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VIP]
城主府前的鬧劇很快就在鄞都城內散開, 事情結束了,丁清對這地方、這裏的人,再起不了半分波瀾。
她順着記憶走過一條條街道, 去到了顯少有人經過的野廟後方停屍的地方,找回了自己的身體。
一點兒沒壞,答應周笙白的她做到了。
赤金足環相撞發出了清脆的響聲,丁清整理好衣服後堪稱愉悅地跳出了野廟,直往早間和周笙白分別的小林子方向過去。
到了地方, 丁清內外找了兩圈, 沒見到周笙白。她又在林子外找了塊幹淨的石頭坐下等着,直到将要日落西山了也不見周笙白的蹤影, 丁清有些慌了。
該不會是她報仇耗時太久,周笙白先走了吧?
丁清啧了聲, 真不該為了看趙長宇的糗樣耽誤時間的!
正如此想着,忽而一只蝴蝶飛躍了她的肩頭。
丁清側臉去看, 是一只粉翼指尖大的蝴蝶, 見那粉蝶溫溫柔柔地落上了她的掌心, 煙霧騰飛,上面是龍飛鳳舞的字跡。
——鄞都城南門, 石碑旁馬車。
粉蝶化成了一朵半開的桃花,這麽冷的天, 也不知周笙白是從哪兒摘下的。
丁清手握桃花,心中滿是竊喜,老大不是丢下她先走了,是去買馬車了!
沿着小林往鄞都城南門走并不多遠, 丁清幾乎是一路小跑着過去的。
南門前的确有一塊石碑, 碑旁停着一輛馬車, 丁清朝馬車過去時,出入城門的人因過于驚訝沒控制音量,交談聲清晰地傳入她的耳裏。
“聽說了嗎?咱們城主的身體裏原來住着一個惡鬼,還好被周堂主與司少堂主給收服了。”
“據說孔家的公子也在場,死了不少人,我表叔家的親戚也重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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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還得了!”
城主府與鄞都城的南門相隔甚遠,上午發生的事,經過幾個時辰終于還是傳到了此處。恐怕要不了多久,孔禦也會将消息帶回滄海成的孔家,說給北堂堂主聽。
來北堂前,丁清有過猶豫,她對趙煊有恨。
恨她哪怕死了也要護着的人,最終卻死在了趙煊的手裏。
當時丁清知道周椿是要去給孔老爺子賀壽的,她也知道趙煊身為鄞都城的城主,斷然不會缺席,所以她擔心自己在滄海成遇上對方,會不顧一切地沖上前殺了他。
一個鬼,去殺一個人,還是北堂赫赫有名的人物,她必然會給中堂、給周笙白帶來不小的麻煩。
事實變化如此之快,她還是為丁澈報仇了,只是死的是趙長宇,殺他的是周椿,有萬千百姓作證。
丁清将自己摘了幹淨。
就在那些人閑聊之際,遠遠有一道聲音傳來,高喊道:“哎呀哎呀!城主于府內懸梁自缢啦!”
丁清小跑的步伐略頓,站直了身體朝那跑來的婦人看去一眼。
“真的真的,是真的,就是才發生的事兒!趙府的下人已在門前換上白燈籠,挂喪了!”
