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梁軍大營
梁君末回到軍營給安排的住地已經是深夜,趙懷懷抱長劍立在門口,靠着朱紅色的柱子睡着了。
趙懷還很年輕,過了年才十九歲。他和趙欽河長的十分相似,但性格截然不同。趙欽河平日大大咧咧,不拘小節。為人豪邁仗義,帶兵打仗果斷鐵血。趙懷卻很固執,他是一副悶葫蘆的性子,八竿子打不出一個屁。你和他聊天,你說他就應,你不說他也不主動開口。
梁君末以前還覺得趙懷沉悶,誰和他待在一起超過兩天都會悶死。不過認真接觸了兩天,梁君末反而有點心疼趙懷。趙懷不是沉悶,而是沉穩。這兩個詞看起來只有一字之差,但其背後的意義截然不同。
趙懷承擔了他這個年紀不該有的成熟,他那樣的家庭,本來可以讓他過的無憂無慮。可偏偏他選擇承擔,做一個有擔當的人。一聲身兼兩種身份,他必須迅速的成長起來。
年紀雖小,卻意外的很可靠。接觸過後,梁君末得出這樣的結論。
丹陽城入夜後,風涼露重。梁君末于心不忍,上前叫醒趙懷,溫聲道:“下去歇着,這裏是楚雲閑的地盤,不會有人不長眼來鬧事。”
趙懷睜開眼,常年的警覺讓他的第一反應是襲擊面前的人,但很快理智回籠,他壓住自己險些拔出的長劍,揉了揉眼道:“王爺,你回來了。”
梁君末嗯了一聲,知道剛才那句話趙懷多半沒聽見,又重複了一遍。
“可你得罪了楚将軍。”趙懷不敢松懈,他的眼神在梁君末的身上來回掃了幾遍,确定梁君末沒有受傷,這才放下心中的巨石。
梁君末噗嗤一聲笑出來,越過趙懷推門進屋。趙懷注意到他的手裏拿着一本破舊的書,看樣子有點像剛才議事時楚雲閑收走的那一本。
“我和楚雲閑這種相處模式是常态,他從小就看我不順眼。雖然小時候大家身份尊貴,但都是孩子,下手沒分寸很正常。現在大家都是成年人,做事知道分寸。你的擔心太多餘,楚雲閑不會為難我,相反他會護着我。因為他知道,我不僅是梁君末,更是戚國的攝政王。我有半點差池,都會挑起兩國紛争。”
梁君末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剛才在楚雲閑哪兒,連杯茶水都沒喝着。一夜不停的說話,說的他口幹舌燥,喉嚨冒煙。這會兒喝了一大杯清茶,他才覺得稍微舒服一點。
趙懷想着楚雲閑恨不得把梁君末扒皮的态度,對梁君末的話半信半疑。其實,在來保護梁君末之前,趙懷對兩個人的事情完全不清楚。只是來之前,他父親卓元青和他談了半夜,把一些要害關系給他分析過。
同時也再三叮囑,不能讓梁君末和楚雲閑獨處。趙懷不明白他父親的擔憂從何而來,現在卻有一點明白。楚雲閑的不爽很明顯,梁君末卻一點感覺都沒有。
“睡吧睡吧,有些事情等你到了我這個年紀,你就知道了。”
見趙懷還在那裏鑽牛角尖,梁君末退讓一步道:“大不了我們睡一間屋子,讓你時刻守着我便是。”
“你又大不了我幾歲,能有什麽區別。”趙懷不喜歡被人當成孩子一樣的敷衍,那讓他很不爽。
梁君末啞然失笑,沒在解釋什麽,而是讓趙懷早點休息,因為真正的戰鬥即将開始。
“你不睡?”趙懷見梁君末點了燭火,拿着那本破破爛爛的舊書在看,有點好奇那本書上寫了什麽,能讓梁君末那麽感興趣。
“我剛才看見楚将軍将這本書小心翼翼的收好,顯然很寶貝,他居然肯借給你。”趙懷有點驚訝,不禁懷疑這兩個人的關系真的還行。
“我從他懷裏順來的,趁他還沒追來,我要趕緊看完。”
