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爻海的冬天是不會下雪的。

即便跨年那晚陶知意窩在鄭君裏家的飄窗上,反複許願說想要看到下雪,爻海依舊只會下雨,不會下雪。

元旦三天假期,鄭君裏在研究所加滿了三天班,外婆跟着老年活動中心的姐妹們去泡溫泉了,陶知意一個人閑着無聊,便自己去逛超市,給自己家和鄭君裏家買了新的餐具,填滿了冰箱。

鄭君裏下班前接了個電話,臉色不太好,出門刷門禁卡的時候,看到屏幕上顯示他三年前拍的證件照,以及照片下面“研究員”的字眼,莫名變得更加焦躁。

他還在保密期裏,并且以後很長時間都将處在保密期裏。或許在他死之前都不可能脫離體制,就算是停職都要被“流放”到方便掌握動向的地方。

但他仍然感到慶幸,慶幸去向選擇權在他手上,慶幸當初自己選擇了爻海,選擇了905所,如果這個選擇所帶來的價值是将陶知意帶到他的生命裏,那麽一切都變得意義重大,壞事都能被算作好事。

鄭君裏撐着傘步行回家,在路過面包店時下意識推門進去,和收銀臺後的老板對視了一秒,這才想起陶知意今天不來上班。

和老板寒暄了幾句後,鄭君裏買了兩只法式可頌,當作明天的早餐,又去旁邊的便利店買了一盒薄荷糖,為了順利戒煙。

走出便利店,走進爻海冬日的雨,他又重新平靜下來。

爻海的一切都很簡單,從公交線路到便利店分布,從相處法則到戀愛竅門,都是簡化版本的、容易掌握的,所以才讓鄭君裏放松、放心,甚至放肆。

陶知意屬于爻海的一部分,但又比爻海之于鄭君裏而言具有更大更廣泛的概念。

——他是鄭君裏的人間。

到家時天已經黑透了,鄭君裏轉動鑰匙,像每一個普通的晚歸的人,走入滿室光亮,見到等待着自己的人。

陶知意在廚房忙碌,聽到玄關的聲音,拿着鍋鏟探頭出來看了一眼,笑得很開心。

鄭君裏換上陶知意選的家居服,倚在廚房門邊看了一會兒,然後走到陶知意身後,把人抱住,吻他衣領下露出來的紅繩,在陶知意覺得癢想要躲時,咬住了陶知意的後頸,留下一個淺淺的牙印。

他嘗試幼稚的舉動,同時做了一些無謂的空想。

陶知意轉過頭,瞪了他一眼,自以為很兇但在鄭君裏看來一點也不,“你幹嘛咬我!”

“餓了,”鄭君裏悶笑了一聲,鼻尖抵在陶知意的肩頭,“小小看起來很好吃。”

晚餐是陶知意做的番茄牛腩飯,配菜是西藍花和香菇,米飯上撒了些黑芝麻,看起來十分誘人。

飯後,鄭君裏照例洗碗,陶知意收拾好餐桌,走進廚房,像小尾巴一樣跟在鄭君裏身邊晃悠。

“小小。”

鄭君裏将洗好的碗放在架子上,忽然開口。

“我這個月底可能要回一趟北京,有點事情要處理。”

陶知意愣了一下,不動聲色地背過手,在身後攥緊,“……我昨天看天氣預報,說北京下雪了,會不會很冷?”

鄭君裏看着他,把他的手拉過來,輕輕揉着用力到發白的指腹,說:“可能要連着過年一起,放完年假再回來。”

陶知意垂下眼睛,悶悶地“嗯”了一聲。

他不喜歡鄭君裏連着用了兩次“可能”這個詞,明明就是來通知他的,何必說得這樣委婉。

可是他對鄭君裏的不喜歡只能持續很短的時間,就像鄭君裏在床上故意欺負他的時候,他也最多只能堅持十分鐘不理鄭君裏。

所以沉默片刻後,陶知意還是覺得很喜歡鄭君裏,還沒分開就開始想念。

他想問鄭君裏:“你一定會回來的吧?”但他只是咬了咬嘴唇,上前一步抱住了鄭君裏的腰,頭輕輕枕在他肩上,沒有說話。

鄭君裏出發前往北京的前一晚,距離農歷新年還有十天,陶知意在床上被弄哭了。

他也不知道為什麽,明明一點都不痛,明明很溫柔,但當結束時,鄭君裏的手指碰上他的眼尾,他突然難以克制地哭了出來。

這太丢臉了,陶知意心想。

他死死捂住臉,不想讓鄭君裏看到自己狼狽的樣子,蜷進被子裏,用最笨的方式找安全感。

忽然,指縫中透出的光也消失了,是鄭君裏伸手關上了床頭燈。

“別哭。”

鄭君裏的聲音并不像平時那樣平靜,而是透着難得一見的慌亂,他把陶知意從被子裏撈出來,抱到自己懷裏,再用被子裹住,他輕拍着陶知意的後背,等他哭完。

半晌,陶知意慢慢松開手,摟住了鄭君裏的脖子,小聲啜泣着說:“對不起,我也不知道怎麽了,你不用管我……”

“該說對不起的是我。”

