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好甜
周朗夜的左臂打了石膏,右手還能動,慢慢擡起來去摸白輝的臉。
白輝半埋在他懷裏,感覺周朗夜的手指在自己臉頰上撫蹭着,原本那一團亂麻似的心慌意亂也随之平複下來了。過了一會兒,他擡起頭,抹了一把臉,對周朗夜說,“我去請醫生來看看,你先躺着。”
盡管周朗夜的意識剛恢複,腦子裏已經把今晚的事發前後過了一遍,他還不知道外面鬧得滿城風雨的娛樂頭條,但已得出了和沈卓相似的結論——車禍不是意外是人為。
白輝起身的一瞬,他再次牽了牽白輝的手,隔着面罩說,“注意安全。”
話雖簡短,白輝卻也不傻,點頭道,“學長放心,你出院以前我都陪着你。”
周朗夜眼看着白輝帶上門出去了,伸手把放在床頭櫃上的一個置物袋拿過來,裏面裝着他的鑰匙錢夾等随身物件,應該是白輝幫他收拾的。
他單手開了拉鏈,從裏面取出手機,指紋解鎖以後給沈卓發了一條信息:我醒了,人沒事,查查司機胡豐林。——這是海市分公司指派給他的那個司機的名字。
沈卓那邊回得很快:已經在查了,肇事的貨車司機背景也在調查。
緊接着又傳入一條:周澤已在回國的飛機上,吳萱那邊情況還不明朗。你想辦法盡快轉院回平州,海市不可久留。
沈卓只字未提白輝,沒想到周朗夜卻主動問他:你有沒有聯系白輝?
遠在晏城的沈卓見此信息,猶豫片刻,只能坦白:聯系了。
他又輸入了幾個字,本意是想解釋自己只透露了吳萱在海市的一些背景,其餘沒有多說。但他輸入了又删除,正在斟字酌句,周朗夜那邊很久沒有進一步回應,沈卓也就沒再發了。
他倒不是擔心周朗夜責備自己,畢竟事發突然,沈卓也有沈卓的無奈。直到又過了個把小時,沈卓在網上看到白輝工作室發布的辟謠照片,那上面16歲和白輝和23歲的周朗夜同乘一輛敞篷跑車,倚着車門看夜景,沈卓才發覺事情遠不是他想的那麽簡單。
沈卓這個人一向直覺很準,心思也很缜密,白輝工作室的文案寫得簡潔明了,有種淡然篤定且不屑回應的意思,配合照片就發了短短一行字——白白說:老朋友了。
這是非常老道的公關貼。輕松藐視,直指要害、該回應的回應清楚,別的一個字也不多浪費。
沈卓看出來那上面的白輝年紀很小,像是幾年前的舊照,心裏忽然咯噔了一下。
他覺得周朗夜能夠大半夜的載着白輝出門看夜景,這種事白家家長不可能不知情。
那時候的周朗夜未必知曉顧婵與他們之間的恩怨,可是白禮睿和童昕這對夫妻應該心知肚明,怎麽能同意周朗夜和白輝交朋友?
最大的可能是他們那時還想着拉攏周朗夜,指不定以為他是個只知吃喝玩樂的二世祖,畢竟周朗夜也很擅長把這個形象演得深入人心,童昕或許以為過去的那段恩怨在周朗夜這裏就算是翻篇了。
可是事到如今他們的兒子成了周朗夜的枕邊人,還因為一場車禍鬧上了娛樂版的頭條,以童昕的脾性又怎麽咽得下這口氣?