梁君末毫不臉紅的說出自己的光榮事跡,趙懷語塞,好不容易放下去的心又提了起來。攤上這樣一個非要在老虎臉上拔胡子的王爺,他也很無奈啊。
橘黃色的光落在沒有封面的書上,梁君末翻開第一頁,借着燭火看清楚右下角的署名:楚雲征。
梁君末的眼中出現追憶的色彩,他的手指落在遒勁有力的三個字上,想象着落筆的那個人如何豪情萬丈,英姿勃發。那是記憶中不曾褪色的影像,巍巍如高山之松,萬古長青。
“大哥……”梁君末輕語,聲音只在唇瓣間,又小又輕。生怕自己說的重了,美好的東西就會散去。
書頁有些破爛,那是因為收管這書的人時常将書拿出來翻看。梁君末小心翼翼的翻動書頁,他對這書的愛護不比楚雲閑少。書中所記都是署名之人親筆所寫,每一個字都是那個人的心血,他将自己一生的見聞都記載下來。
書中包含萬裏河山的地勢,氣候,人文,行軍打仗的陣法,軍紀,忌諱……總結了很多有用的行軍經驗,最後還有一些江湖趣聞。筆墨間是随心所欲的灑脫,沒有什麽規律可言,完全想到什麽就寫什麽。
但就是這樣一本書,讓楚雲閑視若珍寶,誰也不能碰。因為這是那個人的遺物,那個人唯一留下的東西。
晨光破曉,梁君末吹滅了桌上的燭火,昏暗的光線從窗**進來,梁君末合上手中的書。他揉着發脹的眼睛,起身進了內室,滾上床将被子蓋上,閉上眼做出一副熟睡的樣子。
不一會兒,梁君末聽見趙懷起床的聲音,門口的院子裏也傳來兩個人的腳步聲。
淩屏在外,高聲道:“梁王爺,我們楚将軍請你去前廳。”
趙懷出門應答,而後進來請示梁君末。
梁君末做出才睡醒的樣子,打着哈欠從床上起來。他走到窗邊,推開窗戶,懶散的往窗臺上一靠,對淩屏道:“淩将軍,你們将軍可是答應了我的提議?”
淩屏的臉色有些僵硬,他尴尬的笑了笑道:“這事梁王爺去前廳問将軍比較好。”
梁君末笑而不語,心裏知道楚雲閑肯定是答應了。畢竟在楚雲閑看來,和男扮女裝打入敵方陣營這種事情比起來,求他梁君末幫忙更沒面子。更沒面子的事情他都忍了,能退敵扮一次美嬌娥又算的了什麽。
事實證明梁君末對楚雲閑的了解依舊正确,楚雲閑的确答應了,找梁君末前去是商量一些細節。
梁君末認真的聽楚雲閑指揮,眼神落在他被輕甲束縛的精瘦腰身上,眸光暗沉。
等把這個計劃再三的商量修補,确定沒有大的纰漏後,楚雲閑讓各位将軍下去準備。他離開軍營這段時間,軍中的事情由淩屏做主。
梁君末沒有走,他在等楚雲閑和他一起離開。
“我的書看完了?”楚雲閑面無表情的問道。
梁君末道:“看完了。”
楚雲閑伸出手:“還我。”
“好。”
梁君末把書拿出來遞過去,楚雲閑伸手來拿,梁君末猛的抽回手,讓楚雲閑撲了個空。
“我突然不想給你了。”梁君末道:“你武藝高強,我打不過你。要是你跟着我去戚國的陣營時當着戚國的将士揍我,我會很沒面子。這書先由我保管,就算是籌碼,你要再敢對我動手動腳,我就據為己有,不還你。”
梁君末說的理直氣壯,楚雲閑禁不住冷笑道:“堂堂親王竊書不還,還以此要挾,也不嫌丢臉。”
“和成大事比起來,不要臉這種小事何必放在心上。”
梁君末表示自己臉皮厚,楚雲閑說什麽他都不在意。
楚雲閑語塞,恨恨的磨牙。昨天晚上他把梁君末帶走,并沒有為難他,只是讓梁君末把自己的計劃重新給他講一遍。這一遍楚雲閑聽的認真,也有思考計劃的可行性。不想,他想的入神,被梁君末順走了懷裏的書。
一開始楚雲閑想過用強硬手段讓梁君末還回來,可才踏出去幾步,他就停住了,由着梁君末把書帶走。梁君末會搶這本書,多半是知道這本書是誰的東西。楚雲閑借他一顆熊心豹子膽,他也不敢毀壞這書一毫。
