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你怎麽這麽不知廉恥

白家的傭人拉開門,見是白輝站在屋外,神情瞬間由驚到喜,說,“小少爺,你可算回來了!”

白輝笑不由衷,很久沒聽人叫他小少爺了,心中倏忽湧起一股酸澀,一邊進屋一邊問傭人,“媽媽呢?”

傭人朝着二樓卧室的方向看去,“太太在樓上,我去請她吧?”

白輝攔住她,說,不用,我自己上去。

大半年沒有回家,白輝走上樓梯時不由自主地想起被母親指着讓滾出家門的那一幕,手指微微泛涼。

主卧的房門半掩着,他敲了兩下,裏面沒應,他就說,“媽,我進來了。”

童昕坐在化妝臺前,也不知剛從哪場派對回來,正在對鏡卸妝。

白輝走到她身後,在她伸手之前,很體貼地給她遞了一根棉簽。

母子倆都沒有說話,待到童昕卸完妝,隔着光滑明亮的鏡子看向白輝,突然地問,“你和周朗夜是什麽關系?”

白輝一下怔住,再想掩飾已來不及。

某個答案呼之欲出,童昕已經懂了,眼神明顯暗了些,又問,“你這麽一意孤行也是為了他?”

白輝自知瞞不過母親,在童昕身邊的一張扶手椅裏坐下,先低頭道歉,“對不起,我知道你們和周叔叔也是很好的朋友。”——等同于側面承認了自己和周朗夜的關系。

童昕終于轉頭看向他,聲音更冷,一雙眼睛直直盯着白輝,說,“你瘋了麽小輝,周朗夜這個人你也敢招惹?”

白輝聞之訝然,有點不明白童昕的意思,下意識維護起心上人,“朗夜哥對我很好的。”

童昕看了他兩秒,笑起來,繼而搖搖頭,“他對你好?你知道他什麽來歷,也敢動辄誇口他對你好?”

不等白輝插嘴,她又道,“你立刻和他斷了。我們家有資源也有背景,你想拍戲想出名,爸爸媽媽都可以幫你,但是不要再和周朗夜來往。”

說到後面,童昕語速愈快,臉上多了幾分難掩的惶惑。白輝覺出其中意味不對,沉默少傾,問,“媽媽為什麽這麽緊張?朗夜哥有什麽來歷讓你覺得忌憚?”

童昕愣了愣,一時竟不知如何回應。

白輝坐着不出聲,覺得母親話中有話,這其間似乎有什麽環扣被自己遺漏了,卻聽得童昕突然換了一個話題,說你知道周朗夜很快要和韓仲平的女兒韓琳訂婚嗎?

“不可能。”白輝蹙眉駁斥,聲調也一下拔高。

童昕重新奪回談話的主動權,伸手撫在兒子膝上,說,“我們這個圈子就這麽大,周家要和誰聯姻,大家心知肚明。媽媽沒有必要騙你。”一面注意着白輝臉上的神情轉變,一面又說,“再說韓琳還是你姐姐的閨蜜呢,你要是不信,不如問問白翎?”

白輝穿的是周朗夜的外套,尺寸略大,袖口松松地将手蓋住,他面上按捺住了沒有再駁母親,卻在袖中暗暗攥緊成拳。

也不知怎麽回事,白輝腦中忽然閃過幾幀與周朗夜在床上交歡的場景,自己的叫聲猶在耳畔,周朗夜的臉卻有些模糊難辨了。

他喉間幹澀,自欺欺人似的說,“朗夜哥沒和我提過,就算是他家裏的意思,他也可以拒絕。”

童昕聽後竟然直接笑起來。

白輝擡眸看向她,覺得這個笑容滿含諷刺,但并不令他意外。

童昕不是合格的母親,她熱衷于花錢享樂,保養美容,對子女的事向來不夠盡心。她最愛的首先是自己,其次是丈夫白禮睿,再來可能是愛馬仕限量包或者名媛派對,最後才是一雙兒女白翎和白輝。

所以白輝與她不算親近,卻也沒有格外生分。童昕一聲哂笑,笑的是白輝的天真無知一廂情願,抑或什麽別的,白輝已經懶得細究了。

只聽得童昕說,“輝兒,周朗夜是幾經蟄伏才回到平州的,你年紀輕輕怎麽玩得過他?媽媽今天看新聞你和他一起給新店剪彩了,才知道你們關系匪淺。”

說着,童昕又斂了笑意,試圖擺出一副為人父母的樣子,“你要聽話,別再和他往來。他一個私生子回到周家争權奪勢,但凡聰明一點的人,就該離他越遠越好。”

白翎也曾這樣告誡過白輝,現在又輪到了童昕。

白輝煩躁地揉了一下頭,感覺自己已經聽不進去了。

周朗夜沒有做錯什麽,世人卻總是帶着有色眼鏡看他。白輝顧不上別的,這時只想為自己所愛之人平息那些惡意揣測的聲音。

他把童昕扶在膝蓋的那只手抹開,淡聲說,“媽,我出櫃是為了他,從十六歲開始我就喜歡他了,所以沒辦法離他“越遠越好”。”

