎麽沒注意到啊?!”

“才不是獄卒……”刷的一下乞兒的臉紅透了,連脖子都紅了一大圈,他又轉過頭去狠瞪了藍衫人一眼,才與青铮說道:“阿铮,我要走了哦!”

“咦?!”之前求都求不走的人居然肯離開,雖然對這裏的人來說絕對是件要放鞭炮慶祝一番的好事,但此刻好歹乞兒也算是個人證,怎可說走就走?!青铮連忙拉住他:“四哥,你現在不能走啊!只有你看到那牢頭殺人,你是重要的人證啊!!”

“诶,沒辦法。”乞兒聳聳肩,眼珠子咕嚕轉到眼角有點鬼祟地瞄了瞄身後的人。

青铮靈機一觸,試探的問道:“四哥,難道說他……呃,就是後面那一位就是把你吓到逃進牢裏避難的債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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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

腦袋馬上挨了一下,青铮委屈地擡頭看着乞兒,看來自己是說中了。

“債主。……李浩然……”藍衫人身上忽然散發出一種幽幽的香氣,這味兒比之前那菊花之香更加高貴,甚至有着令人随之堕落的欲望味道。

乞兒一聞到這種香,立即像只踩到尾巴的貓兒般跳起來,勉強的擠出燦爛的微笑:“籃、籃子,你聽我說啊……”

“我會聽。”

平板的臉上,那雙精銳的眸子閃爍着迫人的光芒。

“那、那就好……哇!!”稍微定下心來的乞兒突然被迅猛罩來的藍色席卷而去。

“但地點由我決定。”

青铮愣愣地坐在原地,看着藍衫人将他的四哥以完全無人能阻的速度擄走。

他下意識地擡手朝他們離開的方向擺了擺,後知後覺地跟不可能聽得見的乞兒說道:“啊,請慢走。”

“走了?”

石岩從桌上的文卷堆中稍稍擡頭,疑惑地看着前來報告的青铮。

雖然可以确定不會是他故意放跑了那個乞兒,但還是令他十分詫異。

“是的。四哥跟他的一個朋友離開了。”應該是朋友吧?不然以四哥的武功修為,決不會如此輕易地被帶走。不過他這麽一走,給大人的麻煩可就大了……“大人,四哥走了,那這李棟的案子……”

“嗯。确實有點麻煩。”石岩嘆了口氣,想起半個時辰前審問犯人的情況,不禁眉頭深皺,“牢頭趙順堅決不肯承認那件血衣為他所有,而你那位哥哥也未曾親眼目睹他行兇過程,單憑一件血衣以及他離開牢房的人證難以将他定罪。”

“可不是還有銀票嗎?!”

“至于銀票,我曾派何又查探城內各大賭坊,但這杭州城內賭子何止千數,趙順有否贏得巨額銀兩根本無從稽考。”

“但這難道就白白放過他嗎?!”青铮想起冤死在牢內的茶農慘狀,頓是熱血沸騰起來,“大人,無論如何我也要将犯人繩之于法!”

本來就已經有點疼的頭部,因為聽到他那般慷慨激昂的言辭開始更疼了。

此案牽涉甚廣,若有不小心,就算他有意包容,恐怕青铮也難逃責罰。但若是責令他不許參與其中,恐怕這個不安分的小子還是會自作主張的插手,屆時情況反而更難控制……

還是讓他去吧。

其實,他也想看到那飛揚的眼睛中不再壓抑的光芒。

心中暗自記住過後要交待寧子好好看牢他,莫要讓他再闖禍事。

“那個,大人,我還有些事情想請教一下你……”

眼前神采飛揚的男人突然顯得有點羞态的扭捏,石岩不禁一奇:“有何事?但問無妨。”

“是私事啦……”青铮感覺到心髒嘭咚嘭咚地越跳越響亮。“大人不要告訴寧子哦……”

他因私事來此問訊意見,那是對他的信任麽?

石岩臉上的神情變得十分柔和,銳利的眼睛也漫上了愉悅之色:“放心。我會保密。”

“嗯……,大人……”青铮顯得十分緊張,眼睛不住的四處張望,害怕有衙役經過偷聽了去,“如果很想一直一直地待在一個人的身邊,而且又不想他對別人好,甚至希望他永遠都只對自己笑……我覺得自己很奇怪……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子……”

“……”石岩的聲音略顯幹澀,“是否最近遇上令你如此感覺的人?”

