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
布茲沒有看錯座位,那是艾布納一個無傷大雅的玩笑。布茲感到驚奇,他的口吃消失,但只消失了那麽一次。
他們一起上課,布茲感到自己由一個人變成了兩個人,這個世界上多了一個他的同伴。
艾布納每次午睡或者小憩都會握着布茲的手,他感到那只手比自己要柔軟一些,沒有繭也沒有傷疤。他很想在那雙眼閉上的時候輕輕地親吻他。
布茲的世界只有兩個人,但是學校裏有很多人,他每次只能止步。
他們借着樹葉的陰影得以乘涼,在樹下休息,艾布納說:“要是有河水就好了,就可以用毛巾洗臉。”
“都是河水了,為什麽要用毛巾洗呢?”
“是這樣嗎?不應該有毛巾嗎?”艾布納很疑惑。
布茲笑了:“我們家後面就有一條河,大家會在河邊洗衣洗頭,像這樣的夏天,他們會在裏面游泳。”
“真有趣啊。”艾布納說。
“那你是去哪裏呢?”
“山谷,小溪,森林。但是我沒有去過你們那邊,叫貧民窟是嗎?”
“我不知道我們那兒叫什麽。但不該被這麽稱呼,你知道為什麽嗎?這就像……我稱呼你們那邊為貴族堡。”布茲心想,也沒有那樣的稱呼。
“我知道了,布茲家,就是布茲的家,是吧?”艾布納笑道,“我也想去游泳。”
日子定在一個下午,艾布納帶着布茲逃課,兩人離開學校,從被修剪的花坪跑到了雜草叢生的小路。
“這樣的地方可真有意思。”艾布納笑道。
漸漸地,他們走進破敗的小巷,有一個女人神态木然,穿着随便,幾個男人癱在路邊。
Advertisement
艾布納皺眉,不解地問布茲:“他們怎麽了,好像很沒精神。”
布茲的口吃又上來了,他的心跳加速,開始出汗,他沒法跟艾布納解釋哪個人是娼妓,哪個人又是乞丐,這個王國不需要這兩項職業,而他們就像混子一樣度過終日。
可這又有什麽辦法?他們不知道其他賺錢的辦法,去當學徒找不到好的師傅,更有可能被派去幹雜活,做些根本不重要的工作,好幾年都學不到東西,只學會了讨好老爺。
他沒法跟艾布納解釋他的家,他的周邊鄰居,他也沒好好了解過哪個人是幹什麽的,這些東西在貴族的眼裏不是習以為常的事情,他們這裏就是貧民窟,就需要這樣的标簽,輕松的概括這裏的所有人,包括布茲。
到了河那邊,就連風都讓布茲有些嫌熱,那些河裏的男孩女孩着游泳,只是為了涼快,可在布茲看來卻成了下流的東西,沒法給艾布納看,也沒法跟艾布納解釋。艾布納果然愣住了。
布茲甚至都有點想蜷縮回原來的自己,他的口吃越來越厲害,只發一個字而無法全發出來。艾布納卻說:“有什麽問題嗎?”
“什麽?”
艾布納順着解開一個一個扣子,說:“你好像很緊張,我以為你是不會游泳。”
“我當然會了,不過你不會覺得……”
“我不會哦。”艾布納說,“我的心肺不是很好。”他只是解開幾顆扣子,坐在河邊,把腳浸在河水裏。
“以前有老師教過我和哥哥。但我總是會嗆到水,有一次好像快要死了,哥哥很緊張哦。”
艾布納說起這些事雲淡風輕,“後來自己也偷偷嘗試過游泳,但每次都有一種溺死的感覺,後來就不游了。”
“這樣啊。”布茲說。
艾布納退學後,去讀了神學院,而布茲還在騎士訓練場。他在一個全黑的屋子裏。
現任青灰團長班諾坐在石椅上,隔着黑暗問他:“你是怎麽想的呢?”
