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告白

柏舟一眼神直白,光明磊落地落在藍山臉上,比暖氣口哈出的風還要熾熱些。

藍山感覺房間內的溫度驟升,明明鼻尖冰涼,卻又熱得燒臉。他想要縮下脖子,卻發現無處可躲。最大的熱源窩在他身邊,明明安分地一動不動,卻又和守着財寶的火龍一般,即便閉着眼安靜,也有着不可忽視的壓迫感。

藍山作為誤入龍坑的“金蛋”,好一會兒才察覺到危險,非常自欺欺人把被子一拉,縮進被褥裏了。

柏舟一看着那一坨被子,沒忍住低頭樂了。

這麽些年過去,有事鑽被窩的習慣還沒改掉。

柏舟一耐心地等一會兒,果不其然,幾秒後,鼓起的被子裏傳來甕聲甕氣的聲音。

“你是來擾亂我訓練的嗎?”

“你被擾亂到了嗎?”柏舟一用問題回答問題。

又是一陣沉默,一坨被子蠕動着翻了個身,又很憤懑地蹬了個腿。

“睡覺。”藍山從被子底下探出頭,惡聲惡氣地下命令。他回身把床頭的燈給拍滅了,在光線暗下去前一秒,柏舟一看見他臉好似很熱地紅,眼睛裏也帶上些水意。柏舟一剛想細看,房間已然黑下去了,藍山在被褥邊緣露個腦袋,一瞬又縮回了被子裏。

他謹慎如縮頭烏龜,好似被子外面有洪水猛獸。

但被子外其實只有個柏舟一,雖然心懷不軌,但勉強也能被分為乖巧那類。

“哦。”柏舟一應一聲,很安分地閉眼了。

房間裏沉寂一會兒,舍友在門口和女朋友再說了兩句,也挂斷電話,拉門進房間了,他洗漱後,上床躺下,不一會兒睡了。

雪夜的風拍在玻璃上,遮掩住屋內細微的鼾聲。

藍山在被子裏捂了許久,終于覺察了悶,他久違地探出頭,摸下滾燙的耳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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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側安靜,藍山遲疑地扭頭,借着雪色看清柏舟一睫毛,纖長的弧度随着其主人勻稱的呼吸輕輕起伏。

藍山看一會兒,也閉上眼,心中默道一句晚安,睡了。

柏舟一來得突然,但訓練是不可能因為他的到來取消,第二天訓練內容是野外抱石加低難度運動攀,藍山和柏舟一在食堂吃了早餐,又帶他去了訓練場。

藍山一剛到訓練地點,就被教練叫走了。

柏舟一留在原地正觀察着岩壁,忽然一個穿着保護服的人過來向他打了個招呼。

“你好,你是藍山朋友吧。”那人笑着對柏舟一說,“我是藍山的保護員,也是個視攀者。”

野攀不比室內攀岩,在自然岩壁上,攀爬者的動作容易變形,就需要視攀者進行觀察,提醒其在下次攀登中注意改正。

柏舟一說:“你好,麻煩你照顧藍山了。”

他沒有要自我介紹的意思,那人卻率先表明身份道。

“客氣了,我叫李進逸。”李進逸是個熱情的,他繼續攀談道,“原本其實我不是藍山的保護員,但是他攀爬速度太快了,一般保護跟不上,保護做得不好。我試了一下,意外得和他配合不錯,就被欽點成藍山的固定保護了。”

柏舟一這才轉眼看李進逸,李進逸坦蕩地對上他的視線,柏舟一從其眼中看出點探尋和敵意,也認出這是昨晚站在門口堵路的人之一。

片刻,柏舟一問:“被教練?”

“你說欽點?”李進逸笑,帶着些自豪和炫耀,“當然是被藍山。”

攀岩者和保護者需要互相信任,互相配合。能被優秀的攀岩者所認可,保護者也會感到榮幸。

“哦。”柏舟一看他好一會兒,說,“挺好。”

“話說你是藍山的哥哥嗎?”李進逸笑着繼續問,“我和其他人還打賭來着,賭你是不是。”

“某種程度上。”柏舟一說,“我也是他的保護者。”

“同行啊!”李進逸很驚喜,問,“你是負責哪一方面的,室內還是野外?”

“人生方面。”柏舟一說。

李進逸愣幾秒,反應過來後大笑起來:“看不出來,藍山的哥哥很幽默啊。”

柏舟一跟着他淡淡笑,沒有開玩笑的意味。

李進逸笑完了,問:“還沒問你的名字。”

“柏舟一。”柏舟一說。

“嗯。”李進逸低頭低笑幾下,再擡頭用揶揄的語氣直白問:“那麽柏舟一先生,你到底是藍山的哥哥,還是藍山的男朋友呢。”

柏舟一說:“我比他小。”

“懂了。”李進逸了然地又笑了笑,笑容裏帶點遺憾,“那我打賭打贏了。”

“恭喜。”柏舟一淡淡說。

“不用恭喜。”李進逸揮手說,“我情場失意,財場總要賺回來些。”

柏舟一眉間輕動,不置可否。

李進逸又和他說兩句,也被教練叫走了。柏舟一在原地又站了會兒,藍山穿着保護衣過來,張望下李進逸走的方向,回頭對柏舟一說:“我說怎麽不見人呢,原來是你把我的保護者拐走了。”

柏舟一說:“他找我說話。”

意思是誰拐誰要搞清楚些。

“嗯。”藍山說,“說了什麽?”

