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煙花下的初吻
“……”藍山和柏舟一對視片刻,啞然失笑,“你真是越來越會開玩笑了。”
不過他本來也沒指望着靠一杯奶茶收買通柏舟一,便把杯子又往那側推推,說:“請你喝,謝謝你。”
“謝什麽?”
“謝謝柏老師肯幫我這麽愚笨的學生補習。”
“嗯。”
“……也不用這麽忙着肯定,太刻意了柏老師。”藍山不滿道。
“您客氣。”柏舟一拿過奶茶,喝一口。
好冰。
他面不改色地翻開課本,推到藍山面前。
藍山本來對柏舟一的補習風格有個預估,畢竟柏舟一也不是第一次教他了,早在小學,柏舟一為了把藍山拉進奧數班,就做過相應的嘗試。
失敗了。
小學的奧數題類似找規律和腦筋急轉彎,更吃天賦。
藍山就沒半點理科思維這方面的才能。
小柏舟一努力半天,藍山仍是一臉茫然,可差點給小柏舟一氣壞了。
柏舟一想不明白為什麽一看就知道答案的題,藍山就是要算半天,還不一定對。
但他在那天明白了個道理,人與人,是有智商上的差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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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山也在那天,在幼年柏舟一震驚中帶着質疑的目光裏,再次丢失了自己為數不多的自尊心。
不要讓柏舟一輔導數學。
他只會把題目和答案擺在你面前,然後質疑,為什麽不會?
藍山只能幹笑,說你這樣搞,我除了清晰意識到自己的愚笨外什麽也學不到。
時隔十年,柏老師再度歸來,藍山已經做好被公開處刑的準備,哪想柏舟一搖身一變換了風格,居然學會了如何教導愚蠢的凡人。雖然他仍是話語簡潔,但教學間居然也有了幾分循循善誘的意味,實在讓藍山受寵若驚。
一節晚修下來,藍山意識道,柏舟一還真是個好老師,天才是什麽時候學會教導人的。
“你在班上經常教人嗎?”晚修課間,藍山忍不住問。
“不經常。”柏舟一在書上圈起藍山不擅長的題型。
“說謊吧,你也太熟練了。你平時怎麽教他們的?”
“不教。”柏舟一說,“小測完他們會向我要答案。”
“就這樣?”藍山不信,“不用講講什麽的。”
柏舟一圈題的動作稍稍一頓,說:“一般不用。”
藍山安靜兩秒,意識自己問了個蠢問題。
奧一班的學生,哪個不是頂尖聰明,一點就透。
只能說柏舟一的教學生涯橫跨過大,上有天賦異禀競賽種子選手,下有藍山。
也算見證了物種多樣性。
柏舟一教得認真,藍山自然不好辜負他的好心,他上午背單詞下午背文綜晚上搞數學放養語文,堅持了幾周居然也摸索出些許學習的樂趣,這可真是令他毛骨悚然,立刻打電話問教練什麽時候恢複訓練,再不恢複自己可能要愛上學習了……實在可怕。
學了一個半月,期中考來了。除去高一上學期,這還是藍山第一次在校內完成考試。他努力地把該填都填了,自覺考得還行,但想到考砸後無顏面對柏舟一,又是一陣愁眉苦臉。
那兩天藍山吃飯都吃不香,看見柏舟一就心虛,柏舟一表面淡定,心中其實也沒底。藍山的努力他都看在眼裏,心裏也希望這次藍山考好
要還是不行……
那也只能再教了。
兩人對坐心懷鬼胎,頓頓飯吃得同桌異夢,好不痛苦。
好在這樣的情況沒有維持多久。
期中成績條很快發了下來,藍山看到成績,猛地松了一口氣。
數學及格了,甚至還有三位數,這真是意外之喜,可不用被柏舟一唠叨了。
想來也挺心酸的,柏舟一一介天才,标準都降到及格就好了,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藍山暗想,看來柏舟一找個國數院的男狐貍精也有道理。
然而下一秒他就很生氣地把成績條捏起來。
有道理個屁!
成績好也不是找男狐貍精的理由。
期中考之後,二高的學習氛圍松下來,老師們深知勞逸結合的道理,學校在考試後一周,就策劃了秋宴。
秋宴是二高每年在秋季學期期中考後舉辦的校園活動,形式有點像集市,各個社團或學生組織自發擺攤,舉行游戲或售賣禮品,一整條架空層擺滿小攤,很是熱鬧。
藍山随着人群一起下樓,和柏舟一約好在高二架空層樓梯間見。
他正走着,忽然被人拍一下肩膀。
“比賽加油。”身後是班上一個女生,她臉微紅,抿嘴笑着,把巧克力塞到藍山懷裏,回頭拉住同伴,笑鬧着小跑走了。
“額……謝謝。”藍山拿正巧克力,很為難地說,“比賽在明年,我不能吃……”
但是女生已經走遠,藍山只能抓着巧克力往樓下走。
還沒到活動舉辦的架空層,樓道裏已經很熱鬧了。
秋宴似乎是個畸形潘多拉盒子打開的昭示,丘比特們撒着歡跑出來了,四處亂點鴛鴦譜。
藍山一路見到許多對情侶,或者情侶預備役,又或者單戀主義聯盟,他們紅着臉互送禮物,旁人看一眼就知道誰喜歡誰,都寫臉上了。
藍山搖着頭,唏噓道:“年輕......”