“我的那位朋友喜歡世界,喜歡外面的世界。”布茲坐下來說,“我就是想把外面的世界帶給他看看。”
這年艾布納在作家會所。
牆上挂着全是布茲捕獲的魔物标本,旁邊有密密麻麻的批注。
班諾還是在老地方問他:“闊別已久,友人怎麽樣?”
布茲說:“他變得……很華麗,他很像貴族。”
班諾笑了:“他本來就是貴族。”
45、第 45 章
從魔法森林回來的布茲在作家會所前猶豫不決,不敢進去,他的緊張恍若在巴羅忍受同學的目光。
他有跟艾布納聯系過。他繞着作家會所走,想到了巴羅的精美建築,這裏的裝飾跟那裏沒有什麽不同,因為是貴族的領地。
“先生,能不能請你讓開一下,我們是警備隊的,前來作家協會收繳稅金。”
班諾問:“當時是阿奇嗎?”
“是阿奇柏格,他和奈登在一起。”布茲沒有帶上尊稱。
“那是你們見的第幾面呢?”
“不知道,只是感覺很強烈……”布茲在盡力回想,“他曾經跟我說過,家族是一個籠子,而蘇蘇裏城是一座更大的牢籠,他的枝條可以順着縫隙往外伸,主幹卻出不去了。”
布茲走入作家協會,先看到的是明豔的花朵,嫩綠的草葉,轉而,五個女人圍擁着一個金發青年。布茲想到了過去。
“過去他就是一個人睡在我的座位上,陽光明媚,環境卻很安靜。”
班諾說:“很不錯啊。”
“看到他跟那些女人談話,我感覺他并不開心。”
“為什麽呢,明明是他自願的,誰都知道艾布納少爺是全蘇蘇裏最風流的劇作家。”
“他認為他要那樣,實際上不是的,我想把他解救出來。”布茲握緊了拳頭,說,“不管是哪個籠子,我永遠都會在外面打破它,手流血了還有頭和牙齒。”
班諾說:“你認為你沒有鑰匙。”
“他才是鑰匙。”
夏日宴會的血腥過去後,瑞莎受到了最好的照顧。安德烈認為給這樣一位平民女子設置專門的魔法觀察室太大材小用,可現階段确實沒人能把寄生型魔物裏加搞定。
“那是治不好的吧?只能消耗時間和精力。”安德烈說。黛羅無所謂艾布納的念頭,她對安德烈說:“沒準兒那姑娘對艾伯很重要,安,你還有什麽阻止的必要呢?”
“我的弟弟……雖然總在外面亂搞女人,但他不會覺得哪個女人重要,絕對不會。”安德烈說。
奈登對這件事的看法就比較平淡:首先,歐珀喜歡發動恐怖襲擊。
第二,首領梅爾對他們來說很重要。
第三,他們愚昧,因為梅爾長得很像創教人羅傑,就把梅爾拿去當首領。
第四,他們有強烈的獻身精神。
第五,他們對「自己人」很好。
要談解決辦法,只有冰之華才能讓瑞莎得救,可冰之華在阿奇柏格身上,他又不能去找阿奇柏格,讓他救瑞莎。
聽起來非常遺憾,不過他不是英雄,不是誰都能救,這也不在自己能力範圍內。
可艾布納奔波于魔法部和圖書館之間,最後得出了結論,雪之森是唯一沒有裏加的地方,他要去雪之森,那片被前任青灰團長打敗過的森林。
警備隊加強了對政廳的保護,阿奇柏格還要去處理魔法監獄的事,這一次他沒叫奈登。
回到警備隊,看到的就是幾個請了病假過來玩的兄弟,比如杜克,非常誇張地用繃帶包紮手臂,其實沒什麽事了。
“哎哎哎,你最近跟隊長又怎麽了,聽納撒說,他覺得跟你們工作,壓力很大,莫非你都在隊長身邊待三年了,才那麽感覺嗎?”杜克打趣道。
加比說:“我賭十桶葡萄酒,你倆是不是有事?”
