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他眼睛濕漉漉的，渴望寫在眼裏，十分乖巧。
沈秋看着他，蘇晚今天特意穿了這件黑色衛衣，他在火鍋店門口一眼發現。就因為這件衛衣，他瞬間明白了蘇晚的用意。
蘇晚有個小愛好，總對某些特殊時間裏出現過物品産生偏愛。
這件衛衣價格不算很貴，但就因為倆人在一起那天蘇晚穿了，他将它收納得很好。比起衣櫃裏其他團在一塊，有些皺巴巴的衣服，這件衛衣享受了特殊待遇，總是整齊挂着。
蘇晚很愛惜。
他緊張地等着回複，手指在牛仔褲邊緣一下一下地搓着。
良久，沒聽見動靜，他悄悄擡眼。
沈秋沒什麽表情，仿佛絲毫沒被他的剖白所觸動。
他問：“你提分手和複合都挺随意，憑心情的？”
蘇晚總覺得這句話帶着點嘲諷，心涼了半截。
他動了動嘴唇，重新低下頭，沒什麽底氣，但又小聲否認：“沒有。”
他以為這是沈秋不願意、暫時拒絕他的意思。難免有些低落，可站在沈秋的角度又能理解。
誰能忍受他這樣，說分手就分手，轉眼又說想繼續在一起，招之即來揮之即去，渣男本色。
蘇晚緩緩吐出口氣，在心裏唾棄自己一番，好受了一點。暗自整理了下心情，在心裏安慰自己：網上說了，正常、正常，哪能一次成功，別氣餒、別氣餒。
他知道，要微信估計也懸了。
車窗外雨勢不減，蘇晚還惦記着沈秋淋濕了，怕他着涼感冒，說：“你待會兒把我放在你小區門口就好，我自己打車回去，你先回家洗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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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秋瞥他一眼，蘇晚垂着頭，可憐得緊，沈秋未發一言，重新啓動車子。
裝偶遇這套極大可能行不通了，被拆穿時太尴尬也太丢臉，蘇晚在苦惱之後該如何展開追求才算合适。車開進小區，一路抵達小區裏的地下停車場時，沈秋熄火，轉頭說：“現在下雨很難打車。今天還有沒有事？”
這話問得太奇怪。蘇晚愣了一瞬，瞥了眼窗外。很快回想起上回在這個停車場，他為了躲避上樓胡亂找得借口。沈秋明顯是故意這麽問的，蘇晚搖頭，說：“沒事。”
沈秋解開安全帶，道：“那就先上樓，我洗完澡換套衣服再送你回去。”
蘇晚沒想到還有這等好事，被驚喜砸中，點點頭。
再站在公寓門口，蘇晚心境和上次已經不大一樣。上回退縮、逃避，這回除了稍有忐忑，心态還算平和。
門開後，他跟在沈秋身後進門。
玄關處，地上擺着一雙拖鞋，還是熟悉的款式。估計出門急，沒有收進鞋櫃。沈秋換上，率先往客廳走，将蘇晚甩在身後。沒把他當客人，更沒招呼他。
蘇晚呆呆站在原地，有些不敢伸手去開鞋櫃門。
上回在這，他一心想維持自尊，口不擇言地讓沈秋将一切都打包扔了。
此時這個鞋櫃猶如一個開關盒，他不知道等待他的是什麽。
沈秋還穿着另一雙情侶拖鞋，按理應該也沒扔他的那一雙。
可萬一呢。
蘇晚想，假如沈秋真應了他當時的要求，将他的那一份扔了，他一定會很失落。
可要求是他自己提出來的，也怪不了沈秋。
沈秋不理會他的矛盾心理，兀自穿過客廳去了卧室，蘇晚鼓足勇氣，彎腰，揭露。
鞋櫃裏，他的拖鞋整齊擺着。除此之外，他送給沈秋的那雙籃球鞋也在。
