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回程
江平州已經大亮, 山匪除匪頭和幾個殘兵逃掉,其他人不是被俘虜就是被就、地、正、法。梁君末在清點傷亡情況,楊一和薛傾站在他身邊, 防止有山匪奮起反撲。
等戰亂結束,高雲虎才帶着王刺史出來。王刺史看見梁君末完好無損的站在人群中間,精神抖擻,激動的老淚縱橫。他牽着自己的衣袍, 跨過遍地的屍體走到梁君末身邊, 把人看了又看。梁君末在他的注視下鼻子發酸, 自責道:“我這次辦事失了分寸讓舅舅擔心,心裏愧疚難當,還請舅舅責罰。”
“好孩子, 沒事就好。”王刺史上前抱住梁君末,梁君末孤身入匪營, 引山賊進城中陷阱, 在他身上, 王刺史仿佛看見煜親王的影子。說起來, 梁君末算是文臣, 卻有着不輸武将的膽識。王刺史對此深感欣慰,梁君末這半生,不負梁之姓。
等城中戰場打掃幹淨,楚雲閑才騎着馬歸來。梁君末站在刺史府門口等他,楚雲閑老遠就看見人影,雪兔沖到門口,他便翻身下馬。梁君末伸手接他,把他抱個滿懷。
“你怎麽一個人去追那些殘兵,還不許士兵跟随?”梁君末清點戰場, 知道楚雲閑一人追擊敵寇,不讓士兵跟随,可是提心吊膽了好一會兒。
“不過幾十個餘孽,我一人足以應付。三百士兵還要追擊那些山匪,不然他們一旦逃入山林,在抓捕就難了。”楚雲閑沒有推開梁君末,而是在他臉上蹭一把,才讓他松手。比起不成氣候的胡夷,那些山匪才是大患。
梁君末被蹭的臉紅心跳,覺得面前的楚雲閑有些不一樣。可是還不等他細看有何不同,楚雲閑就拽着他進門。
“有熱水嗎?我一身血污,怕沖撞舅舅,容我去換身衣服。”既然歸來,楚雲閑理應去拜見王刺史。
刺史府裏的下人來來往往,楚雲閑看到楊一上前,将手中長|槍扔給他保管。而後側頭問身邊的梁君末要熱水,光暈晃過他的側臉,纖長的睫毛上還帶着水霧,在眼底投下一片小小的陰影。
梁君末看的喉結滾動,覺得楚雲閑今早格外勾人。熱水廚房自然備的有,梁君末讓下人去準備,反手和楚雲閑十指相扣,把他拖進房。
沾着血污的軟甲被人褪下,梁君末摟着楚雲閑,急切的親上他的唇。溫柔的表象付之一炬,滿滿的都是霸道和占有。楚雲閑回抱梁君末,和他唇齒相依,親的難舍難分。
小別小半月,一朝在相逢,兩個人都迫不及待的想要和對方融為一體。不過他們還沒有完全厚臉皮到白日宣淫,更何況這裏是刺史府,不是家裏,随時都有人不識趣的闖進來。
走廊上時不時有人走過,楚雲閑撐着梁君末的肩膀和他分開,兩個都氣息不穩,相互看着對方大笑。梁君末在楚雲閑的鼻子上刮一下,還想偷香就聽見有人敲門,是下人送熱水進來。兩個人這才分開,楚雲閑去內室找衣服,梁君末指揮下人把熱水放下,讓他們出去無事不要進來打擾。
一|夜未眠,楚雲閑泡在熱水裏舒服的嘆口氣。梁君末拿過布巾給他擦背,和他絮絮叨叨的說這些天在山匪窩裏發生的事,楚雲閑認真的聽。聽見驚心動魄的地方,為梁君末捏把汗,聽到好笑的地方,他嘴角也泛起笑意。
時間在閑适的交談中溜走,楚雲閑換了身幹淨的衣服,這才和梁君末去見王刺史。王刺史正在寫奏折,要把這裏的事情告訴皇上。他們二人到時,王刺史已經寫完,看到他們過來,順手把折子遞給他們看,問他們還有沒有需要補充的地方。
梁君末粗略的看一眼,王刺史淡去他和楚雲閑的功勞,重點提了楊一和薛傾,這都是梁君末想要看到的,并沒有不妥需要修改的地方。楚雲閑不沾朝政,對此自然沒有興趣,便略過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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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高雲虎到此地,說你要勸我回都城,你可是有此打算?”王刺史将折子裝好,找人送出去。然後讓下人上茶,讓梁君末二人去小花廳陪他坐會兒。