現在梁君末得寸進尺,楚雲閑只恨自己當時一時心軟。果然對付梁君末這個混球,就不能有一點的仁慈。
梁君末和趙懷先行,戚國的大軍由左将軍高雲虎帶領,在丹陽城和寧城交界地三十裏外安營紮寨。高雲虎曾是趙欽河手下的猛将,這次趙懷被梁君末點名出征,趙欽河不放心就讓部下跟随。
高雲虎帶兵有方,在将士心中的地位不低。身為軍人,他是一腔熱血豪情,性格奔放粗犷。他征戰半生,看的上的将領不過一只手。其中二人已逝,一人領了閑職,一人在家沒個正經樣,只剩最後一個還在戰場上拼殺。
而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南國的楚雲閑。知道這次出兵是幫助楚雲閑,高雲虎的心裏總萦繞着一股豪情。楚雲閑之名如雷貫耳,他想親眼見識一番,和對方切磋兩招。
高雲虎一路激情澎湃,聽見梁君末說會讓楚雲閑來戚國軍營的時候更是高漲到了極點,心奮的渾身發抖。
選在此地安營紮寨,知道先行的梁君末将要帶着楚雲閑歸來時,高雲虎顧不得其他,老早就守在軍營門口翹首以盼,來回踱步。
守衛的士兵被他繞的頭暈,不知道他這是焦躁還是激動。
終于,在高雲虎一次又一次的徘徊中,一輛馬車優哉游哉的從地平線那頭過來,距離越來越近。
駕車的人是趙懷,他熟練的揮舞着馬鞭子,讓馬走的平穩。高雲虎先是一喜,緊接着疑惑起來。他們王爺什麽時候變的這樣金貴?有馬不坐要坐馬車。還是說他們不确定周圍有沒有蒙果丹的視線,用馬車打掩護?
高雲虎心裏七上八下的想着,等馬車到了跟前,他連忙上前相迎。趙懷先跳下來掀起轎簾,梁君末執扇而下。亮光從轎子口落進去,裏面的昏暗稍退,高雲虎看見裏面還有一個人,穿着一襲白衣。簾子擋住他的臉,高雲虎只看見形狀優美的脖頸。
楚雲閑真的來了,高雲虎大喜過望。車上的人起身下馬,高雲虎抱拳上前,心裏早已準備好說辭。
“楚……”
楚将軍,久仰大名,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
高雲虎是打算這樣說的,可是他只說了一個楚字就傻眼了。因為從車上下來的根本不是他想象中身長七尺,孔武有力的鐵血悍将,而是一位風姿卓越,婀娜多姿的美人。
美人白衣素簪,眉如遠山,氣質缥缈若仙。只是面帶寒霜,給人一種高不可攀的感覺。他聽見高雲虎的聲音,擡眼看過來。一雙燦爛的星眸無波無痕,深邃如夜裏瀚空,攝人心魂。
“高将軍有禮了,在下楚雲閑,幸會。”
美人開口了,是男人的聲音。
高雲虎覺得自己這次不僅聲音卡住了,連大腦也卡住了,他還舉着手,僵硬的像個石雕。
一旁的梁君末見狀,捧腹大笑。趙懷嘴角直抽,心裏覺得他家王爺就是被楚雲閑打死也不冤枉。敢讓楚雲閑穿着女裝過來,這不是嫌命長是什麽?
可讓趙懷震驚的是楚雲閑居然同意了!
不過看看高雲虎和四周下巴落地的其他将士,趙懷有點明白楚雲閑為什麽會同意。
好吧,他承認,大家被吓傻掉的樣子真的很好笑。
作者有話要說:
你們一定會奇怪我怎麽又把名字改回來了,因為我才反應過來我沒有告訴你們我要改名字(無辜臉)。
原名和故事也很貼切,但是太嚴肅,這個故事走的歡脫風格,所以我重新想了一個:
《吾為将軍解戰袍》。
咳咳,這個名字很好理解,說的直白一點就可以開車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