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夜謀
今夜的丹陽城格外的熱鬧!
楚雲閑抱着酒壇子飛身上了屋脊,把自己的院子讓給下面那群剛才還打成一團的人。他無意參與那些人的話題,只好躲的遠遠的。
不管過去多少年,他對梁君末的不滿都不曾消減,反而越來越烈。他橫看豎看,都覺得梁君末輕浮浪蕩讨人嫌。這種人居然是個親王,楚雲閑都忍不住要為戚國的命運感到擔憂。
屋脊下,剛才還打成一團的幾位将領将梁君末和趙懷圍在中間,友善和藹的就像一家人。若不是梁君末挂了彩,他們現在表現出來的熱情足以證明剛才的一切都是幻覺。
梁君末揉着自己發疼的肩膀,擡頭看着事不關己的楚雲閑,胸口一陣氣悶。他一開始是真的沒有認出楚雲閑,畢竟那麽多年沒見着,他只能從下面彙報上來的消息中描繪楚雲閑的樣貌。
他本以為年少的楚雲閑是沒張開,才顯的秀氣。長大後一定和他哥哥一樣英姿飒爽。哪知他是偏向他娘,長相俊美無雙。往這月下一坐,就是千年妖狐,能把人的魂勾去。
梁君末潛入此地,被他察覺到行蹤,不得不出來表示自己沒有殺意。無奈美色誤事,他看到這張臉就邁不動步子,察覺到對方是楚雲閑後更是玩心大起。
在調戲楚雲閑這件事上,梁君末從來不知道什麽叫做見好就收。直逼的楚雲閑動真格,自己也被沖進來抓刺客的将領當刺客給痛打一頓。
要不是趙懷身手了得,護着他還游刃有餘,梁君末毫不懷疑,楚雲閑要等将領們把他打成豬頭才叫停。
天知道這群将領在楚雲閑慢騰騰的叫停,說出他是梁君末時,心中的思緒如何萬馬奔騰,塵土飛揚。将領們猛然僵住一切動作的滑稽表情夠梁君末笑一天,前提是他不是那個無辜的受害者。
雖然他并不無辜,無辜的人是趙懷,但是不妨礙他發揮自己臭不要臉的精神。
“梁王爺,你們既然到了,為何不知會一聲?你看今天鬧出這樣大的誤會,大家都挺過意不去。”淩屏一掌拍在梁君末的肩膀上,厚重的掌風拍的梁君末一個趔趄。
淩屏嘴上說着抱歉,但心裏清楚這事兒是楚雲閑故意而為。梁君末不走正門**而入本就引人懷疑,他們進來這段時間,他和楚雲閑說了什麽,大家也不知道。但能讓楚雲閑在明知他是梁君末的情況下,還來這一出,多半是又惹惱了楚雲閑。
淩屏在心裏嘆了口氣,他們本以為戚國會随便派個人來敷衍了事,沒想到梁君末親自上陣。戚國的重視本來是件好事,可楚、梁二人的關系讓淩屏在心裏捏了把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說話越發謹慎。
梁君末對淩屏的說辭翻了個白眼,他被楚雲閑擺了一道,現在想端出點王爺的架子,多半會把事情變複雜,幹脆整理好衣服,往凳子上一坐,正兒八經的開始和這些将領談正事。
至于屋脊上的楚雲閑,梁君末絲毫不擔心。因為他知道,提到正事,楚雲閑面上不理人,心裏也是認真聽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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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之事确是本王魯莽。”梁君末淡淡的解釋一句,就把話題揭過去,切入正題道:“我們皇上接到你們的求救信,對蒙果丹的野心倍感震驚。丹陽城是勾通我們兩國的重要城池,一旦失守,蒙果丹亦可向我們發兵,所以皇上準許我帶兵三萬前來。三萬人馬腳程不快,要明日才能到達。我和趙懷先行一步,是為了來通知你們,順便看看你們現在的狀況。”
梁君末所言不假,當初楚雲閑敢求兵,也是因為丹陽城的重要性。這會兒梁君末點出來,已經顯示了很足的誠意。他們沒有借此要挾楚家軍的意思,只是兩軍合作,共禦外敵。
往大了說是戚國仗義,往小了說也是為了楚雲閑着想。免得楚雲閑将來落個和戚國勾結的罪名,被朝堂上的言官不分青紅皂白的參一本。