胡夷犯境這事不可小觑,即便楚雲閑将他們驅逐出去,也難保他們不會再次起兵。所以高雲虎一大清早就帶着薛傾他們出門去巡查,務必保證邊境安全。沒有高雲虎在身邊,王刺史只想和梁君末說點家常話和心裏話。
“我的确有此打算,外公年歲大了,京都需要有個人幫襯着荀兒。”梁君末也不在藏着掖着,這次來他是公事私事都混在一起。把該解決的,能解決的,都一并解決。開春楚雲閑就要動身去南國,他也準備離開朝堂。
王刺史對楚家的事情并不清楚,聽見梁君末這樣說,心裏有些驚訝。因為以他對梁君末的了解,就算王丞相辭官,梁君末也不會袖手旁觀。
“舅舅你是聰明人,當年我升為攝政王,外公官拜丞相,你便知道外戚專權這四個字一旦落在王家頭上,對王家是個重大的打擊。所以你毅然離開都城,不讓那些史官有嚼舌根的借口。如今也是一樣,荀兒已經能夠獨當一面,我繼續留在朝中,只怕那些史官的冷箭就要對準我。”
梁君末這話已經說的很直白,王刺史聽的出他的話外之意,嘆口氣道:“天家皇權,古來多争。你和你爹卻是個例外,你爹只喜歡帶兵打仗,對國事一竅不通。你也心思通透,知道什麽該得什麽不該得。”
“舅舅說笑了,比起坐上那個位置的孤寂和猜疑,我更喜歡與所愛之人執手餘生,看遍山河美景。荀兒是我看着長大的,我知道他有那個肚量讓我離開。不過當年畢竟在姨夫面前答應照顧好荀兒,替他守好江山,如今一走了之,心裏還是有點過意不去。”
大丈夫一言九鼎,梁君末沒有忘記他在先帝床前許下的承諾,即便事情的發展不容他繼續留在這裏,他也會想辦法給梁荀留下更多有用的人才。
楚雲閑做過四皇子的伴讀,從小看過不少宮裏的事情,很理解梁君末肩上背負的擔子。有些東西拿起來不容易,要放下去更難。而這個難不是自己放不下,是自己放下了,卻沒有人相信。可即便肩上扛着這些事,梁君末也沒有放棄楚雲征的仇恨,覺得自己太累不想扛。
這一點讓楚雲閑感動不已,他知梁君末情深似海,心裏只願這一生走的漫長,能讓他陪着梁君末慢慢變老,看夠桃花滿野,夕陽滿江海。
“願得一人心,白首不分離。你小時候誰家姑娘,小子都看不上,我和你外公笑你不識情滋味。現在看來,你是早就識得情滋味,我們沒看出來。”王刺史對楚雲閑很是看好,聽梁君末的肺腑之言,知道二人感情深厚,忍不住想要打趣兩句。
梁君末嘴角的笑意控制不住,眼裏滿載細碎的星光,那是情深的喜悅,藏不住的愛慕。楚雲閑端起茶杯掩蓋自己上揚的嘴角,低頭喝茶的時候忍不住擡眼去看梁君末。纖長的睫毛下,一雙明亮的杏仁眼裏藏着隐藏不夠好的笑意。就像小孩子想要把糖果分享出去,又想考考小夥伴的得意。
兩個人的視線撞了個正着,認識那麽久,成親那麽久,說過愛慕的話,做過愛做的事。這一眼下,他們卻仿佛都變成了情窦初開的小夥子,心髒砰砰直跳,覺得對面那人眉目都是畫,越看越像畫中仙。
王刺史呵呵直笑,小輩之中,目前只有梁君末成親,看到他們婚事美滿,做長輩的自然樂得開懷。
“你外公也一把年紀了,我的确不該讓他繼續操勞國事。你請我回京都一事,我可以答應。”王刺史心裏對朝中的局勢早有分析,王家是太後娘家,掌權不掌權在京都的地位都不會低。王刺史心裏揣着黎民百姓,回京都,他能為天下百姓做的事更多。
首先,就是輔佐出一個好皇帝。身為人臣,能做的事情,能為百姓謀取的福利總是有限的。但身為君王,只要他想,他可以為自己的子民留下太平盛世。
得到王刺史的回答,梁君末眉飛色舞,起身執晚輩禮道:“多謝舅舅深明大義,朝中有你,可少奸佞小人,多清官好官,實乃萬民之福。”
“你別忙着給我戴高帽子,先告訴我你以後打算做什麽?”梁君末要離開都城,于情于理,皇上都會給他封地。王刺史可不相信他真的要甩手不幹,不在參與朝中任何事。
