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酒鬼和兩個瘋小子
“所以有個小孩作弊排到舟一前面去了?”藍軍生開着車,被堵在路上。
“嗯啊。”藍山點頭。
“還放話說你們垃圾?”
“嗯啊?”
“揍他啊!”藍軍生用力地一拍方向盤,馬自達對着前面強行變道的大衆憤怒咆哮,喇叭聲如一石驚起千層浪,霎那間道路上汽車齊齊轟鳴,藍軍生全力打着方向盤,生生把車開成了船,“這不把他揍服,等什麽呢?”
藍山無奈地看一眼左右:“爸爸,這車上都是未成年人。”
他意在讓藍軍生注意點影響,但藍軍生卻欣然道:“我知道啊,你媽要在這車上,我敢這麽說話嗎?”
“……”藍山吸一口氣,感覺空間裏的未成年人數目又再增一,他問,“我媽呢?”
“和你幹媽一起采購去了,說是晚上吃大餐,給你和小天才接風!”又一輛車別過來,險些蹭到馬自達的後視鏡,藍軍生搖下車窗,吼道,“怎麽開車的!眼睛不用捐掉啊!癡呆玩意兒!”
藍山默默把柏舟一耳朵捂上了,順帶提醒蘇思婷:“這個不要聽。”
蘇思婷乖巧地也捂上耳朵。
藍軍生罵罵咧咧地關窗,轉頭又是一副和顏悅色,恰巧紅燈,他停下後猛然回頭,慈祥地把視線望向蘇思婷,或許每個沒能得到女兒的父親都對小女孩有執念,但能做到像藍軍生這樣吓人的并不多,他問:“婷婷,晚上要不要來我們家一起吃飯呀?”
蘇思婷警惕地往角落縮了縮:“謝謝叔叔,不用了,我媽媽讓我回家吃飯。”
“哎呀,可以叫你媽媽一起來,阿姨早說想和她一起吃頓飯了。”藍軍生仍是和顏悅色,雖然那神情在蘇思婷看來更像是擠眉弄眼,不太似好人。
“看路!綠燈了!”藍山喝道,等藍軍生依依不舍地轉過去,藍山郁悶地評論,“爸爸你看起來像個變态。”
“朋友被欺負了屁都不放的小孩沒資格評價我!”藍軍生從後視鏡裏瞥一眼柏舟一,揚下巴道,“你看舟一都生氣了,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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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就怪我了?”藍山給這不靠譜的爹氣笑了。
雖然藍軍生滿嘴跑火車,但他倒沒說錯,柏舟一現在是很生氣。
他上車後靠在角落,把夏令營發的銀牌摘下來,捏在手心。柏舟一判定這東西沒資格待在他脖子上,尤其是帶着金牌的人居然是個九九乘法表都背不順暢的廢物。
生氣的柏舟一看起來和平時沒啥差別,只獎牌攥得死死的,眼睛也眯起來。
“舟一是不是近視了?”藍軍生從後視鏡看到,奇怪地說,“怎麽老眯着眼看人。”
他一說藍山才注意到,趕忙把獎牌從柏舟一手裏搶出來,再攤手一看,掌心果然已經壓出紅痕了。
“哎呦祖宗欸。”藍山皺起眉,“這好歹也是個誇獎。”
“它不是。”柏舟一說。
“鼓勵。”
“不是。”
“……證明?”
“不是!”柏舟一用力把獎牌摔在墊子上,生氣道,“它什麽也不是!”
“說得好!”藍軍生大喝一聲,“不愧是我兒子最好的朋友,有骨氣!就是和某些軟骨頭不一樣!”
“你不要火上澆油!”藍山用力拍一下坐墊,“走錯路了!要先送婷婷回去,你該左拐!”
藍軍生定睛一看,趕忙打舵,同時指責:“你怎麽不早說!你這個領航人太不負責任了!”
“領航人只有6歲。”藍山幽幽說,“請32歲的老船長自覺承擔認路的責任。”
藍軍生哼一聲,專心看路去了。
處理完了“老”大爺,藍山終于有精力來管小大爺了。
他抓起柏舟一的手,晃兩下:“還在生氣。”
“不是在生你的氣。”柏舟一說。
意思是讓他別管。
但藍山怎麽可能不管,他早就管完了。
“別生氣了,那笨蛋沒拿到金牌。”藍山說。
“徐澤幫沒拿到金牌?”蘇思婷愣了,扭頭好奇地問。
柏舟一也轉眼看他,說:“嗯?”