青铮瞄了瞄石岩,又慌忙收回了眼光:“是……是的……我問了四哥,但他都沒告訴我為什麽……”

“恐怕,你是喜歡上她了。”

“咦?!真的嗎?!不可能吧?!”青铮驚愕地擡起頭,看着眼前這個令他心神恍惚的男子,難以置信從他口中說出的結論。

心中蔓延了不知名的苦澀,石岩只想繼續批讀桌面堆積的文書以緩和突如其來的空虛感覺。

“此事需自己體會,別人難以言傳。如無其他要事,你就退下吧。”

沒有聽出他說話中的異樣聲調,青铮那個不算太聰明的腦袋仍未能充分消化那個驚人的答案,失神地離開了房間。

攤放在桌面的文書,卻遲遲未被拿起。

石岩靜靜看着擺放在窗臺上的一盆山茶花,仿佛與那抹不存在的靈魂對話般。

“秀容啊……我胸膛又有了虛空的感覺……如同你離開我的那日……或許,……更甚……”

手,下意識地撫摸像空了一個大洞的胸膛。

自嘲的笑容,刻畫在他的臉上。

“我果然還是太奢侈了……”

因為太多人在催逮耗子,所以稍微多寫了些以平息民憤啊……絕對沒有喧賓奪主的意思……

感情戲開始多了吧?各位覺得是嗎?因為辦公室的戀情真的很難寫诶……特別一個不會說,一個不會懂的情況下……唉……腦袋疼……

嚴君弄郎

十四

“寧子!!”

“噗——”

一聲近乎慘叫的呼喚成功地讓正打算喝口熱茶的寧子把剛咽到喉嚨的茶水噴了出來。

“哇!!寧子,你好惡心!!”踹門而進的青铮險險躲過迎面而來的口水……呃,口中之水,一臉厭惡狀的看着寧子。“幸好我的輕功尚算不錯,不然還真被你噴到了。”

“咳咳、咳……”不幸嗆到的寧子死命拍着胸口,好不容易緩過氣來,“臭小子!還好意思說!!居然膽敢在提刑府內企圖謀殺官差?!找死啊你!!”

“什麽啊!這就是別人常說的,倒黴的時候喝水也會嗆死!”

寧子差點沒背過氣去,狠狠瞪了一眼那個從始至終都是罪魁禍首的家夥:“我倒的黴還不是你傳過來的啊?滾滾滾,到一邊涼快去!”

“不是啦,我有事情找你。”

“啊?什麽事?”

“……”青铮對于寧子那副“又來了,要倒大黴了”的表情十分不滿:“你犯得着用這種凄慘的模樣嗎?”

“難道要我開心展顏地說:‘啊,阿铮小弟,有什麽事情啊?沒關系,說出來吧,我一定幫忙!真是榮幸啊!’嗎?”寧子翻了翻白眼,“我寧願被大人丢去出外差!”

“……”

一聽到石岩,青铮的臉色頓時有點難看。

寧子當然注意到他的神情,便凝了心思,問道:“怎麽了?”

“我想,我喜歡上一個人了。”

“哇诶?!誰這麽倒黴啊?!”寧子呼天搶地的叫起來,“看來那個人一定是上輩子沒燒過香,上上輩子沒拜過佛,上上上輩子沒做過一件好事!!”

“喂!我是說正經的。”

看他臉色凝重,寧子也不好再取笑他。

“喜歡上了,告訴她不就好了嗎?”

“話是這麽說啦……”青铮揉了揉鼻子,似乎在掩飾自己的難為情:“但是,那個人跟我相差很遠……”

“相差很遠?!什麽意思?是出身還是家財啊?”

“還要更嚴重……”

看他苦惱的神情,寧子歪着腦袋想了一下:“難道是因為年齡?!她比你大很多啊?!”

“嗯,也許大很多,但也不是這個原因啦……”

“難道說對方已有婚配?!不是吧,阿铮,橫刀奪愛你也幹啊!”