梁君末抿唇,臉上的笑意一斂,談論起楚雲征,他的心情從來都不輕松。這些事情本來早就該告訴王刺史,只不過礙于路遠山高,他未曾言明。今日王刺史問起,他自然要如實相告。
為楚雲征複仇,扮成狼子野心的攝政王入南國和太|子|黨派聯手,梁君末做的這些事都在冒着殺頭謀逆的危險。他孤身入南國,背水一戰,不會向戚國尋求半點幫助。
王刺史聽的動容,捶胸頓足道:“大丈夫在世立命,有所為有所不為。你骨子裏流着你爹仗義直言的熱血,楚家對我們有恩,你願意以身犯險為楚雲征平冤,舅舅不會攔着你。舅舅知你沒有謀逆之意,日後我在都城宮中,能為你撐一片天,絕不會縮一下肩膀。”
雛鳥展翅高飛,即便離家萬裏,心裏還是有個家的影子。王刺史這番話,無疑是要做梁君末堅實的後盾,讓他放心大膽的往前走,不要有後顧之憂。
梁君末深受鼓舞,對王刺史三拜以表心中感激之情。楚雲閑同樣起身行禮,楚家之事本不該把大家牽扯進來,是大家願意伸手援助,傾力相幫。
王刺史扶起二人,讓他們不必多禮。楚雲閑嫁給梁君末,那楚家和王家也是親家。親人之間,何須謝來謝去。
說服王刺史回京都,難民安置完成,還剿滅匪患和胡夷,梁君末這一趟不算白來。他和楚雲閑在江平州多留兩日,王刺史帶他們領略風土人情,等事情完全平定,才放二人回去。
高雲虎說邊境胡夷有動靜,他要留下來守護邊防,不和二人同去。梁君末感動他一片赤膽忠誠,說自己回去以後會把這裏的情況禀告給皇上,讓皇上早日派兵前來增援。高雲虎謝過梁君末,并請他把楊一留下幫忙。梁君末欣然答應,楊一知道後拉長了臉,薛傾卻喜不自禁。
來時浩浩蕩蕩的一群人,離開就只有楚雲閑和梁君末,還有四五個喬裝打扮的士兵。其餘的人都被楚雲閑留給高雲虎,讓他随便調動。回程的路走的慢,梁君末和楚雲閑坐的馬車,兩個人偶爾小打小鬧無傷大雅。
沿途一路走來,春天的腳步踏過,嫩草破土而去,樹梢上冒出綠芽,遠遠看去,像一點翠玉,妙不可言。
“春天來了。”梁君末挑起車簾,看着沿途的山中綠色,心情舒暢。
楚雲閑從窗口看出去,幾只小鳥在枝頭叽叽喳喳的叫着,歡呼春天的到來。
“逸之,一想到又要和你分別,我心裏就千萬種不舍。”梁君末放下車簾,撲倒楚雲閑身上,摟着他的腰,把臉埋在他的小腹裏,對着他的敏|感部位吹氣。
楚雲閑嫌他不正經,想要把他的頭搬開,他卻不肯挪窩,反而在楚雲閑身上亂蹭,差點把他蹭出反應。
“你真是……”楚雲閑找不到話來罵人,只好由着梁君末。他擡手把梁君末的玉冠拆下來,讓他好好枕着自己的大|腿睡一覺,別老是沒事找事。梁君末應了,果真翻身枕着楚雲閑的大|腿睡覺。
楚雲閑眼神溫柔的看着他,拿過一旁的披風抖開,給他蓋上道:“你說過在我離開戚國之前,會讓爹娘來和我見一面。現在我連他們的人影都沒看見,分別從何談起。”
“分別從我閉上眼睛看不見你的時候就要開始談起。你說人睡覺的時候為什麽要閉着眼睛,像魚一樣睜着眼睛不好嗎?那樣不管是黑夜還是白天,我都可以看着你。”梁君末睜開眼睛看着楚雲閑,這一說他還真舍不得閉上眼。
楚雲閑笑他幼稚,低頭在他眼睛上親一口,笑道:“睜着眼睛看到的是一個樣子,閉上眼睛心底浮現的又是另一個樣子。”
梁君末聞言,忽然笑了起來,邪氣道:“逸之說的對,眼前的你衣冠楚楚,眉眼冷峻。而心裏的你衣衫半解,面帶桃花。兩個你,我都喜歡。”
“你又不正經。”楚雲閑被說的心悸,只好擡手捂住梁君末的眼睛,催他快點睡覺。
梁君末嘴角帶着笑,心裏抹了蜜,不在貧嘴,靠着楚雲閑休息。
馬車優哉游哉的走着,從冰雪初融走到春意盎然,鮮花漫野。四季一個輪回,兜兜轉轉,楚雲閑和梁君末已經共度一年光陰。
時光還可以再慢一點,讓他們走到綠樹亭亭如蓋,果實累累,雪色滿都城,然後就這樣一直一直走下去。走到雪色滿青絲,依然不離不棄。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