沈卓只是略略想了這麽一遍,已經覺得頭痛不已。
平州的水太深,他想,也許自己真該勸勸周朗夜,不要再把白輝留在身邊。
有些話隔着手機講顯得嘴碎,當面講卻一直找不到時機。沈卓再見周朗夜是在兩個多月後,時間雖不算長,其中已發生了不少事。
沈卓身在一百多公裏外的晏城,也聽聞了周家兄弟阋牆的醜聞,鬧得沸沸揚揚,臺面上根本捂不住。與此同時,周氏旗下的華訊影業在上月完成了港股上市,市值達到3000多億港元,成為近兩年唯一一間在港交所上市的“同股不同權”的公司。這裏面有周朗夜回國以來苦心經營的結果,也有周澤在背後的扶持。
車禍一事,表面是周朗夜受了重傷還差點賠掉一條命,背地裏他卻借此反殺了吳萱和周維琛一局。
華訊在香港挂牌上市那天,周澤帶着周朗夜及其團隊一起敲的鑼,而原本是華訊董事兼副總的周維琛卻連人影都沒見着。
對此外界揣測頗多,甚至有不少人認為周朗夜已經得到周澤的維護,往後可能要入主周氏。
沈卓這次換了一間高檔會所,仍是開了個包廂等人,也不知道今晚市區的交通是有多差,周朗夜遲到了将近一個小時。
沈卓并不着急,在包廂裏撥了一通越洋視訊電話,陪着已經孕八月的太太聊了半小時的天,直到周朗夜進門前他才剛剛挂斷。
周朗夜好像消瘦了些,面容仍然俊朗出挑。領他進門的那個女服務生的目光止不住地在他身上流連。
沈卓站了起來,服務生關上門後,他拍了拍周朗夜的肩。
他們兩個人也沒特意說什麽,卻都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鴻聲商貿近期暗中收購了不少華訊影業的股份,沈卓在這方面是個中高手,做得幹淨利落不露痕跡。周朗夜脫了西裝外套坐下來,拿起桌上的一瓶依雲喝了幾口,然後和沈卓聊了些接下來的安排。
他說得詳細而周全,也聽沈卓講了一些鴻聲正在進行的項目,後來當沈卓聽到周朗夜突然提起韓琳時,第一反應竟然是自己聽錯了。
“你說韓琳什麽…?”沈卓皺着眉又問了一次。
周朗夜臉上沒什麽表情,“上周末我和她見了一面,她父親韓仲平又要高升了,年後政治局那邊就會有動靜,當然韓琳也有她自己的打算。”
沈卓轉頭看着周朗夜,短短兩月不見,他覺得周朗夜有了些難以形容的變化——整個人似乎冷厲了很多,即使是與沈卓這樣的密友私下相處,仍然剝不掉他身上帶着的那層寒意。
周朗夜的艱難不易他是知道的,母親的死、流放海外多年的積怨都壓在他一個人身上。顧婵死前精神狀态很差,有一回周朗夜跪在她卧室門前求她吃藥,上門拜訪的沈卓也無意撞見過。
在外面那麽潇灑俊逸的周家小公子,空有一身才華傲骨,卻為了家裏的各種紛争一直活得身不由己,沈卓也替周朗夜覺得不值。
他幾不可查地嘆了嘆,“白輝那邊…你把工作做通了?”