“問我是不是你男朋友。”

“噗——”藍山差點被嗆道,他驚恐地咳嗽,“為什麽你們要聊這個?”

“問他。”柏舟一低眸看他,平平說,“’你的‘保護者提起的。”

“哦哦。”藍山奇怪地看他,“字咬那麽重幹什麽,怪令人後背發毛的。”

柏舟一不說話,藍山又說,“那你可以不要接他的話。”

“要有禮貌。”

“行吧。”藍山揉揉臉,好奇心上來,“還說了什麽?”

“他喜歡你。”柏舟一說。

“啊?啊?啊?啊——”藍山猛烈搖頭,“你被他騙了吧,那家夥絕對是直男!”

“他和你說的?”

“我自己感知的!”

柏舟一有些無語地看着藍山,很想說他的gay達從來沒準過,這才會在自己親過去時都不知道要躲,傻傻地被親了個正着。

他覺得藍山遲鈍點是好事,但也可能不是,為了避免一些尴尬的情況,柏舟一确認道:“你應該還記得我喜歡你吧。”

“……”他話題跳得實在太快,句句又都戳在死角上,藍山含糊應一聲,摸摸鼻子說,“怎麽了,忽然提這個。”

“沒什麽。”柏舟一收回視線,“怕你忘了。”

“這怎麽會忘?”藍山很匪夷所思。

“嗯,所以想好答案了嗎?”柏舟一又看過去。

他表情平靜,藍山卻覺得那目光灼灼,他才想起來柏舟一言之鑿鑿的“要喜歡我”,有些狼狽地移開眼。正巧那側教練大聲喊:“藍山!”

“我教練叫我。”藍山順勢比劃一下,沖柏舟一讨好笑一下,轉身溜了。

柏舟一不能久留,他只請了兩天假,還要回學校參加月考,他又在訓練基地住了一日,于傍晚離開。

告別時,藍山和他一起站在訓練基地門口等車,太陽已經落得差不多了,氣溫随着陽光的消失很快降下來。柏舟一脫了防風衣,只穿着單薄的棉服,風一刮就貼在身上,他整個人瘦削地站在風裏,讓藍山有些恍惚。

兩日前柏舟一被冬風帶過來,現在又要被帶走了。

分別的氛圍總是很壓抑,兩人沉默着,誰都沒開口說話。

藍山眺望遠方的山峰,夕陽從山尖一點點消失,他前兩日坐在那,用鎂粉在頂端畫了個一字。

柏舟一還不知道。

最後一縷光線從山頭落下去了,路燈閃兩下,亮了起來,藍山哈出一口白霧,平複下激蕩的心情,還是覺得柏舟一有資格知道。

他轉向柏舟一,開口找話道:“嗯,你知道嗎,其實我平時,也有和我舍友,或者其他隊員聊一些東西。”

“聊什麽?”

“額......”已經決定要說的話到嘴邊,藍山卻又有些猶豫了,他像站在分岔路口,能清晰地認識到,未來将因自己當下選擇變得截然不同。

他頓了頓,仍是想向前。

藍山摸下鼻尖,被凍得冰涼,他說,“你知道,一個攀岩者紅點……也就是開發出一條新的攀岩線路時,他是有資格給那條線路命名的。”

“知道。”柏舟一知道,他之前看過相關的科普,這兩天也時常聽見藍山舍友和女朋友打電話,舍友在電話裏甜言蜜語,說将來要以女朋友的名字紅點一條線路。

紅點線路對攀岩者來說,是一件很浪漫的事。

藍山還在說着不着邊際的話。

“所以世界上有很多奇怪名字的岩壁,像漁船啦,可口可樂啦之類的......”

柏舟一看着他,心中忽然産生種微妙的預感,他輕輕呼氣,說:“嗯。”

“所以我想說......”藍山眼神上下飄忽,似乎不大願意看人,卻在最後一刻擡眸,望向柏舟一。

天在他短短幾句話裏徹底黑了,星辰迫不及待地露頭,山風吹了吹,谷裏少見的安靜下來,像是無聲在慫恿。

藍山的瞳孔透亮,他将星空和柏舟一珍重地放入其中,開口問:

“我想紅點一條叫舟一的線路,你同意嗎?”

要開始談戀愛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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