青铮歪着腦袋想了一下,說道:“不,他現在是一個人。”

“什麽?!”

寡婦?!……

寧子的眼睛登時瞪得老大:“哇!阿铮,看不出來你還真行啊!!能人所不能!!”

“總是,我是覺得自己配不上他……”

“嗯嗯,說的也是。你是在意她的身份吧?确實是難為你了。”

青铮想了一下,似乎就是這麽個意思,便點了頭。

寧子一副情場老手的樣子:“原來是這樣啊,其實你也不需要太沮喪啦!”寧子笑着看了他一眼,“你問過人家的心意了嗎?”注意到青铮搖頭,他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或許她早已經芳心暗許給你了,如果不問清楚的話,不就一輩子都要這般兜兜轉轉嗎?多可惜啊!事情通常就是這樣,待你覺得真的愛上一個人的時候,那個人已經嫁作他人婦了……啊,世事弄人啊……問世間,情為何物……”

“……大人怎麽可能嫁人啊……”

看着寧子在那裏悲春傷秋的大詩人模樣,青铮也在一旁暗自嘀咕着。兩人理解的方向完全是背道而馳,居然還能說到一塊,這只能說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的關系。

“阿铮,為了你的幸福,你一定要大膽地跟她說清楚噢!”寧子用力地狠狠拍了一大下青铮,很賣勁的鼓勵他。心裏是爽快至極。

終于有人接收這個大麻煩了,以後石大人就不會老是讓他看着青铮,那麽他可以跟倒黴的運氣說再會了!慶幸啊!那位不知名的女子,他就只好有時間的時候替她向滿天神佛稍微祈禱,接收了這個惹禍鬼也算是功德一件吧?呵呵……

可寧子怎可料到自己這般想法,其實是免費贈送給他最尊敬的上司一個不設上限的麻煩……

夜風的山崗,吹起了星星點點的小花瓣,送上天際贈與那不能及地的嫦娥仙姑。

孤獨的墳前,站了個寂寞的身影。

他屹然站立在那兒,仿佛從開始,便要直到永遠。

“秀容……我錯了嗎?……”

四周無語,顯得他的聲音突兀的可憐。

“果然……不該将他帶在身邊……他不屬于我……這種心意,怎能容世……”

冷風拂起他的衣袍,伴着一抹靈魂的嘆息。

“這錯……還能糾正嗎……”

下定決心的青铮,卻在接下來的日子裏怎麽也找不到與石岩單獨相處的機會。

以前總是一個批審公函的石岩,寂靜的房間突然多了好幾個伺候的差役,雖然完全沒用上他們的時候,但總是像柱子一般棟在門邊礙眼。

想在午膳的時候逮個機會,可總是有幾個讨厭的官員在石岩身邊晃晃悠悠,美其名曰是陪膳,其實就是在吹耳邊風。若是平時,石岩稍凝眼神就足以讓他們退卻,可偏偏這下他完全沒有任何拒絕的表示,那些有求之人又怎會放過機會?!就算得不到肯首,也要繼續啐啐念下去。

外出辦公更是不可能只有他們二人,後面跟着的一大幫捕快,沒有一個不是用防賊的眼神盯着他看,別說獨自說話的機會,連湊近的可能都沒有。

近些天石岩忙裏忙出,都是跟那些騷動的茶農接觸調停,希望他們莫要再生事端,畢竟抵抗茶假、圍攻官吏皆是與朝廷作對,犯上作亂的抄家重罪。若是驚動了皇上,派兵鎮壓騷亂,屆時恐怕更難收拾。榷茶使被殺一案,由于兇手已死,那更加是無從追究。反而是在追查其貪贓案實之時,繳回部分茶銀。石岩也将這些贓銀返還茶農,以息民憤。

那些茶農雖然不滿于李棟之案未破,但畢竟也是農家百姓,聞言可能與官兵作對,也是畏了。盡管尚有怨言,還是各自散去不再鬧事,這騷亂算是暫時得了平息。

青铮對于造成此次騷亂的問題:榷茶價一事仍十分懷疑。那牢頭與李棟本無冤仇,肯定是被收買了殺人滅口,企圖掩蓋榷茶使貪贓之實。但由于苦無實質證據,且又有知州出面作保,居然無法将其入罪。那站在榷茶使背後,站在牢頭背後,甚至有可能站在知州背後操縱一切的人,又會是誰?!幾次翻問,石岩也只是囑咐他此事既了,莫要再生事端。