說着,他從椅中站起,“我以為私生子這種事,從來不是小孩的錯。如果他可以選擇,未必願意投生在周家。以後不要再當着我的面說他的不是。我已經成年了,可以為自己的選擇負責。”

各種莫衷一是的神情漸漸在童昕臉上凝結住,好像籠了一層将裂未裂的薄冰。

白輝在童昕印象裏一直是個好脾氣的孩子,偶爾有些任性的時候也總會接受長輩規勸。她從未見過自己兒子露出如此執拗尖銳的一面。

白輝起身欲走,童昕一下血湧上頭,将他抓住,“你去哪裏!?”

白輝回身看她,平聲說,“青屏半山,我住在朗夜哥那裏。”

童昕手裏沒有松開白輝,腳下卻踉跄一步,另只手堪堪扶住妝臺才将自己穩住。

——昕昕,你做這些傷天害理的事,就不怕有一天遭報應麽......

顧婵的聲音仿佛穿過了生死阻隔和沉積時光,一字一句滲入她耳中。

童昕定了定神,猶未相信,“你怎麽就和他住在一起了…?”

白輝不願再刺激母親,放緩态度,“媽,我們談不到一起去,你也不要再勉強我。朗夜哥就算有他的謀劃,那是他和周家之間的事,我和他談戀愛也好,分手也罷,總之與你們長輩無關……”

“有關!當然有關!”童昕氣急敗壞,不肯放走白輝,拉扯間突然拽開了白輝的衣領,幾個淤腫未散的吻痕猝不及防跳入眼中。

白輝一下愣住,童昕也愣住了。

白輝還差一個月才滿二十,就算童昕這個母親做得不合格,心裏也始終把他當作小孩子。她以為白輝與周朗夜不過有些暧昧互動,同居、做愛這些事,她想也沒想過。

可是這幾個清晰可見,還能辨出新舊相疊的愛欲痕跡,瞬間将她拉回了冰冷的現實。憤恨、恐懼、壓抑多年的不安一齊湧上心頭,她氣急之下不假思索,揚手就給了白輝一記耳光。

“你怎麽這麽不知廉恥,居然去爬一個男人的床!?”

白輝被打得發懵,偏着臉,凝滞了幾秒,慢慢擡起頭。

童昕力氣雖不大,但是十指新做的美甲外殼尖銳,立刻就在白輝左頰劃出一道纖細蜿蜒的血痕。

白輝因為拍戲造型的緣故,頭發留得長了些,視線從垂散的發絲間看向童昕,含義複雜,不像他這個年紀該有的眼神。他牽了牽嘴角,使力掰開母親扣在自己腕上的那只手。

“說完了嗎,說完我走了。”——聲音卻是意外的平靜,好像這突如其來的一巴掌反而把他打醒了。

童昕後悔打他,更恨周朗夜竟然惦記上自己兒子,而白輝還蒙在鼓裏一無所知。她追上一步,“小輝,你住家裏!我讓陳姨給你收拾房間!媽媽還有話和你說!”

白輝已經走到卧室門口,頭也不回,說了句,“您早點休息吧。”

繼而伸手帶上門,童昕很快聽到一串下樓的腳步聲。再後來,四周恢複了寂靜,童昕依稀嗅到空氣裏飄散的粉脂和香氛的淡味,就像她這些年坐享的富貴榮華歲月靜好,就像她最擔心的事從來沒有發生。

可是她的心跳聲劇烈,平息不了,一下一下猛烈地撞擊着胸腔,又仿佛預感到了什麽兇兆。

周朗夜在深夜十點第一次撥打白輝的手機,無人接聽。半個小時後,他又打了一次,仍然未能接通。

十分鐘後再打,對方已經關機。

二月的夜晚,春寒料峭。白天還有十幾度的氣溫,到夜間已經降了一半不止。

白輝出門時就穿了一件T恤和外套。周朗夜放心不下,拿起車鑰匙出門找人。

青屏半山距離白家的住所不算遠,開車不到半小時。

沿途經過一條護城河,橋上長風凜凜,吹得白輝遍體生寒。他戴着口罩和連帽,兩手插在衣兜裏,漫無目的地向前走。

他覺得母親有事瞞着自己,但不知道那會是什麽。他更想相信周朗夜,卻有種無從分辨的力不從心。

他已經走了很久,因為冷,也因為心事重重,眼前漸漸模糊。

身後突然響起一道熟悉的聲音,在獵獵風中叫他,“白輝。”

白輝循聲轉頭,大風一下迷了眼,他在看清周朗夜的瞬間,一滴眼淚奪眶而出。

周朗夜坐在駕駛座,車窗降到最低,一條手臂支頤在窗上,看着他,沉聲說,”在外面走了多久?回家吧。“

作者有話說:

久等了,之後幾天都會連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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