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過往

☆、過往

今天的天氣很陰沉，烏雲漫天，黃昏時刻也沒有耀眼的彩霞降落在西邊天腳。

過了八月，九月中旬的天氣已經微微轉涼了，而今天又是起了大風。

顏朵裹了裹黑色的長外套，走在人流擁擠嘈雜的繁華街。

車鳴，人聲。

她的袖子裏藏着一把匕首。

顏朵眼神陰冷，左拐右拐一直跟着前面那個穿着灰色西裝瘦瘦的中年男人，那男人個子矮小，提着一個咖啡色的小箱子腳步倒也不快，顏朵跟着也不麻煩，況且街上人也多也沒必要藏着。

顏朵一步一步跟上那個男人，然後跟着他向東拐，走到西涼街上。這個男人精得很，顏朵幾次跟着他他都在鬧市，都沒有機會幹掉他。再加上他身材矮小，有時走着走着被前面的人一檔，便在街上消失得無影無蹤。

顏朵很是煩惱。

不過今天因為陰天的緣故，這個時間天空昏暗，街邊小店都各自亮起了燈，只是路燈還未到時間沒能亮起，這樣煌煌忽忽燈光弄得人們眼神頭都不太好，正是個殺人的好時間。

顏朵撥開人群緊緊跟了兩步，握緊了手中的匕首，警惕的掃視着周圍的人，等待好時機。

與那個男人貼着背的時候，顏朵猛然掏出匕首，很準的對着那人的背後胸腔部位狠狠刺去，硬生生在裏面用全力拉了一下，争取割到動脈。只見那男人大叫了一聲，目眦盡裂，鮮血直湧而出，自胸腔噴薄揮灑，可街道的人實在太多，那人一時也倒不在地上，渾身抽搐滿臉驚恐的歪在身邊的路人身上，周圍人身上也留下濃厚腥味的血，人群一陣驚叫恐慌。

這樣子自是很好，并不是顏朵一人身上留有血紅，況且顏朵的衣服是黑色的，天空陰暗暗的也看不出來身上有血，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沾到了水漬。顏朵忙是收起了手裏的匕首，想要趕緊逃離現場。

身後卻被一只手拽住了。

顏朵轉頭一看，是單澤。

顏朵有些不知所措，在熟人面前，所有的僞裝轟然倒塌。單澤倒是沒有多大的反應，盯了她有兩秒鐘，立馬拉住愣神的顏朵離開了。

身後人群中嘶吼尖叫聲一片……繁華街道瞬間被恐怖的死亡氣息籠罩着，匆忙來過的路人四散而逃。

單澤脫下身上的外套，把顏朵身上的衣服扯下來，披了上去，自己抱着顏多的衣服死活不放手。

此時顏朵腦中一片空白。

……

單澤帶顏朵去了不遠處的一個小巷子裏，坐在了一顆大大的柳樹下。拿出紙巾，靜靜擦拭着顏朵手上那豔烈的顏色。

擦淨後兩人沉默了許久。

最終單澤張了張嘴，不看她也不看手裏染血的衣服，眼神望着空氣中某一虛空，無限落寞。

“顏朵……我跟了你好久……你知道嗎，可我到最後，還是沒能攔住你……真是……真是對不起。”

“真的，真的很對不起……”

不是責備，也不是追問，也沒有用反感厭惡的眼神看着她。顏朵不知道該怎麽給單澤答話。她忽然覺着很是愧疚。

她好像覺得很失望，她覺得單澤可能也很失望。

“顏朵”單澤繼續說道，“我知道我不了解你過去發生了什麽，我也知道我不該随便打聽別人的過去，但是我只是希望……如果可以的話，能不能不要再去做這種危險的事情。”他頓了一頓，嘆了一口氣，“這樣子，會有好多人擔心你的。”

顏朵默默地低下了頭，手緊緊攥着單澤外套的邊角。

“你其實并不是一個人。”單澤慢慢的說，“你身邊有我有娜娜還有那個穿西裝的男人……你還有大乖的。每一個人都很關心你，都真心的希望你好希望你快樂。這些你都知道嗎？”單澤轉過頭來看着低下頭的顏朵，“那天我說了那麽唐突的話，你一定是被吓了一跳。前段時間你一直在躲我，我知道，我能理解……可是，顏朵，有些時候你也要想想你自己做的每一件事情是不是會傷害到自己，是不是也會傷到別人的心……我們的心。”