鹿眼輕輕一眨,視線落入了城內空蕩蕩的街道,因早間城主府前捉鬼一事,鬧得人心惶惶,街道上的行人也變少了。
在這特殊時期,鄞都城內關于城主府的消息,風吹草動都能迅速傳開。
丁清聽到趙煊死了,一時有些恍惚。
她忽而想起見趙煊最後一眼時,那人趴在地上的樣子,華貴的衣袍蹭滿了灰,枯葉掃在他的身邊,有些可憐,也有些可恨。
石碑旁的馬車車簾被人從裏掀開,桃花眼落在了目光直勾勾朝城門內看去的少女身上,周笙白不悅地喊了聲:“清清。”
“哎!”丁清應聲,收回眼神,笑盈盈地朝對方跑去。
“你在看誰?”周笙白問。
等丁清跑到他跟前了,他又伸手捏着她的臉道:“只能看我。”
丁清于馬車下昂頭對上周笙白的視線,鹿眼彎彎,她将手心裏攥着保存完好的桃花收入懷中,道:“我在看你啊。”
一旁等候的車夫見二人旁若無人地調情,側過臉幹咳一聲。丁清心情不錯,還對車夫道了句:“車夫大哥莫貪春暖,等會兒駕車可別吹凍了。”
結果她被周笙白提着領子入了馬車內。
入了馬車,丁清擡手聞了聞掌心的桃花香,望向周笙白的雙眼明亮動人。
就在方才那一刻,她才斷定自己是真的一點也不在乎趙煊的生死了。
丁清以為趙煊會在鄞都城百姓的唾罵中坎坎坷坷地度過一生,忽聞人死,她神情有些恍惚,卻一點也不覺得惋惜。
或許是從一開始,她就已經在心底認定這個人是個死人了,故而一直被她抓在手裏的花,花瓣都沒折出一道痕。
這個人死了,丁清甚至不屑握拳。
掌心的桃花香味很淡,丁清的大腦不受控地想,周笙白給周椿傳信時,用的是一片蒲草葉,給她傳信,卻是用半開的粉嫩的花。
她是真的對周笙白動心了,他的一舉一動都能牽動着她的心緒,忍不住胡思亂想。見到他就高興、想笑,現下心還砰砰亂跳着。
馬車行駛,越過石碑。
從南門沿着主路一直行走,便可到北堂邊境,經過無量深林,回到中堂境內。
城門前幾人還在談城主之死,周笙白掀開車窗簾朝漸行漸遠的鄞都城瞥去一眼,眼神淡然,像是漠視一切。
……
一個時辰前的城主府內。
趙煊坐在輪椅上看向悄無聲息進入書房的男人,對方陌生,高大,相貌不凡,他将帶來的物件放在桌案上。
男人說:“送你一樣東西。”
那是一截不值錢的糙布,剛好夠懸梁自缢的長度。
“人不是你殺的,可你等同于兇手,你眼見她受盡折磨,眼見她弟弟慘死劍下,你用虛假獲取了她的信任,卻默許惡鬼以此傷她害她。”
男人這般說,趙煊立刻知道他是為誰而來了。
“我是迫不得已……”趙煊咬白了下唇。
“是迫不得已嗎?還是自私、是怯懦?是你覺得她反正也不會再死一次,受如此對待,總會妥協?甚至還勸她妥協。”來者嗤笑:“惡鬼借你的手殺人,人就不算你殺的了?活人殺人算不上惡鬼,難道不是惡人?”
字字誅心。
“你自己來,還是我動手幫你?”他問。
這無疑是在問趙煊,是選擇體面的死法,還是更加難堪的結局。
……
周笙白放下車簾,嘴角扯出一抹嘲笑,那人最終還是要面子,只是不想難看的死去,而非真心忏悔。
趙煊曾說他和丁清是一樣的人,因為他被趙長宇控制,丁清被永夜之主控制,他們都身不由己。
其實不是。
趙煊順從趙長宇,丁清從未認過命。
小瘋子瘋歸瘋,可從未突破過底線,趙煊卻不止一次,替趙長宇殺過人。
他們完全不同。
周笙白要他死,為丁清打抱不平只是一部分,更多的是……他不想有人時時刻刻記挂着他的人。
趙煊曾喜歡過丁清,他又不是什麽好人,那麽死,是周笙白能想到的最适合他的方式。
馬車駛入大道,已經徹底看不見鄞都城了。
丁清瞧見裙擺不知何時蹭上了點兒灰,伸手撣了撣,恰好此時,一個雕花木盒被送到了她的眼前。
她擡頭,愣愣地看向周笙白。
周笙白道:“給你的,拿着啊。”
丁清接過,打開一看,裏面竟然是一根黃玉簪,正是她先前在成衣店看上的那款銀杏葉簪。
送簪子的人眉心輕蹙,有些不悅地問:“你不是喜歡?”