奈登心想,加比看人還蠻準,确實有事,有大事,各種事情都有。
見奈登沒第一時間說話,加比很尴尬地選擇沉默。
杜克突然提起道:“這麽說我們都不知道隊長住哪,他到底姓什麽,有沒有姓氏啊?”
“怎麽突然提起這個?”奈登想到市長告訴他的那刻,感覺不是很好。
“他不是今年就要走了嗎?成年再走,好奇怪啊。”加比說。
這确實是最近傳出來的流言,據說是某次阿奇柏格去市長辦公室讓人聽到了。
“你們還想見他嗎?”奈登問。
“當然咯。他原來的個子長得也不高,臉也很嫩,沒想到這麽快就要成年了。但是隊長心智不是很成熟……”杜克多嘴,小聲地說道。
“快了,你們很快就會見到他。”奈登看着窗外的白鴿,說,“在某次比賽上。”
作者有話要說:
都是存稿!
46、第 46 章
瑞莎出了事後,家裏的氣氛就沉重許多,大家關心的不是瑞莎,這是當然,因為她是平民。但艾布納堅持救她,幾次跟安德烈發生争執。
“她為什麽對你那麽重要?”安德烈說。
黛羅見安德烈不太高興,對艾布納說:“小艾,女人可以随便挑的哦。”
“我并不是喜歡她,救她只是因為她是我的朋友,這點很奇怪嗎?”
“那個女人受傷不是你的責任。”安德烈說,“你以為讓布茲去申請,就可以一下子到雪之森嗎?按照青灰的規矩,你們花費的時間沒準需要半年,你根本不知道她會在什麽時候死。”
“那也得去。”
“你得給我個理由,比「朋友」更好的理由。”
“我想去沒有人知道的地方,去看看。”
安德烈的神色變了,沒有再阻止他。
奈登已經管納特要來了代爾(索菲喜歡的男人)母親的項鏈。
在外頭呆了一個多月,回來就看到大型連續情景喜劇,奈登很是感慨,決定先不去大廳,直接用穿牆咒從廚房繞上去,在書房的沙發上看到了科裏。
科裏很稀罕地在看書,在看騎士傳說,不同地攤文學,這是原本的騎士故事。奈登說:“你看到下面的戲劇了?”
科裏說:“什麽啊,我就是不想艾布納哥哥走。”
“也對,是親人嘛。”奈登很認可。
科裏很奇怪:“你為什麽說起家裏事永遠是個旁觀者的角度,你是局外人嗎?”
“我不知道。艾布納的身體很不好,幾年前他差點死掉,哦,就他退學那段期間。
你還沒出生。全家人都很在意艾布納的身體,他就像完美的瓷器,不可以任意的摔。瓷器可不能遠行啊,就算允許,也得用重重的保護堆疊而成。”
“就像身上挂滿了枷鎖,一直這樣前進?”
“重力球從來沒從他身上脫落過。”
科裏不懂為什麽他突然談到重力球。
蠟燭精靈的光芒照亮了房間,這次布茲再也沒有找漆黑的房間歇息。
班諾在自己的辦公室裏考慮着騎士團的事務,看到布茲進來。
“怎麽了?”
“我是來提交申請的,關于神甫的更換……”
班諾心想,神甫明明是由教會負責的,跟布茲有什麽關系,但他看見申請表上的一個名字,就明白了。
“行程至少要半年,給我個理由。”班諾說,“能夠交到教會的理由。”
“我們的宗教一直都只有女神教吧,教會靠女神教維持統治……”
班諾很期待他繼續說下去,說到他上絞刑架為止。
“女神能夠救濟所有的凡人。但是,有很多人因為裏加而得上傳染病,這種病到了後期只能導致死亡,這就是這部分人不相信女神的原因,也是各村有異議的因素之一。”
“你想用裏加的解決方法換民心的暫時安穩。”班諾說。
“不錯的理由吧,班諾。”布茲說。
班諾笑了:“那你必須得找到解藥,否則這次的行程将會被評定為失敗,你可能會被貶低,遭受輿論的洗禮,職務的變更。”
“我說過了吧,我要把小艾從牢籠裏救出來,把我的身體當做武器也無所謂。”布茲說,把申請表放下就走了。
班諾感到很有趣。
作者有話要說:
先交代一下其他角色的劇情呢!