蘇晚在官網上一眼看中，買下，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實物。
他想他眼光可真好，沈秋穿上一定很帥。
他将拖鞋拿出來，蹲下解開鞋帶，換上。腳丫在舒适的拖鞋裏用力踩了踩。
他心道，霍禮說得是對的，沈秋果真在原地等他。
慶幸和雀躍一齊浮上心頭，他滿心歡喜地跑至卧室。
沈秋在浴室洗澡，水聲嘩嘩響。
蘇晚在卧室裏轉了轉，他上次沒多留意。今天才仔細看，衣櫃裏屬于他的那部分還空着，雙人床上被子淩亂，兩個枕頭卻親密挨着。
他抿了抿嘴，高興溢于表面，怕自己太得意，強行将笑意藏起。在水聲停止前，他退出卧室，坐去客廳沙發上。
沈秋擦着頭發從浴室出來，掃了眼卧室，走出去，客廳沙發上，蘇晚低頭看手機，沒有他想象中的局促，反倒腿上擱着個抱枕，手襯在抱枕上，挺放松的姿勢。
沈秋站在他身後，這幅畫面一下沖淡了分手這幾天的隔閡。沈秋舒心又眷戀。
他保持安靜，沒上前打破這個場景。
誤會解除，蘇晚态度轉變，從躲避到主動讨好，但又礙于摸不準他的态度，尴尬又小心。
沈秋今天沒怎麽搭理他，倒不是故意端着，他一點也不喜歡倆人之間的這種氛圍，他更享受在一起時黏糊的狀态。
可他也不願意立馬将這事揭過去，他想讓蘇晚長個記性。
他站了幾分鐘，才重新挪動腳步，走近。
蘇晚聽見腳步聲，立馬坐端正，關了手機，回頭。
沈秋穿着白色純棉T恤，舒适的長褲，這着裝完全可以随時進被窩準備睡覺了。
蘇晚愣了下，不是說要送他？不送了？
沈秋頭發沒再往下滴水，懶得再擦。他将毛巾拎手裏。
蘇晚壓下納悶，說：“你要不要去把頭發吹幹？小心頭疼。”
沈秋頭發短，沒一會兒就能幹，他說：“沒事。”
蘇晚本就是沒話找話，“噢”了聲，停頓了下，又說：“我剛剛在客廳找了下，之前預防感冒的沖劑好像沒了。”
沈秋看他一眼，道：“上次你着涼給你喝了，之後忘記買了。”
好像确實有這麽一回事。
那次着涼，蘇晚半夜咳嗽，将沈秋吵醒。沈秋起床，毫無怨言地去廚房燒水給他泡藥，又親自端到卧室，盯着他喝了。晚上連人帶被一起抱在懷裏，阻止蘇晚踢被子。
回想那晚，蘇晚擡手摸了摸鼻尖，不好意思起來。
他們一個坐着一個站着，誰都沒提蘇晚回去的事。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沈秋不開口，蘇晚只能主動。
他說得委婉：“剛剛刷朋友圈，好像因為下雨，我家那邊堵車了。”
沈秋看破，故意問：“那怎麽辦？”
蘇晚猶豫兩秒，說：“你送我也不太方便，不然我借宿一晚？”
沈秋看他，“借宿”兩個字客氣過頭，他淡淡道：“随你。”
蘇晚茫然，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覺得沈秋也沒有很高興。
難道他會錯意了？
沈秋回了卧室，蘇晚在客廳磨蹭了一會兒。
這個公寓他雖然半點也不陌生，但沈秋也沒有主人的自覺，絲毫不照顧他。
公寓的客卧以前存在過，後來蘇晚和沈秋在一起同居後，客卧就被取消了。
原因是沈秋說怕吵架時分房睡，影響感情。蘇晚當時其實想說關系不大，大不了他跑回自己那睡。但他設想了下說這話的後果，默默閉嘴了。
客卧長期沒人住，又不常打掃，蘇晚打算今晚就在客廳沙發上将就一晚。
他溜到卧室門口，進去之前禮貌地敲了敲門，沈秋靠在床上，看過來。
他說：“我拿條新毛巾，還有牙刷。”
家裏有備用的，之前一直放在房間衣櫃裏。