怎麽看上去一點也不驚喜的樣子。
丁清尴尬地笑了笑,其實她早忘了這根簪子了。
她之前過慣了苦日子,對女子愛美這套并不怎麽熱衷,凡是穿戴在身上的,大紅大紫,金銀滿身才能滿足,那不過是窮酸人的臆想。
丁清看向手裏的黃玉簪,心裏熱得仿佛滾燙的沸水,對于發簪的喜愛,遠沒有送發簪的人這舉動更令她高興的了。
于是她揚起了笑臉,連連點頭:“喜歡的!”
見她笑了,周笙白才揚起嘴角,拿出簪子道:“過來,我給你戴上。”
丁清湊過去,一雙眼亮滢滢的,她背對着周笙白等對方給自己戴上簪子後,伸手摸了好幾次,恨不得能掏出一面小鏡看個夠。
“好不好看?”丁清回眸問。
懷中的小瘋子側臉過來時,線長的睫毛顫了顫,高鼻小巧,紅唇誘人,周笙白捏着她的下巴湊過來,親了一口啵響,道:“好看。”
順勢把人抱在懷裏,不放走了。
人是他的,誰也別想觊觎。
上下其手,摸摸腰,捏捏肋側胸邊的軟肉。
丁清耳尖通紅,也不知是被他摸的還是誇的,總之心裏是高興的。
馬車內過分安靜,周笙白的鼻尖在丁清的脖子上蹭啊蹭,蹭了半天丁清才想起來道:“老大,我今天在停屍處躺了半天,你還是別蹭我了,髒。”
周笙白自然知曉她魂魄散出去後,身體藏在哪兒了,今日一整天,小瘋子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丁清走時,她的身體周笙白給換了個幹淨的地方放着,還用軟墊墊好了,她來之前,他又給挪回去了,所以他的小瘋子幹幹淨淨。
提起今日之事,丁清便将自己如何去找趙煊,如何設計逼迫趙煊身體裏的惡鬼出來,又如何報仇,沒有遺漏,一一說給周笙白聽。
她道:“周堂主來的時間剛好!那時城主府前的人也有許多,老天都在幫我。”
周笙白只沉默地聽着,偶爾雙眼微眯,下巴不清不重地磕在丁清的肩膀上。
其實周椿本沒那麽早到,是周笙白在她跟前提了城主府。
城主府前原也沒有那麽多人,周笙白用一粒珍珠換了許多碎銀子,一把撒在了城主府前,惹得許多人都來碰運氣,看看能不能撿錢。
只不過這些沒必要讓丁清知道。
她想報仇,自然是親自動手才最為痛快。
周笙白有的是讓趙煊死的方式,可若他去解決,丁清日後或許還會後悔沒往對方身上多補幾刀。
不至于放不下,可時不時拿出來咂摸咂摸,周笙白也不高興。
小瘋子想做什麽,他都願意去幫她,滿足她的成就感、快感,至于那些她堅守不去觸碰的底線,他也可以幫她,悄無聲息……抹殺。
“趙煊身體裏的惡鬼,居然是他祖先!姓趙的這一家真是夠惡心的。”丁清啧了一聲,還欲再說,結果周笙白打斷了她的話:“嗯,惡心。”
他捏着丁清的下巴,又把人親了一遍:“所以清清不要提這麽惡心的人了。”
提的有些多了,他不想聽。
又親了一口,舌尖掃了掃她的舌齒,桃花眼彎成了月牙道:“說過那麽惡心的人,我來給清清洗一洗。”
轟地一下,丁清覺得自己被燒起來了。
周笙白分明是笑着的,可看她的眼神仿佛能吃人。
她老大很不對勁!
作者有話說:
忙到頭昏,更新遲了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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