衆将領不是傻子,聽的出梁君末的意思,連屋脊上的楚雲閑也是一怔。他抱着酒壇子喝着壇中酒,眼神斜向梁君末的方向。壇中酒盡,楚雲閑将酒壇子往房梁上一放,縱身一躍,輕飄飄,穩當當的落到衆人面前。
“這裏不是議事的地兒,淩将軍去召集各位将領前來大廳。”
寧城失守,楚雲閑把丹陽城做為據點,他和諸位将領都住在丹陽城的軍營裏,而他口中所說的大廳就是宅子的前院。一張地圖鋪在寬大的八方桌上,上面布滿了不同顏色的小旗子。這些棋子有些表示蒙果丹的兵力分布,有些表示地形地貌。
梁君末好奇的湊過去看了一眼,瞥見地圖的一角壓了一本破爛的舊書,神色一凝,有些恍惚。
楚雲閑過來撿走了那本書,像珍寶一把收進懷裏。梁君末的視線便向他那邊挪了挪,看見他若無其事的和在場的将軍商議,嘴角忍不住上揚。
淩屏的速度很快,不過兩句話的功夫,其他沒到場的将領都來了。梁君末注意到其中一個衣衫稍顯淩亂,頭發簡單粗暴的束在腦後,顯然是才被人從睡夢中叫醒。
“大家都到了,我就不廢話,直接切入正題。這次戚國出兵三萬援助,加上我們剩下的一萬兩千人,足夠和胡夷拼一拼。但現在我們的問題是,蒙果丹一旦發現不敵,退守寧城,我們該怎麽辦?”楚雲閑敲了敲桌子,讓大家把視線都都集中到他身上:“我們不僅要守住丹陽城,還要将蒙果丹趕出南國,讓他有生之年,不敢再犯我南國邊境。”
蒙果丹是胡夷的彪騎大将軍,能把他拉下馬,很大程度上可以穩定南國的邊防問題。胡夷本身兵力本不敵南國,但因為南國皇帝這些年有收回兵權,崇文抑武的打算,南國的武将處境尴尬。軍隊實力一再衰減,如今能看的也就楚老将軍旗下的楚家軍。
楚老将軍官拜一品,但年事漸高,領的閑職。兵權半數落入楚雲閑手中,他人在外征戰,楚家就是皇帝手中的人質。經此戰役,楚雲閑認清不少事實。他明白,他手中的兵權被皇帝收回是早晚的事。
皇帝縱容言官打壓武将,寒的又豈是将領的心?寒的還有幾十萬戰士的心。
楚雲閑不敢想,這次不能徹底滅了胡夷嚣張的氣焰,來日他軍再犯,何人能在領兵上陣,破敵千裏之外!
“寧城地勢崎岖,易守難攻。當初林易見胡夷大軍浩浩蕩蕩前來,還沒抵抗兩天就棄城而逃,把這個絕佳的兵家之地讓給胡夷,将軍一劍砍了他實在是便宜他了。”
寧城這個實在的難題擺在眼前,不少人都義憤填膺,對當初棄城而逃的林易恨之入骨。這種貪生怕死之輩,不僅大開門戶招來餓狼,還害死了幾千守城的士兵。
楚雲閑目光冰冷,寧城是邊防第一城,他領兵之時想到的是借寧城之勢狠狠打壓胡夷。不料寧城失守,反而成了胡夷的安生之地。
事态變的嚴重,梁君末前來救援的好消息被沖淡一空。
“其實,并不是沒有辦法。”安靜在一旁聽着的梁君末看見大家一個個愁眉苦臉,握着扇子把玩半晌,才幽幽道:“這個蒙果丹的确骁勇善戰,但是他有一個致命的弱點,他好色。”
梁君末不打沒準備的仗,兵書有雲,知己知彼百戰百殆。前來支援的一路上,梁君末先後放出四撥探子收集蒙果丹的資料,多方位尋找突破的口子。
“占領寧城以後,蒙果丹讓人大肆抓捕美人,送去給他享樂。短短兩月,他在寧城建立了一個規模不小的酒肉池林,夜夜笙歌。”梁君末想到探子們送回來的消息,臉色有些冷。
這個蒙果丹簡直是個極品,一日不睡女人就渾身難受。他睡也就罷了,還非要睡好看漂亮的美人。而且一個美人得寵的時間不超過三天,底下的人為了投其所好,搜羅了周邊的無數美色,隐約有擴大規模抓捕的意思。
至于那些失寵的女子,不是被賣去妓院,就是被丢在軍營裏供士兵們洩欲,下場十分凄慘。有些試圖逃跑,被抓回去後,會被士兵們活活打死。
“這個畜生。”南國的将領聽的大怒,額角青筋暴起,身體控制不住的發抖。
他們被困在丹陽城太久,整日忙着對付胡夷大軍,不知道寧城是個什麽情況。現在聽見梁君末說出來,個個怒火中燒,恨不得将蒙果丹碎屍萬段。
甚至有将領氣的滿臉通紅,砸碎了手邊的茶杯。
楚雲閑面色泛冷,眼中殺機畢現。他擡手示意大家都安靜下來,然後轉頭看向梁君末道:“你既然了解蒙果丹的情況,那你所說的破解之法是什麽?”
