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節

這筆錢已經拖了半年了,法醫那邊倒是積極,錢沒進來案子早早地就先發出去了,弄得我這裏總有個窟窿在。她倆早點來說不定也能趕上減免,但是你看,繳費通知書發出去後一點聲響也沒有,催了半年,突然來這麽一出,我不好辦啊。”

“那你再看看我,年未三十鬓已白,”顧莺歌指了指自己漆黑的兩鬓道,“纖纖少女熬成惡毒包租婆。”

顧莺歌說完嘆了口氣,調出相關案子信息,給經辦法官打去了電話,将情況彙報了一遍。

中華公義司法鑒定中心一般會在每一周的周三統一寄一次案子,由于送撿的案子都包含着重要的證據檢材及案卷,為了能有更多保障,以及避免一些不必要的信息洩露,一般只能用郵政法院專遞寄回。秦詩看了看左右兩區的助理們一早跑了好幾趟抱出來的需寄案,簡直一個頭兩個大,多到活生生在桌上堆出了幾座高樓大廈,光是看着就覺得手酸了。這些案子必須在下午三點前核查記錄完畢,并交由後勤小哥開車送去寄,而從這裏開到能寄法院專遞的郵政快遞點需要将近1個小時,量多的時候郵寄過程都還得再用上一個小時,郵局五點就不收件了,一點都耽誤不得。

這些案卷裏,最讓秦詩頭痛的是法醫抱過來的案子,不如送檢文書痕跡聲像的案子那樣簡潔——通常一本案卷加幾張紙的檢材或光盤之類的就沒了——法醫的案卷通常是會包含大量X光片及病歷本的,有時病歷本還不成冊,單獨的一張張接近上百,記錄其條目的檢材單都能打好幾頁的那種,核查一本相當耗費時間。這一個上午秦詩寫記錄單寫到手都快脫臼了,她瞥了眼剩下的量,想着午飯估計吃不上了,權當減肥吧。

頭昏腦脹地終于趕到了最後一個案子,秦詩看了眼手機,三點差十分,她開心得心中開出了小花,忍不住哼歌出聲,就在她一邊随着自己哼的歌搖擺,一邊最後一遍核查寄送內容是否缺失時,一雙小手搭上了前臺桌的桌沿。手的主人身高剛剛過前臺桌,需要踮着腳才能将眼睛露出桌沿,她費力地看向秦詩,話語在嘴中醞釀着,每每要脫口而出了,卻似乎覺得語言組織得還不行,再次将其吞咽回去,在腦中又過一遍。

“您好!”

一聲清亮的童聲傳來,帶着略微的顫抖,聽起來很緊張。

秦詩一擡頭就對上了一雙黑黑的大眼睛,過來中心的人時常有帶小孩的,秦詩也沒多想,以為是哪家帶來的小孩調皮呢,她熟練地拉開手邊的櫃門,抓了一顆備着的奶糖,笑眯眯地遞給小孩。

“小朋友跟爸爸媽媽來的嗎?快回爸爸媽媽身邊去,別走丢了。”

“不是的!”

眼前的小孩突然眉頭緊皺,焦急地喊道。秦詩站了起來,好使小孩不用那麽費勁地踮着腳跟她對視,小孩退後了幾步看着秦詩,雙手絞在一起,整個人看起來都惴惴不安的。小孩是個穿着幹淨整潔、梳着低低雙馬尾的小姑娘,看起來至多只有十歲。秦詩換了個更柔和的聲線歪着頭對她道:

“那要不要到姐姐這邊坐會兒,姐姐這裏有很多好吃的糖,一起等爸爸媽媽好不好?”

小姑娘急了,緊緊抿着嘴,她想了會兒,将背着的書包摘下來雙手舉着朝向秦詩道:

“我是來做鑒定的!”

秦詩只當小姑娘是在模仿爸爸媽媽做的事,找人玩“委托鑒定”的游戲,她立馬從桌下的一堆廢棄材料中,找出了一張鑒定申請單,将其與一支香味珠光筆一齊遞到小姑娘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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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那我們先來寫申請單,不會的字寫拼音就好,寫完了姐姐教你那些字怎麽寫。”

小姑娘眨眨眼,向前走了幾步,她把桌上的筆握在手中,認真地看着表格上的字。

“那請問這位女士,你需要申請哪方面的鑒定呢?”

秦詩立刻進入角色,向小姑娘問道。

小姑娘擡眼看看秦詩,又看看面前的表格,抓着表格的手微微蜷起,将紙張邊緣捏得皺了起來,她皺着眉用很細小的聲音說了一句話。盡管等候區人聲沸沸揚揚,秦詩還是聽清了小姑娘說了什麽,因着這句話,她臉上的表情逐漸震驚,緩了好幾秒才消化下了眼前這個狀況。

小姑娘說的是:

“幫幫我,我被性侵了。”

第二話

秦詩迅速在大腦中理了一遍眼前的情況,她踏着工作用平底鞋,小跑着繞過前臺桌來到小姑娘面前。

“小姑娘你叫什麽名字?”