47、第 47 章
布茲說,辦完了手續,可以出發。艾布納跟他開着玩笑,站在樹邊。
“我是不是要穿神甫服呢?”
“你應該可以不穿吧,很熱的,中暑就完了。”布茲說。
他們沒告訴太多人要走,否則有太多人要圍過來,枷鎖伴着重力球灑落一地。
科裏說:“早點回來哦,艾布納哥哥。”
然後人影剩下三個,安德烈靜站一側。
艾布納用輕松的語氣說:“哥哥,我會早點回來的,所以不用擔心。”
“你叫我怎麽不擔心?你差點死在了迷失地裏,外出的每一次你都有可能死亡的風險。”安德烈說,“去沒有人知道的地方真的那麽重要嗎?我也曾經有夢想,但是我放棄了它,現在我是騎協的會長,下任家主,我的話舉足輕重。你不明白嗎?你我都當不了魔法騎士,但你可以有更好的未來。”
“哥哥想讓我呆在這裏,是想讓我繼續做風流的劇作家,沒有妻子,身體很差。”艾布納在安德烈想反駁的時候繼續往下說,“但我要救的不止瑞莎。”
安德烈說:“那你一定要回來。”
“就用這個做憑證吧。”艾布納把騎士傳說給了安德烈,母親曾在二人午睡的時候,撫摸着二人的頭發,讀着繪本上的文字,給他們看繪本上的圖畫。
布茲督促着艾布納盡快離開,随後他們上了馬,夕陽和榕樹暈染出一幅油畫。
珍珠翻滾着書頁,落到地上,成了無人問津的水滴,濕潤了泥土。
安德烈擡起頭來,書已經濕了。
阿奇柏格知道夏日宴會的事情,他見多了監獄裏的死亡,布裹着屍體就是一場葬禮,或者有個屍體就不錯了。
至于瑞莎,沒進魔法監獄,也不是貧民窟的可憐平民,受襲是受襲的很無辜,但是又不止她一個人受傷。
阿奇柏格想,我沒必要管她。
他又想,可是這樣不像本傑明,這不是本傑明會做的事。
“哦,本傑明嗎?”同一時間,市長室裏,市長跟奈登提到了本傑明。
奈登對本傑明略有耳聞,大家都叫他騎士本,在奈登做見習騎士的時候,本傑明團長是許多人競相模仿的對象。
但他現在變成了前任團長,他殺了雪龍,也殺了特家的兩名騎士。
回城的那天,黑壓壓的烏雲擠在上空,騎士們運送着雪龍的遺骸,押解着戴着鐐铐的本傑明,金發在烏雲下黯淡。
奈登說:“他不是個罪人嗎?”
市長說:“不愧是奈登,沒有一點少年情懷。”
“我二十三了啊,哪有什麽少年情懷。”奈登說,“市長您也是,您都貴庚了……”
訓練場的觀景臺,阿奇柏格趴在欄杆上,月亮被樹葉遮去,看不真切。
十年前,阿奇柏格和本傑明在此相遇,在一個炎熱的夏季。
本傑明用魔法讓盔甲到了盔甲架上,令它們在陽光下發出金色的光澤。本傑明的盔甲是金色的。
他的裏面還穿着騎士制服,金邊白雪。
訓練場內幽暗清涼,走到地下室更加涼快,但是這裏不像是沒人用過的樣子,傀儡室裏,每具傀儡都被精心擦拭,沒有灰塵落下。
一條魚從他的腳邊輕柔地游過,地上居然有些水漬,慢慢積起了水潭。
本傑明抓起了那條翻騰的白色小魚,随後它又化作白鴿,溫熱的翅膀仍然在撲騰。
“您是新來的導師嗎?”