“這個……”梁君末略遲疑,眼神在楚雲閑的身上掃過,而後落在衆将領之間道:“我打算在軍中抽出十來個好手,在找幾個貌美的女兒家,扮成逃難的賣藝人和胡夷抓捕美人的小股勢力相遇。寧城周邊的女孩子逃的逃,躲的躲,這些士兵不會放過天上掉下來的餡餅。他們可借此機會進入胡夷軍營,探查糧草和兵力的分布情況,必要時候和我們裏應外合。”
“胡夷不會讓你的士兵活着,你此舉只會把那些姑娘送入虎口。”楚雲閑沒想到梁君末所謂的破解之法就是這樣一個馊主意,覺得又好氣又好笑。
“非也,若這些人自知不敵,轉而投誠,還送上數個貌美如花的女子,胡夷會怎麽辦?”梁君末道:“潛入不過是第一步,胡夷不會輕易相信他們的投誠,必然會讓人監視,或者直接關押。但這都不重要,因為重要的是進入軍營。我們的下一步計劃是接近蒙果丹,然後策反那些受苦的女子。”
“風險太大,你就是在拿那些無辜女子的性命去開玩笑,我不會同意你的主意。”楚雲閑否決了梁君末的話,已經有太多的女子遭到非人的待遇,他不會在讓那些女子做着無謂的犧牲。
梁君末似笑非笑的看着楚雲閑,道:“楚将軍說的對,這些女孩兒不過是個掩護。我們真正需要的是一個集美貌、睿智、冷靜、武藝高強于一身的美人,只有這樣的美人才能挑起蒙果丹的興趣。”
“天方夜譚。”梁君末越說越離譜,楚雲閑已經失去和他繼續讨論的心思。轉向其他幾位将領道:“諸位可有什麽其它的法子。”
幾位将軍面面相觑,淩屏輕咳一聲,不安的搓手道:“其實梁王爺的提議可行,蒙果丹好色,我們攻以美人計,正中下懷。”
“荒唐,我們去哪兒找這樣一個奇女子?”有将領持反對意見,對梁君末的提議嗤之以鼻。
梁君末笑而不語,等幾個将領吵鬧了一輪,楚雲閑揉着額角叫停的時候,他才緩緩道:“現在真要我們去找這樣一位巾帼英雄的确很難,但我們可以找一個假的。諸位不妨看看,我們在座的哪一位能擔此重任。”
梁君末的話讓幾個将領一愣,眼神不約而同的看向楚雲閑。一直當透明人的趙懷也跟着湊了回熱鬧,把視線轉向楚雲閑。
楚雲閑男生女相,而且天生喉結不明顯,的确是個合适的人選。但讓主将男扮女裝設美人計去接近蒙果丹,在座的人還沒那個膽,誰也不敢吱聲。
梁君末也不催促大家開口,好整以暇的盯着楚雲閑。楚雲閑面無表情,衆人不知道他是生氣還是不生氣,內心都忐忑不安起來。
最後,楚雲閑站起身,整理衣袖道:“夜深了,諸位将軍請回,本将軍有話要和梁王爺說。”
諸位将領欲言又止,同情的看着梁君末。
楚雲閑見他們都不動,直接走到梁君末面前。趙懷意識到危險,上前攔住楚雲閑的腳步,被梁君末拂開。
“你不是他的對手。”梁君末對楚雲閑的身手很清楚,如果他要動真格,就算在來一個趙懷,也打不過。
趙懷沒有退,固執道:“臨行前父親交代了,不能讓王爺和楚将軍獨處。”
“哈?”梁君末一愣,正準備說趙欽河怎麽突然聰明了一次,看穿他的意圖。但話剛到嘴邊,他就笑了起來,反應過來趙懷說的父親不是趙欽河,而是趙欽河的席君卓元青。
楚雲閑冷眼旁觀,見梁君末有知知不休的趨勢,直接擋開趙懷,扣住梁君末的肩膀把他挾制在手,拖回後院。
趙懷欲上前解救,就聽見楚雲閑道:“來人,帶趙公子下去休息。”
語畢,還沒走的将軍們都圍上來,一副哥兩好的架勢把趙懷架走,不給趙懷護主的機會。
至于被楚雲閑拖走的梁君末,衆人在心中為他祈禱,祈禱楚雲閑下手有分寸,不會傷了兩國和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