“趙祁。”

趙祁說完怕秦詩不信,積極地從書包裏拿出了學生證翻給秦詩看。

安湖市鶴鳴路小學五年級一班,趙祁。

秦詩默默在心裏記下,她将趙祁抱着的書包接過來,彎腰牽起她的手,帶她到前臺桌後的辦公椅上安頓好。

“今天是一個人來的嗎?爸爸媽媽呢?他們知道嗎?”

秦詩把書包放進趙祁的懷中,蹲下來與她平視。趙祁攏了攏身前的書包,輕聲回道:

“我是孤兒,沒有爸爸媽媽的。”

秦詩伸向櫃門的手頓了頓,繼而打開了櫃門,挑了幾顆不同口味的糖,以及一包薯片塞進趙祁的手中,柔聲問道:

“那有沒有跟學校老師說過呢?現在又是住在哪裏呢?”

當秦詩說到“老師”二字時,趙祁的手臂僵了一瞬,這個細小的動作沒能逃過秦詩的眼睛,她心理多少有了點數。趙祁并沒有再回答秦詩的問題,只是雙手抓着書包肩帶,低頭盯着自己的腳尖看。

“你自己一個人先坐會兒可以嗎?這裏很安全,不用怕,姐姐現在就去找能幫助你的人過來好不好?”

秦詩輕拍趙祁的手臂,權當是安慰了,趙祁沒有擡頭,過了好一會兒,她幾不可察地點了點頭,小聲答應了句。

“莺歌!”

秦詩沖進大接待室大喊了一聲,顧莺歌正在打電話,聞言回頭朝門口看去,揮了揮手示意秦詩先等等,自己馬上過來。秦詩站在玻璃隔間外焦急地來回踱步,等到顧莺歌放下電話一出門,她立馬跑過去雙手拉住顧莺歌的胳膊,把她帶到沙發上輕聲将趙祁的情況交代了。

顧莺歌皺了皺眉道:

“得先報警……算了,我們先出去看看。”

秦詩和顧莺歌出來的時候,趙祁仍然維持着先前的姿勢,手中的糖與薯片一動未動。秦詩走過去先幫趙祁把薯片拆開了,再遞還給她,趙祁擡頭看看眼前的兩人,抿了抿唇,半晌才肯伸手拿了一片,小口小口嚼着。顧莺歌與秦詩對視一眼,蹲下來擡頭看着趙祁道:

“小朋友,按照一般流程來講,你應該先報警才行哦。”

趙祁癟着嘴,小聲說道:

“我怕……我怕萬一……總之有你們的報告,我、我覺得他們才更相信我。”

顧莺歌朝秦詩看了過去,兩人進行了一番短暫的眼神交流,她工作到現在,第一次碰見這種事情,面對個小孩子既不能用太生澀的語言來解釋所謂流程,又不能嚴厲地将人趕回去,她苦思冥想組織着語言,慢慢道:

“你一個人來,規則上來講,我們是沒法接受申請……”

“我查過了!”趙祁打斷了顧莺歌的話,激動了起來,她挺直了腰背道,“沒有規定說一定要成年才能委托,我查過了的,你們不能拒絕我!”

趙祁一口氣說完了這段話,話音一落,立刻洩了氣一般,窩進了辦公椅中,目光小心翼翼地在面前兩人間逡巡。

顧莺歌張了張嘴,一時無語,她站了起來,挪到秦詩身邊,一臉糾結地咬耳朵道:

“确實沒明寫……”

“啊?”秦詩驚訝地看了會兒顧莺歌,随後尋了左手邊第一個抽屜拉開,翻出一本藍色硬皮的《準則》出來對照着目錄查內容,半晌,她尴尬地搖了搖頭,不确定道,“那要不,接了?”

“接不了,雖然沒寫,但非民事行為能力人是不能作為委托人的。接了,意見書沒有法律效力,白浪費人錢。”

兩人面面相觑,為難了起來,這邊趙祁已經窸窸窣窣地從書包裏拎出了一個透明塑料袋,放在了桌上。

“我帶了東西要鑒定的!”趙祁說着,極其寶貝地從書包暗袋裏拿出一個碎花小布包,緊緊包裹在雙手中,急切道,“我有錢的!”

顧莺歌和秦詩微微低頭,朝趙祁放在桌上的塑料袋中望去,隐約可見裏邊有一條沾着血漬的白色內褲,血跡顏色已變深,略微往四周暈染開去,看着觸目驚心。兩人同時心拎了拎,也不管什麽規章不規章的了,默契地錯開身,一個跑向法醫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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