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歸來

寧城大捷,一夜平定風雨。尚未逃出城的百姓一大清早開門出來,看見的不再是耀武揚威的胡夷,而是南國的軍隊。屯兵之所豎起新的戰旗,有見識的年輕人認出那是楚家軍的戰旗,頓時歡喜雀躍不已。

寧城百廢待興,城中官員多數殉國,少數成為俘虜被解救。梁君末為了避嫌,讓高雲虎帶着軍隊退到最近的城池,自己改頭換面,帶着青兒和趙懷兩個人,在此地多留兩日,等楚雲閑把一切事情處理妥當,這才告辭。

按理說楚雲閑此戰大捷,應該盡快把戰報送上去。可是在寫好戰報之後,楚雲閑思索片刻,把戰報換成求救的急報,讓送信的人先走一步,而自己帶着大軍稍晚一日。

寧城兵力空虛,官員希望楚雲閑能留下部分人馬被楚雲閑拒絕。楚家軍的性質和城池守衛軍不一樣,楚雲閑讓官員自己去丹陽城求兵。楚家軍班師回朝,剩下的百姓出城相送。寧城邊界,随處可見破敗村落,楚家軍心情沉重。

這一戰他們雖然贏了,卻贏的無比慘痛。

南國京都坐落在岚城,這裏是南國的文化、經濟、政治中心,繁華富饒,四季分明。天子腳下,百姓安居樂業,聽聽小曲,談談人生。街頭巷尾垂髫小兒唱着民謠,咿咿呀呀不成調,時常讓人忍俊不禁。

邊境的戰火蔓延不到都城,這裏一片安靜祥和。偶爾還會有權貴家裏的公子在怡紅院大打出手,為博美人一笑的醜聞流傳。世家子弟沒有考取功名,沒有進入朝堂者,大多在煙花柳巷出沒,留下許多風流名。

相比之下,年少參軍,手握兵權的楚雲閑就是一個異類。楚家滿門為将,到他這裏血性不改。大街小巷的百姓,只要從将軍府路過,都會毫不猶豫的露出敬佩之情。楚家手中的楚家軍,是南國戰無不勝的鐵血神兵。

兒郎以入楚家軍為榮,光想想能和楚雲閑上陣殺敵,保家衛國,就讓人熱血沸騰。楚雲閑的身上,有種讓人願意為他赴湯蹈火的魔力。他是岚城最明亮的星星,亦是閨中少女懷春的對象,去他家提親的人都要踏破門檻,卻始終無人能讓楚雲閑拜倒在石榴裙下。

久而久之,那些懷春的少女們逐漸認識到,或許讓楚雲閑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從一開始就是一個錯誤的想法。他這樣的人,豈能被一般的女子俘獲?他的容貌,他的武功,他的家世,他的才情……京都配的上他的人能有幾個?

而且楚雲閑坦言,戰場才是他的歸宿。一旦發生戰争,他一定會奔赴戰場。戰亂之中,刀劍無眼,說不定那一天他就死在戰場上。嫁給他的人,随時都要做好守寡的準備。

這番冷酷的言論一出,打擊無數懷春少女。也讓更多的人明白,他楚雲閑今生沒有娶妻的打算。捐軀為國,視死如歸。想嫁給他的人少了,崇拜他的人卻更多。

從人到被仰望的戰神,只在一念之間。

凡有戰亂,必有楚家軍的身影。凡有楚家軍的身影,必有凱旋的消息。

這早已成為百姓心中深信不疑的定論,然而此次大家都深感疑惑。胡夷犯境,楚雲閑帶兵出征,卻一連四月都沒有任何捷報傳回來。如果說是軍中消息要保密,所以百姓不知道。那朝堂之上應該有一點聲息,結果朝堂之上也寂靜無聲。

四個月,楚家軍音訊全無。大家都在猜測楚家軍是否遭遇不測,甚至朝堂上已經有大臣在發聲讓皇上給楚雲閑下一道命令,讓他把戰報傳回來。事态的發展隐隐有些不受控制,岚城這顆明亮星辰的光芒蒙上陰影。

民間流言四起,街頭巷尾的童謠也變了性質。

然而就在大家議論紛紛之際,楚家軍突然班師回朝,兩萬餘人到了岚城,皇城還沒得到消息。

按照一貫的規定,都城之內不能屯兵,楚家軍只能在城外屯兵之地安營紮寨,無诏不得進城。但這次楚雲閑一反常态,安頓好受傷的士兵後,他破天荒給了全軍兩天假期,讓他們回家探親。

遣散軍營裏的兵将後,楚雲閑孤身一人騎着高頭大馬進城,慢悠悠的穿過市集回家。和以往的凱旋完全不一樣的情況讓那些百姓都驚訝的合不攏嘴,忍不住懷疑是自己看花眼,那人說不定只是長的相似,并非楚雲閑。