走到二樓級長辦公室門口,恰巧撞到級長出門。看着一走廊暗送秋波的學生,級長哼一聲,揮着手罵罵咧咧:“別當着我的面瞎搞啊,要搞去下面,我眼不見為淨。”
學生們他被轟着往下,混亂間藍山又被塞了幾個禮物,他甚至都沒分清是誰給的,只驚愕地看見居然有個男生給自己塞了個糖蘋果,捂着臉跑遠了。
藍山扔也不是拿也不是,僵直地把蘋果往懷裏揣了揣。
送東西就送東西,羞澀什麽呢,怪令人尴尬的。
他好不容易走到樓底,柏舟一在那站着,看到他大盒小盒的下來,嘴角輕抽,表情都冷了三分。
“受歡迎。”柏舟一說。
“別揶揄我了。”藍山苦着臉,話還沒說完,眼一轉又看見有學生拿着禮物往這邊走,趕忙推着柏舟一轉身,“走走走,快撤。”
柏舟一順從地跟他走,走出一段藍山才意識到,人家也不一定是給自己送東西的,邊上還有柏舟一呢,自己搶着跑什麽。
他猛然停下,蘋果剎不住,從懷中滾出去,藍山忙蹲下去揀,剛撿到,沒來得及擦擦灰,就被柏舟一提着領子拎站直了。
“給。”柏舟一舉起藍山的手,塞個東西進去。他的塞法和別人的塞法很不一樣,別人都是往懷裏一丢,讓禮物去夠藍山,他倒好,抓着手就把禮物順進去,生生讓藍山來夠禮物。
“什麽......”藍山低頭一看,透明的塑料卡裏,楓葉紋路清晰,在夜色中發着幽藍光。他驚奇,“楓葉書簽,你居然會做這種東西?”
“誰說是我做的。”柏舟一面色平淡,“地上揀的。”
藍山還未說話,就聽後方攤位學生大喝:“來來看看啊,免費體驗做楓葉書簽,二十分鐘的處理,最細致用心的禮物啊。”
微妙的沉默。
“哦——”藍山揶揄看向柏舟一,“你偷人家書簽。”
柏舟一握他手腕,冷淡語氣裏混着一絲惱火:“不要還我。”
“要,要。”藍山一個彎腰,沒讓他搶回去。
“你又不看書。”柏舟一眼尾下垂,稍顯暴躁,“我怎麽會想到要送你書簽。”
确實也沒想。
只是看到攤位,聽人吆喝,心思一動,人就已經在攤子前拿着牙刷刷樹葉了。
禮物是什麽不重要,只在那一瞬,柏舟一抓住腦海一閃而過的思維——想送禮物。
想送藍山禮物。
就這麽一個念想,像傻逼一樣站在池子前刷了十五分鐘樹葉。
真是浪費時間。
還要被嘲笑。
藍山在一邊掩不住的低笑,他笑得柏舟一更臉熱,手一擡強硬卡住藍山臉頰,把人下半張臉捂住了。
“不要笑!”
“唔眉曉。”藍山彎着眉眼,含糊說。
好一會兒,藍山才掙開柏舟一的禁锢,他用指骨揉揉被捏紅的臉蛋,心道拿着一堆禮物真不方便,斜眼看兩手空空的柏舟一,又很奇怪。
柏舟一是不可能沒人送禮物的。
“你怎麽一個禮物都沒有?你怎麽跟他們說的?”藍山納悶地問。
“謝謝,我不收。”
“好無情。”
“很有效。”柏舟一冷飕飕瞥眼看他懷裏一大堆,“不是誰都像你來者不拒。”
“他們扔下就跑,我有機會拒絕嗎?”藍山為自己澄清。
“有機會拒絕我。”柏舟一瞥一眼他指尖的書簽,“也收了。”
藍山噎住了,手指夾着的書簽忽然有了存在感,他不動聲色地往裏一收,拽着柏舟一轉移話題:“快放煙花了,走走,去占個好視野。”
二高秋宴放煙花是傳統了,雖然城內有煙火禁令,但二高遠在郊區,市裏的規定管不上,等五公裏外的派出所看到花火趕來,煙花早就放完了,只剩下校領導和他們打馬虎眼。
煙火箱搬到廣場中心,老師開始組織在廣場游蕩的學生後退,學生們知曉這是要放煙花了,紛紛靠到架空層,連高三的學生都短暫放下習題,出來看熱鬧,不一會兒就把走廊圍了個三層,一點空隙都插不進去。
藍山格外珍惜這次看煙火的機會,他高一在訓練,目前看高三也得去集訓,眼下這是他三年唯一一次在學校看煙火的機會。
他拉着柏舟一三兩下竄上天臺,頂層的視野開拓,藍山眼尖,一下看到廣場中心副校長手裏亮着小紅點——要點火了。
副校長俯下身,火苗舔上引線頭,他毫不猶豫起身,轉頭往回跑。
“哦!要開始了!”
藍山興奮說一聲,松開柏舟一,手裏一堆東西也臨時放到凳子上,他從兜裏拿出手機,一滑解鎖,對準廣場上空。
長長的引線燃恰好燒到盡頭,第一朵煙花竄上天空,随着巨響展開,落下炫彩的光雨。
藍山摁下拍攝鍵,恰好定格住最璀璨的那瞬間。
來不及查看照片,第二三簇煙火升上了天。
藍山再對準天空,手臂忽然被輕碰一下。
柏舟一貼過來,藍山以為他要看拍的如何,把手肘降下些,讓開位置。
第二三朵煙花接連炸開,樓下驚呼再起,藍山忽地被捏住下巴,不明所以地轉頭。
柏舟一眸中微亮,溫涼的唇貼過來,風一樣在藍山唇邊輕觸,飄走了。
藍山手一抖,拍虛了兩朵煙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