被兩個天才幼年體注視着,藍山收獲了一種奇怪的虛榮感,他挺起胸膛說:“我把他獎牌偷走,挂岩壁上了。
“十五米那個,不知道他有沒有拿下來。”
車內靜默兩秒,藍軍生率先哈哈大笑起來,蘇思婷也沒忍住,噗嗤一聲。
“應該沒有。”蘇思婷分析,“徐澤幫爬過岩壁,最高才到一米五。”
“那就沒辦法了。”藍山聳肩,“他爹沒辦法進夏令營幫他把獎牌拿下來。”
“哈哈哈哈哈哈做得好!”藍軍生回手用力揉下藍山腦殼,“不愧是我兒子!”
“看路!”藍山掙紮着抗議,“你又要走錯了。”
他好不容易從藍軍生的魔爪下逃脫出來,理了理蓬亂的頭發,手被握住了。
扭頭過去,柏舟一小臉依舊沉靜,嘴角卻細微有絲弧度。
“不生氣啦?”藍山明知故問。
柏舟一則答非所問:“我奧賽一定是第一。”
藍山笑:“那是,你可是天才。”
“我還在這呢!”蘇思婷不滿地揮下手,“我也會努力的。”
“婷婷當然也厲害!”藍山端水。
“誰厲害?”緊接着他的話尾,柏舟一不開心了。
“額。”天才們的視線再次聚集到藍山身上,這次帶來的可不是虛榮心了,他縮下脖子,讪讪道,“都厲害……都厲害……”
很顯然柏舟一對這個和稀泥的說法不滿意,他撒開藍山的手,扭頭看窗外,不理人了。
蘇思婷則認真說:“我會證明,我比他厲害。”
然後也扭過頭去,留藍山夾在兩人中間,無所适從。
藍軍生在前座無情地發起嘲諷:“兒子,你爹我多年經驗,左右逢源只能左右不是人,路還是走窄了呀。”
一路塞着,終于快到家了,藍軍生慢慢開着,說:“婷婷,你家在哪一棟,我把你送進去。”
“不用不用。”蘇思婷說,“謝謝叔叔,我在小區門口下就好。”
“幾步路的事。”藍軍生說,“不麻煩。”
“真的不……等一下——”蘇思婷看向車外,忽然喊道,“停車!麻煩停下車!”
藍軍生剎住,後面車跟着急剎,猛摁喇叭。
“怎麽……?”
“我要下車!”蘇思婷臉色不自然地白,她拍着車門,很着急的樣子。
确認後面車停下,藍軍生解鎖,蘇思婷一下打開門,跳出去了。
“她去哪裏?”藍軍生驚訝,“還沒到地方呢。”
“那是蘇思婷媽媽嗎?”柏舟一忽然說。
“哪?”藍家兩父子同時擡頭,蘇思婷跑過去的方向,一個女人窩在地上,看體态确實是蘇思婷媽媽。
“她怎麽蹲着……邊上那個男的是誰?”藍山愕然。
車裏三人正望着,蘇思婷已經跑到了媽媽和那人之間,她擡頭和那男的說了什麽,又把脖子上的獎牌摘下來給他。
“是蘇思婷爸爸嗎?”柏舟一問。
“不知道,我沒見過。”藍軍生說。
下一秒,兩人齊齊變臉,那疑似蘇思婷爹的男的忽然擡手,一巴掌把蘇思婷扇了個踉跄。
“我靠,這男的幹嘛?藍山!小心車,別開門……舟一你又……喂!”藍軍生聽見車門又開,兒子和鄰居兒子先後跳了下去,他急了,解開安全帶想跟着跳車,又被後面喇叭催回動作。
此刻藍山和柏舟一已經安全跑上人行道,藍軍生到底不能把車橫在路上擋着,只能盯着那邊,慢慢往前開。
“這倆崽子……”
蘇思婷被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腦袋嗡嗡響,她聞到空氣中的酒精氣息,爸爸喝酒了,這是個糟糕的消息,他喝了酒總要打人。她還聽見媽媽尖叫一聲,撲過來抱住她。
她感覺被媽媽撞了一下,然後她反應過來自己不是被媽媽撞了,而是爸爸踹了過來。
蘇思婷聽見媽媽悶哼一聲,捂着腰顫抖起來。
“媽……媽媽——”蘇思婷眼睛眨一下,忍不住嚎啕起來。
六歲的蘇思婷可以解出同齡人無從下手的數學題,卻無法理解為什麽自己不能擁有和同齡人一樣的父親。不需要富裕、讨孩子喜歡、甚至不需要責任心,只一個正常的,不喝酒、不生氣、不打妻女的正常男人就好。
蘇思婷恨恨看着那醜态百出的酒鬼,無法理解這樣的人為什麽會是自己的父親,她哭着,那男人見一腳沒踢到,罵罵咧咧又擡腿:“花那麽多錢拿不了第一,我們家是什麽富裕家庭嗎,廢物!賠錢貨!”
