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29 擁在懷裏的姿勢

用打火機許願還是破天荒頭一遭, 可眼下的氣氛卻讓文詩月覺得比一個熱鬧的生日party更讓人難以忘懷。

她雙手合十,越過火光看着李且被光暈染的五官,眉眼深邃, 高挺的鼻梁,薄唇和削瘦的輪廓都被光披上了一層柔和。

在醫院這種生離死別的地方總是讓她畏懼, 讓她像是在黑暗裏尋不到方向一般。

而眼前這剎然而起的光,像是指引,讓她沉沒的錨紮進安定的領域,讓她第一次在這樣的地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歸屬感。

文詩月閉上眼睛, 很快睜眼, “呼”地一聲,吹熄了火光。

“啪”地一聲, 打火機的蓋子被甩上,李且捏着打火機對文詩月說:“阿姨會康複的。”

文詩月确實許的王晚晴康複的願望, 她看向李且,他懂她。

她杏眸含笑地點了點頭:“嗯。”

“走吧, 我送你上去。”李且放低聲音對文詩月說, 像是怕驚動了沉睡的萬物。

文詩月沒拒絕,站起了身來, 跟一并起身的李且往敞亮的大樓那邊走去。

她也沒有問李且是怎麽知道她今天生日的。

應該是張雯今天說漏了嘴, 他聽他的隊員說起了吧。

李且把文詩月送到病房門口, 見王晚晴還在睡, 也就不進去了。

文詩月點點頭, 跟李且說:“注意安全”。

李且凝着文詩月回了聲“好”,轉身欲往電梯口走。

誰知道,他剛走了兩步,又轉身看向立在病房門口的姑娘。

“怎麽了?”文詩月有些不明所以。

走廊此時空無一人, 白色的燈光落滿長廊,落在男人高大挺拔的身上,影子正好斜在文詩月的腳下。

李且立在原地也不往回走,目光深凝在她的臉上,落進她的眼中。

隔空相望,文詩月在他的眼眸裏讀到了一種情緒。

不是冰川寒流,也不是赤焰烈火,是涓涓細水,來日長流。

她好像讀到了故事的未完待續。

“忘了一句話。”李且說。

“什麽話?”文詩月問。

“除了生日快樂。”李且停了一下,才道,“中秋也快樂。”

不止今天,每一天都要快樂。

文詩月揚起唇角,酒窩若隐若現,如水的嗓音沁着甘甜:“你也是,中秋快樂。”

……

接下來的日子文詩月更加繁忙,王晚晴不讓她随時請假照顧她,她只能每天往醫院跑,改在病房裏加班。

蘇木也知道了王晚晴住院的事,跟王晚晴溫和地抱怨了一頓,意思是你在你侄子醫院治療,居然不通知你的侄子。

因為蘇木的原因,蘇木的母親,王晚晴的姐姐也來了一趟。被王晚晴給趕回去了,說太吵,她要犯病。

她還特定叮囑所有人不要跟外公外婆說,年紀大了,可不能受什麽刺激。

于是一頓鬧騰之後,一切又恢複到了先前。

唯一不同的就是所有人都知道,所有人都在背後為之奔跑和關心着。

李且還是會來,用他志願者的身份,有時候能撞上文詩月,有時候撞不上。

但大部分時間總是能撞上。

兩人在王晚晴面前演繹着剛剛認識,不算熟,但也不生疏,彼此的相處融洽。

一起陪着王晚晴聊天,維持着進退得當的距離。

就是王晚晴确實很喜歡李且,總是有意無意的把他和文詩月湊一對,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的意圖,何況是倆當事人。

中秋那天晚上王晚晴醒了以後,跟文詩月念叨了一晚上小李,把人基本資料給報了個大差不差。

然後開始花式誇,人長得又高又帥,比電視劇裏那些男演員還好看。

重要的是人當公務員夠累了,還抽空來醫院做志願者,把她這個陌生人當親媽一樣照顧,這心地絕對沒得說。

最最最重要一點,還是單身。

王晚晴說:“這樣打着燈籠沒處找的績優股,錯過的了那就是天大的可惜,再想找這樣的你得做夢。”

文詩月笑的無奈,他不知道他的好嗎,但是她不能說不是。

王晚晴見文詩月好像一臉不太上心的樣子,就開始嘆氣:“我這病也沒個底,萬一我要抗不過去,丢下你一個人沒人照顧,我死不瞑目啊。”