沈秋告訴他：“你之前的在浴室。”
才搬出去幾天啊，還能用。
蘇晚心道不能浪費。
他“噢”了聲，邊往裏挪，邊試探說：“那我就在這個浴室裏洗漱吧。”
沈秋沒理他。
蘇晚琢磨了下，不說話總之不是反對的意思，于是算沈秋默認了。
他進了浴室，見到洗漱臺上和沈秋放在一塊的漱口杯和毛巾，喜滋滋地對着鏡子露出一個笑。
他心想沈秋還好沒他這麽意氣用事，東西都還保留着。
他脫掉衣服，想快速沖個澡。
熱水淋在皮膚上沒多久，浴室門被敲響。
“怎麽了？”他關掉淋浴開關，擡高聲音，隔着門問。
沈秋在門外說：“來拿衣服。你洗完澡繼續穿白天的衣服睡？”
蘇晚踱去門邊，将門打開一條縫，伸出一截細嫩的手。
他抓到沈秋手上柔軟的家居服，剛要說謝謝，沈秋轉身走了。
蘇晚：……
他洗完澡，穿上沈秋遞進來的衣服。
他以前也經常穿，沈秋的衣服穿他身上偏大，但寬松的更舒服。
說不清什麽心理，明明不是第一次穿，更親密的事也做過，分手不過才幾天。他這會兒穿上沈秋這套衣服，心卻跳得厲害。
他歸結于也許是浴室裏溫度過高。
蘇晚刷完牙，将換下來的衣服放在浴室，明天還得穿回去。
他開門慢慢走出去，在沈秋床邊停下。
沈秋專注低頭看手機，眼神沒分他一個。
蘇晚的心跳慢慢回到正常節奏，他再次請示：“我拿個枕頭和被子。”
沈秋沒擡頭，将床上另一個枕頭遞給他。
蘇晚抱住，又自己從衣櫃裏找了床薄被，一起抱懷裏，往客廳挪。
晚上睡前，窗外雨聲淅淅瀝瀝下了好幾個小時，總算停了。
蘇晚熄了燈，躺在沙發上，小心翻身。沙發對于他這種睡慣了大床的人來說太窄了，他擔心自己晚上會掉下去。
但自己的選擇自己得受着。
他嘆氣，追人也是要付出的。
蘇晚從沙發上撐起身，探頭去看，沈秋還沒睡，門縫裏透出光亮。
他也不困，躺下繼續刷手機。
不知道過了多久，卧室門打開，腳步聲靠近，沈秋停在沙發附近，手機屏幕散發出的光照着蘇晚的臉。
蘇晚仰起頭，無辜問：“怎麽了？你要喝水嗎？”
沈秋沒應他，扔下一句：“拿着枕頭進來睡。”
沈秋轉身折回卧室，門開着，沒關，留給他。
蘇晚眨眨眼，不可置信又不敢耽擱，生怕沈秋改變主意。
他從沙發上蹦起來，被子也來不及收，抱起枕頭蹿進卧室。
他關上門，沈秋靠坐在床床，旁邊留了一大半位置。
蘇晚行至床邊，輕輕地掀開另一邊被子，将枕頭放上去，蹬掉拖鞋，躺上去。
剛躺好，沈秋說：“我關燈了。”
房間一下變暗，身側，蘇晚察覺沈秋也躺了下來。
床很寬，空間很大。再次躺在一起，倆人沒像之前那樣抱在一塊入睡，中間空出很寬的位置。
誰都沒說話，也都沒玩手機。
蘇晚卻有些睡不着。時隔多天，他鼻間又全是專屬沈秋的氣息，将他包圍着。
蘇晚平躺着，一動也不敢動。
直到躺累了，才小心地翻了個身。
剛翻完身，屏息，沒聽見沈秋說他。
蘇晚松了口氣，回想今晚的一切，他後知後覺發現沈秋似乎有些縱容他。想到這，他忽然忍不住地想放肆。
沈秋覺得身邊似乎躺得是只倉鼠，不斷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
他閉眼聽着，忽然察覺有人不斷慢慢靠近。
蘇晚知道他沒睡着，一片黑暗裏，他勇氣大增，臉皮也跟着厚了。
他小聲重複在車上的問題。
“沈秋，加個微信好不好？”
“這次我保證，絕對不會再那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