本傑明注意到了,那是一個很小的孩子,大概才六七歲,淡金色的短發幾乎到了白的地步,眼睛就像冰裏的暖陽,小孩子是很有神采的,但是他卻顯得謹慎一點,壓着自己心在走。
“不是,我是本傑明,本傑明?艾澤。”原以為這個孩子會露出一點驚訝神色,但他只是想了一下,說:“你是艾澤家族的,是嗎?那麽你是我舅舅了,我是阿奇柏格?特。很高興認識你,舅舅。”
本傑明笑了起來,讓阿奇柏格很奇怪。
他說:“你還這麽小,長都長不到我胸口,說話卻很老成,好像小小的大人。”
“禮儀老師就是這麽教我的,我不認為有什麽不對。”
本傑明坐在地上,這樣就跟阿奇柏格差不多高,然後他問:“那你想當小大人嗎?”
“我不清楚,如果是家族安排,我就可以當。”年幼的阿奇柏格機械地說。
本傑明敲了一下他的頭。阿奇柏格沒有叫一聲,只是捂着頭。
那一下并沒有敲很重,但本傑明很奇怪,就算被這麽敲一下,他也不會說一句話。
“您還有什麽別的事嗎,沒有別的事我就走了……”阿奇柏格沒有說完,本傑明就握住了他的手臂,阿奇柏格抖了一下,發出受傷的叫聲,那只鴿子也化作羽毛消失。
就算松開之後,他整個人也抖得厲害,兩條手臂輕輕擁住了自己,似乎是想在自己這裏尋求到某種安慰。本傑明說:“疼嗎?”
阿奇柏格搖搖頭。
那兩條胳膊被柔軟的布料包裹,按上去的那一刻,本傑明感到了他的小外甥手臂發腫,讓他把袖子掀上去,就是一道道棒痕,遍布都是淤青。
“誰打的你?”
“導師。”
“為什麽不說?”
“為什麽要說,難道這不是被允許的……只要做錯了就會被打,只有永遠做對才是對的,不是嗎?”
“你爺爺這什麽教育,他把你當仆人看嗎?你可是我姐姐的兒子!”
本傑明在地上躺了一會,用胳膊擋着臉,似乎是閉目養神,但是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他很快地站了起來,沒法發洩心中的憤恨,只是聲音吓人。
他冷笑道:“也不知道奧格?特在想什麽,他是瘋了嗎?”
“雖然你是我的舅舅,但這不代表你可以對爺爺不敬。”
“小大人,還想當小大人嗎?”本傑明蹲下來,捏了捏阿奇柏格的臉,說道,“要當大人的話,我現在就把你打一頓,回去就說你小孩子還沒禮貌,叫爺爺再教育教育你,你怕不怕?”
“呃……”阿奇柏格沒有說話,只是倔強地扭過頭。
“當大人是要付出代價的,在我這裏當個小孩吧,乖乖的。”本傑明眯起眼睛,笑道。
48、第 48 章
是本傑明告訴了阿奇柏格,不用對人小心翼翼,也不能對人太過粗魯,不能把自己視為最不重要的。也不能忍受老師的棍棒。
“你要學會拒絕。”本傑明說。
他們就天天去外面玩,去集市,去貧民區,去劇院,更多的時候本傑明是帶他到外邊野餐。
阿奇柏格并沒有其他朋友可以交,他嘗試着跟家族裏的長輩多說話,發現他們都會很寵自己,他很滿意。
有一次阿奇柏格看中了《騎士傳說》,立刻被本傑明收起來了,他說:“你還太小,不能看這種書啦。”
“太小,什麽太小,不就是無名騎士的故事嗎?”