雖然心中不甘,但想到大人做事有他的方法,自己瞎摻乎反而會給他帶去麻煩,畢竟前車之鑒實在太多,便只得收了心思。

這日百無聊賴,總是找不到與石岩單獨相處的時機,青铮有點沮喪地走出提刑府,想來他來了杭州城已有一段時日,總有各種原因拌了手足,未能到處游玩一番。此時雖然沒啥心情,但總還是得去逛上一逛,否則哪日回那昌化縣衙,總不能說什麽都不曾看過吧?

眼睛看到一個“宴客樓”的招牌,看那頗有氣勢的臺面青铮決定就是這間了!

在二樓落座之後,吩咐了幾個小菜和酒,便獨自斟飲起來。

這樓外車水馬龍的繁榮模樣,在昌化縣那小地方是絕對看不到的,吆喝聲、叫賣聲、說價聲交織成一片,嘈雜,也是熱鬧。

“咦?!”

略為熟悉的臉孔出現在宴客樓下。

只見那個之前百般為難石岩的辛曹司居然在宴客樓前落轎,然後走到前面的一頂轎子旁,殷勤地帶了一名綠袍官人入內。那官人腰間別了一個以別官位的金魚袋子,在提刑府耳濡目染一段時日,青铮眼利地看出那綠袍男子絕對是個比辛曹司更大的官兒。

“……”把手中的殘酒飲盡,他毫無理由的覺得辛曹司跟榷茶一案有所關聯……

“錢大人,此次多謝您的幫忙了!呵呵……”

“哪裏哪裏,辛大人也太客氣了!呵呵……”

“以後還得請您多多關照!”

“同朝為官,哪有不守望相助之理呢?”

“那麽說來,倒是屬下見外了!來,不要客氣,宴客樓的這道‘佛手如來’可是蘇杭名菜,大人不要客氣!”

……

躲在門後的青铮偷聽着這些無聊的寒暄話題,連連哈欠直想打瞌睡。那些貪官壞人不是會在宴席之間吐露枉法之事,然後被正義的偷聽者聽了去,最後揭發他們的罪行嗎?但是,他已經在門口蹲了大半個時辰了,雅座裏的二人還是繼續說着官腔,講着不着邊際的話題,一點都沒有提及任何不法之事。

難道是他的感覺錯了?……不可能吧……

用力的打了個無聲的打哈欠,青铮覺得都快要睡着了。

就聽那辛曹司說道:“往後還得勞大人多多幫忙啊!”

“當然當然!”

然後是“叮”的一聲碰杯聲,随即就是離席的腳步聲。

不是吧?這麽就結束了啊?他還什麽都沒聽到啊……青铮連滾帶爬地躲到角落。

“大人慢走。”辛曹司的聲音在門口響起,然後是那個大官離開的聲音。

青铮略覺失望的準備離開,忽然聽到辛曹司說道:“出來吧,聽了那麽久,辛苦你了。”

咦?

原來他早就被發現了……難怪什麽壞事都沒聽到……

青铮知道躲不過了,只好站了出來,向辛曹司拱手道:“辛大人,屬下失禮了。”

“呵呵……原來是你啊……”

“咦?”

辛曹司輕搖手中折扇,神态施然:“我本來也不知有人偷聽,只是哈欠聲聽多了覺得可疑而已。怎料只是詐上一詐你就乖乖跑出來了,還真是聽話啊!不愧是石岩的手下,呵呵……”

青铮頓時愣住了,方才覺得自己似乎又給石岩找了麻煩。

“呵呵……小捕快,你還真是有意思啊!”辛曹司打量了一下青铮,“不如這樣吧,你過來當我的下屬,可比跟着那個硬石頭強多了!怎樣?考慮一下?”