鄭君裏擡起他的臉,在黑暗中看着他的眼睛,忽然笑了一下,說:“今年不能一起過年,只好提前和小小說新年快樂了。”

“我不要提前……”陶知意因為這句話感到更加難過了,他第一次收起了所有的懂事,在鄭君裏面前不乖,他帶着濃重的哭腔要求道:“要你除夕晚上再和我說,就算只能打電話……也要說。”

“好。”

鄭君裏親吻他的眼睛,那裏藏着鄭君裏無數個樣子,陶知意會無條件喜歡的樣子。

這天他們很晚都沒有睡。

淩晨兩點一起站在陽臺上,鄭君裏把陶知意攏在自己身前,裹進大衣裏,和他分享體溫,也分享爻海的深夜,一起呼吸濕而冷冽的空氣,竟會覺得滿足和暢意。

陶知意看着遠處零星的燈光,忽然想起了什麽,轉過頭,一臉認真,“你不許偷偷抽煙啊……”

鄭君裏被逗笑,無可奈何地答應:“知道了,不會的。”

然後陶知意保持着姿勢,偏頭和他接吻。

吻了很久,直到陶知意感覺到鄭君裏的東西硬硬地抵着自己的後腰,才輕咬了一下他的下唇,停下親吻,轉過身,手不老實地往鄭君裏鼓起的裆部探。

“不用管它,”鄭君裏捉住他的手,低頭,和他額頭相抵,眼底盛滿笑意,“再做的話,小陶老師明天怎麽上課?”

陶知意癟癟嘴,不理會他的戲弄,話頭一轉,問起之前在寺廟的事:“你那天在連理樹上挂許願簽,寫了什麽願望呀?我都沒看到。”

鄭君裏捏了捏他的耳朵,湊上去親了一下,說:“秘密。”

陶知意裝腔作勢地哼了一聲,卻在大衣底下扣緊鄭君裏的手指,沒再追問。

他想鄭君裏大概是很認真地想要和一個叫做陶知意的人談很久戀愛吧,不然像他這樣的人,怎麽會虔誠滿滿地去挂許願簽。

想到這裏,陶知意終于擁有了那麽一點信心。

說是不能再做了,但從陽臺回到卧室後,兩人卻不約而同地變卦。

暖意讓人放松,也讓人心旌動搖,鄭君裏吻在陶知意凍紅的鼻尖,陶知意眨了眨眼睛,濕漉漉地看着他,專注而專情。

鄭君裏只覺得心頭震顫,喉結也跟着重重地滑動了一下。他伸手蓋住陶知意的眼睛,很兇地吻住他。

他從前不知道自己的性欲會有這麽重,碰上陶知意,一切反應都不歸理智保管了。

盡管和鄭君裏做愛已經是常事了,但陶知意還是會手足無措,這是他第一次用嘴幫鄭君裏含,發現比他想象中要難一點。

他眼尾潮紅着,努力做着壞孩子的事,舌尖不經意在龜頭系帶上轉動了一圈,感覺到粗硬柱身壓在舌面上彈動了一下,腺液的腥膻味一瞬間充斥了口腔。

陶知意被吓到了,擡眼看向鄭君裏,好像在求助,也好像在引誘。

“……小小。”

鄭君裏被激得悶哼一聲,嗓音沙啞,捏住陶知意的下巴不讓他繼續亂動。

陶知意快要掉眼淚,等到陽具退出口腔,立馬很是委屈地撲進鄭君裏懷裏,“唔……真的吃不下……”

“沒關系,小小這裏吃得下,”鄭君裏一只手托住他的屁股,讓他擡起腰肢,另一只手在濕軟的臀縫裏作亂,“很厲害。”

陶知意嗚咽一聲,攀着鄭君裏的肩膀,溫馴地接納他的一切,不管是溫柔的,還是只在特定時候對陶知意惡劣的。

折騰下來已經是淩晨三點半,陶知意早在最後一次高潮後就累得睡着了。沒戴套,因為兩個人都等不及了。事後清理費了些功夫,鄭君裏有十足的耐心去做這件事,他不希望陶知意在自己走後獨自面對難堪的不适。

等到一切收拾好,鄭君裏在床邊坐下,聽着陶知意均勻的的呼吸聲,感到一陣恍惚。

距離飛機起飛還有七個小時。

床頭燈熄滅前,鄭君裏看向角落裏的行李箱,嘆了一口氣,沒有人聽到。

“……我該拿你怎麽辦。”

爻海斷斷續續下了一周的雨停了,天徹底放晴,航班不會取消或延誤。

陶知意沒有去機場送鄭君裏,因為鄭君裏飛機起飛的同一時間,他要去上水彩寒假班的第一堂課。

機場人來人往,有離別也有重逢。鄭君裏獨自拉着行李箱,在航班信息屏前駐足,從口袋裏拿出一盒薄荷糖,和他來到爻海那天,從口袋裏拿出香煙的動作如出一轍。

小孩子的繪畫課依舊熱鬧,陶知意布置好今天的任務後,站在窗前,望着天邊一道長長的飛機雲。

他喜歡的人也許就在這架飛機上,即将暫別沒有雪的南方,飛往長久生活的北國。

我也想看一次雪呢,陶知意心想。

50:59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