周朗夜一直頗為冷靜的表情直到這時才有了一點焦慮的閃變,他說,“這幾天他在日本拍廣告外景,晚點我會和他說。”
——聽口氣,周朗夜自己也不确定。
“從理智上說,我支持你接受韓琳的提議,你們這樣的各取所求是對目前情況最有利的選擇。”沈卓一面說着,一面觀察周朗夜的神色,“另外從感情上講,我覺得你不該再和白輝繼續下去。你們不是一條船上的人,何苦呢Charlie,他對你不會有任何幫助,反而讓你瞻前顧後。”
周朗夜沉默少傾,沒有回應沈卓的提議,卻說了另一件事,好像是在解釋自己妥協的原因,“周澤的疑心始終很重,他不信任周維琛,畢竟周維琛背後站着吳萱,但也未必完全信任我。上個月他提出要我認真考慮韓琳,這是他的試探。如果接受聯姻,代表我不再計較顧婵身上發生過的一切,願意聽憑周澤擺布。”
“可是如果我執意拒絕,那麽他現在給我的一切也随時可以收回。”
周朗夜在意的當然不是到手的財富或虛名,而是眼下還沒到觸怒周澤的時候。一着不慎滿盤皆輸,走到現在周朗夜已不能再行差踏錯半步。
“卓哥,我們要加快速度。”他又說,臉上的線條在昏暗燈光下繃得很緊,似乎承受了巨大的壓力,“如果緩的不行,就走那步險棋吧。”
周朗夜不是意氣行事,沈卓也沒有當場反駁,只是說,“半年以內吧,太急了成不了。”
沈卓和往常一樣,沒有坐多久,先行離開。
走的時候,他沒再提白輝的事,一直到他進入下行的電梯裏,忽然靈犀一點,心想,原來周朗夜是這個意思。
在這些險惡人心之中大概只有白輝不必周朗夜随時提防着。所以周朗夜要留着他,無論如何不會放他走。
電梯下降得很快,沈卓的心也沉得很快。他生出一種不怎麽好的預感,不敢細想,甚至有種後悔了的沖動,想叫停這一切。可是他和周朗夜都走得太遠了,事到臨頭無法收手,也難以抽身。
白輝乘坐的飛機于晚上十點落地平州。飛機還在滑行,機上廣播傳出乘務員公式化的播報,“各位乘客,我們的飛機已經平穩降落在平州國際機場,現在地面溫度10攝氏度......”
白輝取下了眼罩,打開手機,周朗夜幾分鐘前發來的一條信息立刻躍上屏幕。
——在停車場等你,記得走VIP通道,出來時給我電話。
白輝對着信息不自覺地笑了笑,喬蓁在一旁打趣他,“怎麽,有人來接?”
白輝一邊點頭,一邊給周朗夜發信:落地了,我好想你。
分別才不過四五天,他竟有種度日如年的感覺。
自從那場車禍以後,周朗夜一直對他很好。白輝喜歡了周朗夜長達五年,其間經歷各種起起落落,只有這兩個月是他愛得最心安的一段時間。
白輝取出托運的行李,迅速從VIP通道離開,他穿着黑色夾克,戴一頂棒球帽,拖着箱子走得很快,還沒走完出口通道,就看見周朗夜的車緩停在自動門外,于是立刻跑了過去。
他先繞到車尾,把行李放進後備箱,因為顧慮狗仔偷拍,周朗夜并沒有下車露面。白輝放好了東西,手裏提着一個小紙袋,再回到副駕一側,周朗夜已經傾身替他開了門。
白輝坐進車裏,不待周朗夜說話,就主動抱住了對方,“主辦方還留我多玩兩天,我太想你就先回來了。”
周朗夜一手扶着他身後的座位,一手撫着他的背,白輝仰起臉要吻他,他沒有拒絕,也俯身下去,壓着懷中人的唇慢慢地舔/弄厮纏。
吻了好一會兒,白輝有點喘了,周朗夜才把他松開,然後發動了車,往回家的方向開去。白輝在一旁安靜坐了片刻,就開始和周朗夜聊自己在日本的工作,又把放在袋裏的伴手禮拿出來,說,“我從北海道帶的禦果子抹茶卷和布朗尼都很好吃,你要不要嘗一點?”
周朗夜笑說,“回家再吃吧。”一面打燈并道上了繞城高速。
白輝用車裏的消毒液抹了抹手,轉而把盒子打開了,掰出一小塊布朗尼遞到他嘴邊,周朗夜只能張嘴被喂。白輝收回手,又舔了舔自己指上沾着的一點巧克力,說,“好甜。”
周朗夜嘴裏咬着那塊點心,轉頭看了一眼身邊人,白輝在閃動的光影裏含着笑,頸上帶着鉑金細鏈,手裏捧着給周朗夜帶的伴手禮,一臉的心滿意足。
作者有話說:
刀快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