“呸呸呸。”文詩月笑容頓時落下,看向王晚晴,“大過節的說什麽不吉利的話。”

“那我不是放心不下你嗎。”王晚晴笑。

“你一定會好好的,以後我還指望你幫我帶孩子呢。”文詩月拉着王晚晴的手也跟着笑。

“要你跟小李能成,你倆的孩子得多好看啊。”

“媽。”

“好好好,順其自然。”

于是這個順其自然就很有意思了,那叫順其刻意。

第一次撞上,王晚晴讓他倆加了微信,說他倆差不多也算是同齡人,年輕人應該多交朋友,多聊天多溝通。

文詩月都沒敢看李且,心想媽你還能再明顯一點兒嗎?

随即一只手機落在文詩月的眼前,手機屏幕上顯示着二維碼,她一擡頭對上李且含笑示意她的目光。

“你掃我。”李且說。

文詩月從善如流地摸出手機,打開掃一掃,跟這個本來就是好友的人演了一出添加好友的戲碼。

就在她退出微信的同時,正巧瞥到了李且的消息列表,第一個就是她。

中秋那天離開時給他發了個消息以後,他們就再也沒有發過微信。這麽多天過去了,照理說,他不可能沒有一個微信消息。

也就是說,他應該是把她設置成了置頂。

她是他聯系人裏的首位。

這一霎那,文詩月的心像是突然被什麽東西燙了一下,慢慢滲透到了眼底,是止不住的洶湧而強烈。

李且見文詩月目光滞留在他的手機屏幕上,手稍用力握緊了手機,随即快速摁掉側面的鎖屏,将手機揣回到兜裏。

“月月,怎麽眼睛紅紅的?”王晚晴盯着文詩月的眼睛問。

文詩月一聽別開臉,收拾情緒,朝王晚晴笑了笑,胡亂解釋說:“昨晚加班熬的,被你發現了。”

“你們年輕人啊就是這樣,不把身體當回事,提前透支自己的身體。”王晚晴說着看向李且,“小李,你可別跟我女兒學啊,要愛惜自己的身體,什麽都不重要,身體最重要。”

李且點點頭,像個聽話的好學生,又像是保證一般:“我會很愛惜自己的身體,阿姨你放心。”

文詩月一聽這話,擡頭看向李且,正好對上他回過頭來也看向她的目光。

陽光傾灑,那雙黑眸裏的溫柔也在對上那雙如水杏眸時變得缱绻。

後來,王晚晴總是找借口讓他倆單獨相處。

比如她要吃老蘇家的糖,沒兩天又要吃老黃家的餅,讓他倆去幫她買。

偏偏每次這麽巧都是飯點,王晚晴便讓他倆順便吃了晚飯再回來。

比如最近剛好上映了一部電影,王晚晴說特別想看。但她哪能去電影院,于是讓文詩月看完了回來講給她聽。

她說琢磨了一下又說害怕文詩月會在電影院打瞌睡,于是麻煩李且也一起去。

王晚晴說:“我還是比較相信小李。”

文詩月哭笑不得,故意唱反調:“那你讓他自己去呗。”

王晚晴瞪她:“你好意思嗎?讓人家一個人去幫你媽我去看電影。”

“媽,你最近要求有點兒多。”

“我是病人。”

“是,你是病人你最大。”

“……”

李且聽着這母女倆你來我回,默默地在手機上買好票,然後對文詩月說:“走吧。”

文詩月看向李且,頭頂一個問號:“啊?”

李且笑看了眼病床上的王晚晴,又将視線投向文詩月,眸底淬着掩不住的笑意:“買好票了,現在過去差不多。”

文詩月恍悟,抿唇一笑,點點頭起了身:“哦。”

王晚晴看着兩人,怎麽看怎麽相配,怎麽看怎麽開心。

她還一個勁兒地催促他倆趕緊走,晚了就看不到開頭了。

又交代他們看完了電影不用急着回來。難得周末一起休息,秋高氣爽的,逛逛街,散散步,放松一下心情,別總是工作工作的。

李且出去叫護工過來,文詩月見人走了,趁機湊到病床邊跟王晚晴說:“媽,你這越來越明顯了吧。”

“你敢說你對人小李沒感覺?”王晚晴一臉暧昧的笑,“媽看得出來你倆都有點兒意思。”