“大人錯愛,青铮擔當不起。”

“哦?……呵呵……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跟在石岩身邊的人都是不識變通之人,可惜,可惜!呵呵……石大人可是個好官啊!跟在他身邊也是你的福氣!呵呵……好官麽,就要像石大人那般體恤民情,不屈權貴。确實令人佩服……”折扇一收,辛曹司那雙眼睛冷光一閃,“佩服之至。”

“……”

被盯着的青铮只覺得心中一寒,同是路上大官,石大人給人是剛正不阿的感覺,眼前此人卻是不寒而栗的邪惡。

“話不多說,”折扇再開之時,邪氣的眼神已不複見,取而代之的是一派潇灑,“如果哪日你改變心意,可到曹司府投靠我噢!呵呵……”

“什麽嘛!有什麽了不起的!”青铮憤憤不平的啐啐念叨着走回提刑府,本來到杭州城游逛的好心情全沒了,反而增添了不少麻煩的念頭。

他是越來越懷疑那個辛曹司跟榷茶一案确有關聯。他曾查證過那些從牢頭身上搜出的巨額銀票,居然是來自辛曹司名下的一座錢莊……

雖然青铮很想告訴石岩他的懷疑,可單憑這麽一點,恐怕難以取信于人。

煩死了……

為了案子很煩,加上無法跟石岩表達心中所想,就像奔流的河水被堵塞在大壩之後,無法流暢入海般,煩悶加倍升級,已經快要到達爆發的田地。

說不定哪一天他會忍不住當着衆人的面說出對石岩的心意……可這樣可能會給石岩帶來很大很大的麻煩……

“阿铮!!你還在幹什麽啊?!”

青铮剛走進院子,寧子便一把拉住他說道:“出事了!”

“出事?!出什麽事了?!”

“有幾個不滿榷茶的茶農私自倒賣茶葉,被新任榷茶使發現了抓了起來,其他茶農知道消息之後騷亂起來,現在圍集在一起,大人怕有暴亂之危已經前去調停了。”

“怎麽會這樣?!”

“聽說已經驚動了安撫使司,經已調動人馬前去鎮壓!”

“那大人他……”

想到那個不懂武功的人在動亂的人群以及鎮壓官兵之中危險的狀況,青铮身影一動,就要追去保護那人。

“等等!”寧子手疾眼快連忙拉住青铮。

“放開我!!”

“不行,大人吩咐了,你要待在府中。”

“什麽?!大人吩咐的?!”

“是的。”

“……”

不讓他去,是不想看到他闖禍麽?

已經……不再信任他了嗎?……

還是,其實從來也不曾獲得過那男人的信任……

辛大人,你又來了啊?……(無力)

其實有米有人喜歡辛大人呢?偶的小趴趴就超喜歡他的……

寫得很累啊,又米人看……偶去看《跳躍》充電去了……啊,明天去漫展~~~~~~~~偶是拖文聯盟盟主~~~~~~~~~

十五

暴亂既起,安逸的杭州城內人心惶惶。

提刑府內現下是十室九空,官差皆被調到暴亂現場,只剩下幾個雜事皂隸以及被強制留守的青铮。

此刻青铮站在府門臺階上,焦急地等待着消息。

自未時衆差役匆忙趕往現場,到現在已近六個時辰,尚未有任何消息傳回,只聞得坊衆議論紛紛,說什麽茶農已與官兵打了起來,又聽說已經死傷了好幾十人,更聞得有監督的大官員被襲受傷……衆說紛纭,皆教青铮難辨真僞,心急如焚。

腦中不時浮現混亂沖撞的場面,那人被不辨好壞已昏了頭腦的茶農跟殺紅了眼睛的官兵夾在中央……想到這裏,他不覺已出了一身冷汗。

便是幫助不大,他也要待在石岩身邊,至少可以替他擋擋襲來的土塊石頭之類。這樣的心思似乎并未被了解,反被石岩那一道命令強留府中。

他難道,真的不能被信任嗎?……

正在此時,府後突然傳來吵鬧之聲。

青铮奇了,想起提刑府內現下大概就只剩他一名捕快,難道是有歹人趁機鬧事?!便也顧不得走正廊,幾個翻越便跨過院牆趕至鬧聲來處。

只見院後供送糧食貨物進出的後門有十幾個衣衫淩亂的農人跟府內皂隸争吵不休。

“怎麽了?”