膽大又好奇的人一路跟随楚雲閑的馬,到了将軍府門前。

将軍府門前的風景和離開時無二,大紅燈籠,門口立着兩只腳踏小鬼的威武麒麟。據說這兩只麒麟是皇上特意下令讓工匠為将軍府制造,希望将軍府永為南國神兵,不受小鬼侵擾。

楚雲閑的歸來沒有通知任何一人,門前并沒有迎接的人群。楚雲閑自己前去敲門,開門的小厮看見他,目瞪口呆,舌頭都在嘴裏打結,找不到話頭。

楚雲閑沒有怪罪他的失态,讓他安頓自己的馬,便越過他進門。看見楚雲閑進門,那些好奇的人才确定這個人實實在在是失去消息長達四個月的楚雲閑。

今日休沐,楚烽沒有上早朝,在家裏陪夫人邵茜下棋。兩人成親多年,年華老去,卻依然恩愛如初。楚烽是世家子第,小時候還給當今皇上做過伴讀。邵茜雖不是官家女子,但她的來頭也不小。

朝堂之外的江湖,人人敬仰的解甲山莊是她娘家,她乃是解甲山莊的二小姐,當年江湖上出了名的美人,武藝高強。嫁給楚烽後,曾與他一同上陣殺敵,立過戰功,被皇上封為一品诰命夫人。

比起一般的官家女子,邵茜的身上有着江湖兒女的豪情和豁達。三十年風雨同舟,與子攜手共白頭,伉俪情深,羨煞旁人。

這些年戰場上的事情有楚雲閑處理,家裏的事有楚雲戈和兒媳婦處理,曾經睥睨天下的這對俠侶,樂得清閑,過着二人的小日子。

棋盤上的棋子黑白分明,邵茜棋藝不精,楚烽會有意讓着她,不會很快結束棋局。下棋圖的就是一個樂趣,若是一方實力碾壓,那另一方還有什麽樂趣可言?

“也不知道季習怎麽樣了,你在朝中也沒有聽見消息嗎?”邵茜打了個哈欠,昨夜睡的晚,她今日有些精神不振。

季習是楚雲閑的字,家裏人都是這樣稱呼他。

楚烽搖頭道:“這次的戰況有些古怪,前兩日兵部尚書一直請求皇上派人去前線詢問,但被皇上壓下。”

“季習不是沒有分寸的人,想必是被什麽事情絆住,才不方便透露戰況。”邵茜對自己兒子的為人十分了解,若非情況特殊,他不會讓身後的人跟着幹着急。

“還是娘親懂我。”

帶着雀躍的聲音插入楚烽和邵茜的談話,楚雲閑風塵仆仆的趕來,剛進家門就直撲此地,給爹娘保平安。

楚烽和邵茜一愣,兩個人齊齊擡頭,以為自己聽錯了。

楚雲閑大步過來,給二人行禮道:“雲閑見過爹娘,爹娘近來身體可好?”

邵茜騰的一下站起來,連忙扶起楚雲閑,目光驚喜萬分。雖然對楚雲閑帶兵有信心,但戰場上刀劍無眼,邵茜還是免不了擔心。現在兒子平安歸來,她一顆心放回肚子裏,喜悅之情溢于表。

但驚喜是短暫的,邵茜看着自己兒子,疑惑道:“你怎麽突然回來了?”

“胡夷兵敗,蒙果丹已死,我自然要帶兵歸來。”楚雲閑說道,聲音平靜,聽不出喜怒。

楚烽一怔道:“既然退兵,為何四月來音訊全無?你可知現在岚城外面都在議論,連皇上也起了疑心。”

楚家軍凱旋是好事,楚烽不明白楚雲閑為何隐瞞。

“這正是我要和爹娘說的。”楚雲閑面色一沉,神情凝重。他把這幾個月的遭遇一一講給楚烽和邵茜聽,聽見胡夷大軍五萬時,二老就明白事态嚴重。楚家軍的戰報一直傳不出來,這本身就不正常。

楚烽怒不可遏,天子腳下,竟然有人敢扣押前方戰報,延誤戰機。若非戚國出兵相助,楚家軍只怕已經葬身丹陽城。

邵茜聽的冷汗連連,一陣後怕,差一點她又将失去自己的兒子。一想到楚雲閑會像楚雲征一樣戰死沙場,邵茜就心疼的無法呼吸。她忍不住以手掩面,目露痛苦之色。她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孩子,各個都是她的心頭肉。

當年楚雲征戰死,已經給她很大的打擊。可是即便如此,她也說不出讓楚雲閑不在出征的話。楚家不貪慕兵權,骨子裏流淌的是為國為民的熱血。一日為将,終身都将為百姓而戰。

寧城的慘狀激起楚烽心中的熱血,他一拍桌子站起來道:“不行,我必須把這件事情禀告皇上,讓他下令徹查,不能寒了戰士和百姓的心。”

“爹不必着急,不用你去,皇上自然會派人來。”楚雲閑說道,他之所以悄無聲息的帶兵歸來,就是要給背後那只手一個警鐘。今日街上的百姓見着他,難免會議論。這聲音想必過不了多久,就會傳到皇帝的耳中。

不管是為了弄清楚事情的緣由,還是平息民間的輿論,皇上都會立刻召見楚雲閑。到時候,該說的話,楚雲閑會一字不漏的說給皇上聽。

作者有話要說:

楚雲閑,字季習。

想當初我好不容易把字取好,屁颠颠去找基友分享的時候,基友的回複差點笑哭我。

基友:“這個字取得好,一個季度才學習一次,和雲閑很搭配。”

我:……

委屈巴巴的對手指,明明本意不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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