文詩月無言以對,一時語噎。

李且正好跟護工進來,對文詩月說:“都交代好了。”

文詩月去沙發拿包,然後起身看了眼笑意濃濃的王晚晴,不得不說最近她确實控制的還不錯,沒再發作。

她又瞥了眼一旁李且,可能是因為這個人讓她心情好的原因吧。

可是,事物總有兩面性,王晚晴只看到了她認為好的那一面。

一想到這兒,文詩月這心裏又惆悵起來,她看不清未來,也不知道這場戲能堅持多久。

“走了。”文詩月背好包,對王晚晴說。

“快走快走。”

李且側身讓文詩月走在前面,然後也跟王晚晴說了聲:“我們走了,阿姨。”

王晚晴揮揮手:“玩開心啊。”

剛走到門口的文詩月聽到這話腳下一頓,剛好等着身後的李且,兩人互看一眼,一并走出了病房。

看電影時文詩月确實是看睡着了,醒來的時候影廳裏的人都走光了。

而她發現自己是靠在李且的肩膀上,鼻息間萦繞着他身上淡淡的木質香。

他的寬肩很舒服很有安全感,帶着他的體溫一并傳遞到她身上,心瞬時被塞得滿滿當當的,讓她不願意起來。

她想,如果時光能永遠停留在這一刻該有多好。

沒有煩惱,沒有疲憊,沒有阻礙,沒有一切,甚至沒有全世界。

有的,只有她和他。

然後,那短短的一段溫存被進來打掃衛生的阿姨将她扯回了現實,她無法再貪戀下去。

被阿姨的大嗓門一喊,她佯裝從睡夢中剛醒來,人波瀾不驚地坐了起來。

文詩月看了眼身邊的人,又迅速收回視線,半邊臉還尚存着餘溫,卻燒到了另一邊。

她撓撓眼睑,拿手遮住臉,含糊不清地說:“我怎麽就睡着了。”

李且拿起文詩月的礦泉水,擰開蓋子将水遞給她,笑說:“沒事,我看了,我跟阿姨講。”

文詩月接過來仰頭喝了兩口,嗓子才恢複清明,心跳也被水淹沒,不再狂亂。

“哦,那走吧。”

“嗯。”

随後,兩人起身離開了影廳。

這段時間,他倆在王晚晴明目張膽的各種撮合下,順水推舟的走到一塊兒,确實很像在約會。

他永遠細心周到,卻也永遠止步于那條隐形的線。

或許他們彼此都心知肚明,他們的心其實是在一起的。

可是,他們卻誰也沒有提一句在一起。

……

月底,王晚晴取了瘤子樣本化驗,推出手術室以後人還在昏迷中。

手術是上午做的,文詩月昨晚又熬夜加班把手上的活趕出來。主任都讓她有事請假就是了,別天天都這麽熬,身體熬壞了可不得了。

但是臨近國慶,每個人都在忙,她還是盡量安排好自己的時間,不給別人找麻煩。

文詩月一直守着還沒過麻藥的王晚晴,加上今天的陽光格外暖洋。

她靠在椅背上歪着腦袋瞧着窗外在金光裏飄搖的窗簾,微風徐徐,漸漸的阖上了眼睛。

李且過來的時候,落入眼中的是坐在椅子上的姑娘偏着頭,搖搖欲墜的酣睡模樣。

他立在床尾,一雙黑眸靜靜地看着她,嘴角微微勾着,眉眼間都是柔情。

直到椅子上的姑娘撐不住往一邊倒的時候,他眼疾手快的過去扶住她的肩膀,而她的腦袋正好靠在他的身上。

旁人看去,這是被他擁在懷裏的姿勢。

李且把文詩月扶到病床上趴着睡,大手小心翼翼地撩起落在臉側的碎發,給她捋到耳後,從頭頂往下輕撫了一下她柔順的烏發。

姑娘動了動,偏着腦袋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便又不動了。

男人幾不可聞的輕聲了一笑,随即脫掉了身上的薄外套搭在文詩月的身上。

他慢條斯理地理了理外套,又走到窗邊拉上了半邊窗簾。

醫院的窗簾透光。

李且幹脆就着窗戶邊倚靠着,見文詩月微蹙的眉頭在暗色裏舒展開來,無聲地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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