青铮自牆上翻落,問其中一名正在推搡農人阻止他們進入的皂隸。

皂隸見是青铮,連忙答道:“大人,這幾個人硬闖提刑府!”

那些農人似乎認得青铮,立下個個朝他落跪。

“大人,求您行行好,讓我們進提刑府避避吧!”

“你們是——”青铮仔細看了他們,認得其中幾人曾在茶農至提刑府前請願之時見過,當下問道:“你們可是參與暴亂的茶農?!”

“大人,我們是迫不得已啊,大人……”其中一人哀聲連連,“私自倒賣的只有幾個人,可官兵一來竟要将我們全部下獄,這一反抗便打起來了。後來越打死傷越多……”他回身指了指身後十幾個一同逃來的同伴,“我們幾人見勢頭不對,便悄悄帶了家人逃了出來,一時無處可去……記得提刑大人對我們這些茶農照顧,所以才敢來求暫避一宿,明日我們便馬上出城去別處謀生了!求大人就收留我們一晚吧!”

“大人!收留我們吧!”

“大人!求求您了!”

“大人!!”

衆人紛紛磕頭哀求,教青铮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

看他們身後跟的都是些婦孺老人,皆因經了暴亂滿臉彷徨恐慌,在寒冷的夜風中嗦嗦發抖,更有一裹抱嬰孩在母親懷中已凍得嘴唇發紫。

人群後放了一張粗劣的擔架床,上面不知躺了個什麽人,頭上血淋淋的一片。

“有傷患!!”

青铮搶過去扶起一看,竟是茶農章老伯。

本來健旺的老人此刻衰弱地躺在擔架上,額頭胡亂包紮着的布條根本止不住泊泊外流的鮮血,臉色蒼白眼目緊閉,若再延醫恐怕就要命喪黃泉。

青铮心頭一熱,他當然知道收留暴亂茶農定會給石岩惹來莫大麻煩,但要将眼前重傷老人棄之不顧,要把這些無助的老弱婦孺驅逐出去在寒冷的街頭露宿,他斷是做不到!

“放他們進來!”

“大人!”皂隸一聽,慌忙拉住青铮,“大人,這樣不行啊!他們可是亂民!怎麽可以放他們進來?!”

青铮甩開他的手,指着跪在地上的人:“你看看他們的臉!他們跟我們一樣是大宋子民!為官為民,怎可在生死關頭将他們棄之不顧!?”

“可、可要是石大人怪罪下來……”

“由我擔當!!放他們進來。”

略有稚氣的臉上此刻正氣凜然,教那些平素看他不起的皂隸折服,乖乖聽令放了那些茶農入府。

“快去請大夫過來替章老伯醫治!後院還有些空置客房,帶他們到內立安頓。”

得以安置的人們自是千恩萬謝,青铮拉起領頭那人:“別跪了,再跪孩子們都餓壞了。待會我讓人送些吃的跟熱水過來,快去歇息吧!”

“是、是!謝大人!”

茶農們彼此攙扶着站起來,擡着章老伯由皂隸帶領進了院子。

青铮忽然拉住那領頭,壓聲問道:“可曾見到石大人?”

“石大人?”茶農想了一下,搖了搖頭,“當時情況混亂,小人不曾見到石大人……”

跟在他身邊的一個小孩子忽然說道:“哥哥說的是不是那個好嚴肅的黑黑臉叔叔啊?”

“不錯!”青铮連忙蹲下身,拉了那小孩問道,“你可是見到他了?”

“嗯!”小孩點頭,“叔叔好厲害哦!那些很兇很兇的官兵用棍子打我們,後來叔叔一到就喝令他們停手……可之後又來了一個白臉的叔叔,他好可惡哦!要官兵繼續打。後來兩個叔叔吵起架來……”

“後來呢?”

“後來我就不知道了。爹拖着我回家接娘親了。”

青铮心中更憂,想來恐怕是前去制止暴亂的石岩跟辛漕司發生了沖突……那裏的情況想必已是混亂至失控。

“不行!!我要去看看!!”