顏朵擡起頭來，對上單澤的眸子，那個深不見底卻清淨的很的眸子。

“我……我不想傷害你們……可是……我……”顏朵表情有些痛苦，“單澤……我跟你說，我跟你說說我的過去……”

顏朵沉默了好久，腦海裏翻滾着那些過去的種種，掀開那些埋藏在角落裏的無比沉重的歷史……

“我很小很小就被父母抛棄了，很多人看了我的臉，都會說我是某個風月場合的女子生下來的孩子，估計是打胎的時候沒有打下來便生下來了撂在這裏了……哈，我從還未出生就已經被注明了是一個被抛棄的人。”

“我的父母根本就不想要我，何談愛我呢？”顏朵咧了咧嘴角，似是在苦笑。

顏朵停了停，繼續說道，“那時候偏遠地區的孤兒院條件很差，吃穿都緊緊巴巴的，更別談什麽教育了。那些老師的水平也不高，能教到三四年級的就算很不錯的了，上學對我來講——那是一種奢望。大一點的時候，院裏有些小男孩會經常給我送些禮物，比如抓到的小鳥或是撿到的漂亮石子，算是要跟我交朋友吧。我也知道自己長着一張好看的臉。”

“漸漸的，院裏有一些霸道嬌蠻的小姑娘對我不滿，總是找我的茬。明明是她們欺負我，在老師來的時候卻說是我招惹她們，我不好說話也無話可以辯駁。我哪有她們那樣會懂得讨好老師的心呢，所以每次我都是被批評的那個。站在牆角裏面壁思過一夜，是沒有晚飯的。”顏朵靜靜說着，沒有一絲波瀾，到底是經歷了多少個噩夢纏身的夜晚，才能把這些童年的傷痛漸漸撫平淡掉呢？

“在老師的眼裏我就是一個麻煩的存在。”

“那時候老師的一句話對孩子們來說就是聖旨。老師說我壞那麽我就是被打入了十八層地獄，老師說我好那我就是進了天堂。”

“後來別的小女孩漸漸和我疏遠了。她們既然不是誠心與我做朋友，我也不理會她們，而那些一開始對着我獻殷勤的小男生也漸漸疏遠了我，不過我也不在乎，他們只是瞧見了我的臉蛋。對于那些無緣無故的欺負，我也默默受着，面上不表現什麽，可我心裏一直想着要逃開那個地方。”顏朵擡頭望向漸漸黑了的天空。

“于是在我十三歲那年……那一夜下着暴雨，我被罰在小黑板面前站一晚上，因為那幾個女孩子說我把她推到了……可是誰又看到過我腿上的傷疤呢……你知道那時候我是怎麽想的嗎，我那時的腦海裏只有逃走……”顏朵的聲音有些起伏，單澤烏黑的眸子靜靜看着她，不打斷她。

“那時候，我根本沒有想逃出去後該怎麽辦，也沒想過萬一又被送到另一所孤兒院怎麽辦……因為……因為我只想着逃走，只有逃走，你明白嗎？只要逃走，逃走了什麽都行！我厭惡這種生活！”

顏朵聲音沙啞發抖，她說完那句話有些激動，不住的喘氣，平靜了好一會才繼續說道。

“因為淋了雨，又在街上流浪了幾天，不吃不喝的我發高燒暈倒在路旁，被……那個穿西裝的男人撿了回去。後來，他讓別人教我殺人，我也可以去學校上課，再後來……再後來就是你看到的這個樣子了。”顏朵說完，對着單澤笑了笑，眼裏盡是凄涼。

有些路是別人自己選擇的，該怎麽走也是別人說了算，旁人是沒有理由去幹涉去評價的，更談不上懷着什麽樣的感情去看待。所以單澤不可憐也不同情她，只是心裏感到很悲傷。

單澤看看顏朵，輕輕的攬住了顏朵讓她靠在自己身上。“如果想哭的話，就哭出來吧，哭出來才會好受一些。女孩子……是沒有必要那麽堅強的。”

顏朵咬着下唇忍了忍，可是眼眶裏還是掉出了淚水，最終發現真的是忍無可忍，大聲哭了出來。“我手上早已經是鮮血淋淋了，我還怎麽止步呢……”

單澤微笑，揉了揉顏朵烏黑的長直發，淡淡說着，“只要你想的話，就一定能夠阻止的，你要相信，老天爺不會老是虧待你的。”

這是顏朵在別人面前第一次放下所有的堅強，抛開所有的顧及與高傲，坦露最真實的自己。

可是單澤，你什麽時候也能學會坦白呢……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