蘇思婷想躲,但是媽媽躲不過去,她挪動幾下,只得絕望地閉上眼。
想象中的疼痛并未到來。
藍山跑到跟前,見腿已快踹上蘇思婷母女,心一狠,加速沖過去,一頭撞上那男的。
他身高一米二,體重也近四十斤,一下撞過去威力不小,至少那一腳是踹不到兩母女身上了。
但代價是他被狠狠踢了出去,在地上滾了一圈停下,肚子和膝蓋一陣劇痛,眼前發黑,半天爬不起來。
“藍山!”柏舟一大喊。
“我操你大爺!”車裏的藍軍生怒罵一聲,也不管什麽車不車的了,一腳剎車停下,解開安全帶往地下跳。
“他奶奶的,哪裏來的瘋小子。”男人醉得不輕,又被撞得惱火,欲湊近再給藍山一腳。
見他動向,柏舟一急眼了,加速沖上去。
男人沒走兩步,猛地被人拖住,他回頭看見柏舟一,怒道:“又來個瘋小子!”
他想踹人,但柏舟一用力抱住他的腰,讓他無從發力,他又想掰柏舟一的手,手臂卻被一口咬住,力道大得像要咬下一塊肉來。
“操你媽!狗娘養的的混蛋!”男人酒被疼醒不少,氣卻越發上頭。
他好不容易把這個咬人的狗崽子扒下來,正要狠狠往地上摔,就聽那邊有人大喊一聲:“住手!”
藍軍生扶着藍山,盯着男人說:“你他媽不想進局子就別這麽做。”
見到來了個比自己還高的成年男性,男人慫了片刻,又酒壯狗膽地挺起胸,他把柏舟一扔出去,大聲說:“我進什麽局子,我教訓自己的婆娘,你們多管什麽閑事!”
“舟一——”藍山捂着肚子,從藍軍生手下掙出來,上前扶起柏舟一。
藍軍生看兩眼捂着肚子的兒子,又看兩眼面前這個理直氣壯的酒鬼,青筋突突在腦門上跳。
那男的見藍軍生不說話,嗤笑一聲,上前扯蘇思婷和她媽媽,要帶人走,藍軍生卻忽然向前幾大步,一把拽住他手臂。
“幹什麽幹什麽?”酒鬼慌了,酒都吓醒了大半,只虛張聲勢地嚷嚷,“打人了打人了,當街打人了有沒有人管啊!”
藍軍生卻無暴力動手的打算,他只鉗住那人,罵道:“你他媽叫鬼呢?打完人還想走,假酒把腦子喝壞了吧……報警!”
他拿出手機往後一扔,藍山都沒反應過來,柏舟一擡手接住了。
“報什麽警?”男人有些慌了,想掙脫又被鉗死,但他還在嘴硬,“我打我自己老婆孩子,憑什麽管我?啊?哪條法律能管我?”
藍軍生牢牢抓着他,對這種道德水平豬狗不如的東西他實在說不出好話,只吼道:“打老婆他媽是孬種,打孩子他媽是壞種,前一種我确實管不了,但你他媽打我兒子我就他媽得往死裏管了!我告訴你,我認識幾個律師,分分鐘把你告進去坐個十年八年……孬種玩意,你的好日子到頭了!”
他劈頭蓋臉噴了男人一頓口水,再次向後喊道:“報警!”
作者有話說:
見義勇為最好還是要先确保自身安全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