阿奇柏格被捂着眼睛,看不到東西,只能用手去摸本傑明的胳膊。
“這本書不是真的講無名騎士……這是後人寫的。”
“很不好看嗎?”阿奇柏格的好奇心上來了。
本傑明說:“也不是啦,我直接給你講吧。無名騎士是個很厲害的人……”
“這個我也知道。”
“別打岔。”
阿奇柏格閉嘴了。
“他一路向北,遇到了很多夥伴,斬獲了惡龍,最惡的那頭是黑龍,全身漆黑。也受到了女神的祝福,女神嫁給了他,然後繼續在這片土地上守護我們。”
“是因為力量強大,才遇到夥伴嗎?”
“是觀點相同。”
阿奇柏格掙開了本傑明的手,看着他,說:“不對,一定是力量比較重要。”
本傑明說:“就算力量再重要,也是需要人陪伴的。”
“那,我的人是誰?”
“朋友啊愛人啊親人啊都可以。”
“我已經很久沒見過哥哥姐姐了,至于妻子,也是爺爺安排的,我根本不知道她是誰,也沒見過她,朋友的話,爺爺說我不需要朋友。”
本傑明說:“你這小孩子怎麽這麽難弄。”
市長辦公室,奈登把玩着象棋,說:“本傑明應該是要連任吧,後來入獄了?”
市長說:“是啊,一下就銷聲匿跡,墜下神壇,他對阿奇很好,阿奇也很喜歡他。但是阿奇只喜歡他。”
奈登一下子就明白了,說:“你的意思就是本傑明是他的精神支柱,塌了之後他就要把柱子修複好。所以他接受不了本傑明成為罪犯的事實。”
“你一向很明白他。”
“我不明白,我覺得沒有必要,他大不了可以找其他柱子,但是如果是我,我确實會跟他一樣,他跟我,也很像。”奈登說着笑笑,把棋子放回棋盤。
接着,奈登問道:“他為什麽要殺特家的那兩名騎士呢?”
“沒人知道了,不過那天是雨天。”
奈登笑了下,說:“我也讨厭下雨天。”
灰暗的天空,灰暗的房子,銀色的手铐,還有拖着的鎖鏈。
雨水滑過他們的長靴,雪龍的遺骸被巨大的白布捆好,而本傑明被那時候還沒上任的班諾押解着。
那天天氣很糟,還是有很多市民為了蘇蘇裏的英雄冒雨而來,他們在雨裏冷得直哆嗦,看到的卻是被押着的本傑明團長,神從神壇上跌落,而驚恐的神色在他們臉上發作。
阿奇柏格蹚着雨水。本傑明沒看他一眼。
“真的一眼都沒看過?”奈登問。
市長說:“阿奇很在意這個的,你看他不是那種通情達理的人,其實也不是,他是執着到了一個病态的地步。”
奈登喝酒,說:“那很奇怪呗。因為正常人不會像本傑明這麽冷靜,這麽從容。”
市長說:“所以阿奇相信本傑明無罪,他也拒絕聽到任何本傑明入獄後的消息。但是就算讓本傑明在他的世界裏蒸發,又怎麽樣呢,本傑明這個人還是這樣了啊,他已經變不回原來的本傑明了。”
奈登繼續喝酒。
市長說:“所以奈登你得開導開導他。”
奈登說:“不是吧市長,為什麽非得是我呢?”
“我最近就有拜托過你啊。”
“你要是……”奈登的心情很複雜,他還沒從幾個月前的事情中走出來,“你一開始說,不就好了,我肯定把他當我最好的……兄弟?反正他是小祖宗。”
市長說:“那怎麽可以呢,我也怕大公啊。他來當隊長就是大公安排的啊,身份保密也是大公安排的。他希望阿奇柏格是利劍,出鞘才會出聲。”
奈登說:“人終究不是武器。”
“我就說你很明白。”
“行,我知道了,我拯救他。但是我有個疑問,他要是真的喜歡他爺爺給他的安排,會理我嗎?我當他朋友,跟他說話都不配。”
49、第 4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