再也按耐不住內心焦急擔憂,青铮将來避難的茶農交與皂隸安排,便匆忙往城郊奔去。

未到茶場,只在半途便見一隊官兵押解大批衣衫褴褛的茶農打道回府。

隊前高頭大馬上坐的就是那辛漕司。

另有一名官員策騎同旁,其倨傲态度仿如打了勝仗的大将軍。

青铮心中不屑,以一直訓練有素手執鋼刀鐵盾的官兵制服手無寸鐵的茶農,有什麽值得驕傲?!但不想無故生事,連忙閃到樹後。

隊伍經過之時,青铮眼利,看到捆在最後走着的茶農是他認識的,便趁夜色黑暗悄悄跟了過去。

他拍拍那茶農肩膀,壓聲喚道:“小六。”

“咦?”喚作小六的茶農轉過頭來,一見青铮險些要叫出聲來。還好青铮手疾眼快,捂住他的嘴巴作了個噤聲的手勢。

小六了意點頭,待他松了手,才小聲問道:“阿铮哥,你怎麽來了?”

青铮看了看前面走着的官兵似乎沒有注意到隊伍後面多出一人,便急急問他:“你可有見到石大人?”

“見到了。”

“石大人可有受傷?”

“我們怎麽會傷石大人?”小六狠狠瞪了前面一眼:“前面那些狗官只懂壓迫我們,只有石大人是站在我們這邊的。若不是他竭力勸阻雙方,暴亂不可能這麽快平息……也不知道會死多少茶農……”

“大人現在何處?”

“那我就不知了……許是回府了吧?”

“哦,謝了……”

得知石岩無事,一道上劇跳難止的心跳終得平靜,青铮正要悄悄溜走,卻忽聞有看守官兵大聲喝他:“你是何人?!”

剛剛經歷一場混戰,已是草木皆兵的官兵頓時圍了過來,将偷偷混入隊中的青铮團團圍住,十幾把鋼刀一瞬間全杭上他的脖子。

“你是誰!?難道是來劫囚的?!”

“快将他拿下!!”

“快去報告大人!!”

一陣騷亂過後,只聽有一朗音傳來:“何事喧嘩?”

青铮當然認得這把聲音,心下頓叫不妙,想逃,可脖子上擱了十幾把刀讓他動彈不得。

官兵讓開一條道,只見那辛漕司騎在馬上悠然而來。

籍着火把光亮,他看清了所謂劫囚者便是石岩手下那個魯莽有趣的捕快。

嘴角勾起一絲詭異笑意,辛漕司揮手遣退官兵,玩味地看着甕中小青鼈:“原來是你。偷偷混進押送隊伍意欲何為?該不是來劫囚吧?”

“當然不是!!”青铮連忙辯駁,“屬下斷不會知法犯法。”

“那你此舉為何?”

“呃……”躲不過了,青铮只好據實答曰,“屬下魯莽,只是想來問問石大人的情況。”

“哦?”

辛漕司嘴角笑意更深:“這倒是奇了。若想知道石大人的事情,也該來問本官吧?何苦偷偷混入押送隊伍去問一個茶農?那麽說來……”他側首看了看策騎一旁的官員,“石大人與這些茶農的淵源連咱們這些同朝為官的同僚都不及咯!你說是嗎?楊大人。”

坐在馬上趾高氣揚的楊姓官員立即勃然大怒:“什麽?!難道石岩跟這些亂民有勾結?!怪不得他一個勁地反對我出兵鎮壓!!哼!竟敢不把我這個安撫使放在眼裏,私自煽動亂民暴動!!”

“等等!!”青铮越聽越慌,他料不到那辛漕司居然硬給石岩扣上如此大的罪名,連忙大聲抗辯:“是下屬不敢沖撞衆位大人,所以才偷偷去問犯事茶農。此事與石大人毫不相幹,請二位大人千萬不要誤會了!”

“哦……是這樣嗎?……”

辛漕司故意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說的也是啊,楊大人,我們也不能因為這一點小事就去懷疑石大人。畢竟他可是位出了名的剛正清官啊!”

“哼。”楊大人冷哼一聲,心中不滿只得暫時壓下,狠狠地瞪了青铮一眼,“回去告訴石岩,若讓我給抓到什麽小辮子,定要他烏紗不保!!”說罷,圈轉馬頭揚塵而去。

青铮不禁有惑,辛漕司向與石岩不合,此番居然替對頭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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