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30 你這個月亮,我不打算放手了

文詩月是被說話聲吵醒的, 一睜眼整個人都落在一片陰影裏,幫她隔絕了無法适應的刺眼光線。

再一擡頭,她看見王晚晴在跟站在對面的李且說話。

文詩月坐起身來, 身上的薄外套滑落在地,她沒注意, 而是看着李且啞着嗓子很自然地說了聲:“你來了”。

而後她立即起身問王晚晴有沒有哪裏不舒服,不過須臾,醫生就進來了。

檢查好一切沒問題,醫生跟文詩月說了幾句, 便出去了。

文詩月回到病床邊才發現地上的男士薄外套, 似是反應過來了似的,她趕緊彎腰撿了起來, 站在病床邊拍了拍上面的灰。

王晚晴這會兒靠在病床上,笑看着給她倒水的李且, 問:“小李啊,阿姨其實也觀察了一陣子, 就不拐彎抹角了, 你對我家月月……”

話音是與落在病床上打開的證件同時消失在空曠的病房裏,連風都在這一刻忽然間靜止了。

王晚晴的目光落在了證件上的公安二字上, 最終停在了證件下那張俊朗非凡的寸照上。

文詩月伸手去摁住的時候為時已晚。

只見王晚晴扭頭看向李且, 一改笑臉, 不可置信地問:“你是警察?”

而文詩月下意識去遮擋證件的反應也一并被王晚晴看在了眼裏, 她又盯着文詩月問:“所以你是知道的。”

“阿姨, 你別激動,你聽我解釋。”

李且迅速擱下熱水壺,轉身面向王晚晴,一向遇事處變不驚的他也在這一刻慌了神。

蘇木一進來就看到眼前的這一幕, 忙大步上前去安撫:“小姨,穩定情緒。”

王晚晴擡頭看向蘇木,又扭頭看向李且,像是結合上了什麽似的:“李且,叫李且啊。蘇木,我記得你以前有個同學就叫李且吧。”

“公務員,警察可不就是公務員。”她自嘲般地一笑,“原來就我一個人被蒙在鼓裏,被你們騙的團團轉。”

“媽,你冷靜點兒,你千萬別激動。”文詩月握着王晚晴的手,生怕她發病。

蘇木也跟着湊在王晚晴身邊,李且提前摁了鈴,都在以備不時之需。

誰知道王晚晴并沒有發作,反倒是很平靜地看向三個人,最後将目光落在了李且臉上。

“小李啊。”王晚晴甚至還對李且笑了笑,還算心平氣和,“這段時間給你添麻煩了,阿姨鄭重地跟你說聲謝謝。以後你就別來了,走吧。”

審時度勢,此時确實不能再刺激王晚晴,李且暗自握緊拳頭,點了點頭:“那阿姨,我先走了,你注意身體。”

文詩月将外套和警官證交給李且,視線對上的那一剎那,他們都在彼此眼裏看到了無可奈何。

李且朝她笑了下,暗自搖了搖頭,伸手接了過來。

“文詩月你過來。”

王晚晴說着咳了兩聲,文詩月趕緊轉身過去緊張道:“媽,你沒事吧。”

這個時候,醫生也溫鈴聲而來,将李且隔絕在了外圈。

他就像是一個局外人一樣,再也無法融入進去。

蘇木伸手拍了拍李且的肩膀:“你先走,有什麽事等過了今天再說。”

李且透過縫隙看了眼另一邊的文詩月,看着她一臉憂心忡忡的模樣,用力滾了下喉結:“照顧好她們。”

蘇木:“放心。”

王晚晴并沒有像之前那樣發病,其實連她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但是一想到李且是警察,又是氣憤又是可惜。

這天她問了文詩月,也問了蘇木,其實也大致猜到了他們早就認識。

這段時間,他們都擱她跟前演戲。

陽光此時也頗為應景地隐沒在雲層裏,雲層疊疊,裹挾着風,卻不再風和日麗。

“我不怪你們。”王晚晴看向兩個孩子,繼續說,“我知道你們都是為我好,才故意瞞着我。但是月月,你不能跟他來往,是媽的錯,媽沒弄清楚就撮合你倆,媽跟你道歉。”

“媽你別這樣,其實李且他也不想瞞着你,他只是……”

王晚晴伸手打住:“月月,我不想從你口中再聽到他的名字,你不是今天才知道我為什麽不準你跟警察來往,你以前跟我保證過的,你想反悔?”

“我不是想反悔,可是……”

“可是什麽?”

文詩月咬了咬唇,擡眼看向王晚晴,杏眸中複雜的神色在竄動,像是積壓已久的情緒在彼此做着激烈的鬥争。

最終,鬥争結束。

她眸中一片平靜卻也堅定,終是把這麽多年不敢敘說的秘密,在這樣的不合時宜裏宣之于口。

“我喜歡他。”

蘇木都沒想到文詩月直接攤了牌,這丫頭得多喜歡李且,才在這種時候表态啊。

“文詩月,你少說兩句。”蘇木壓着嗓音給她使眼色。

就像是裝了水的氣球,當針不小心在球面上紮了個眼,水流便會止不住地往外流。

“我這輩子就喜歡了他這一個。”文詩月說着說着,紅了眼眶,“就他一個。”

“文詩月。”蘇木第一次大聲吼了她,“夠了。”

王晚晴自知是自己的罪過,最後像是用盡了全身力氣說了一句話:“你要是想我死的話,你就繼續跟他來往。”

“媽。”文詩月幾乎是吼出這一聲。

這句話就像是冰刃,紮進了文詩月的心坎,心一剎那變得又涼又痛。

而滾燙的眼淚卻從眼眶裏無聲地落下。

“行了,我累了。”王晚晴說着閉上了眼睛,擺明了不會再聽。

文詩月轉身往窗戶邊走,一邊走一邊擦眼淚,卻看到站在樓下花壇邊望向她這扇窗的李且。

她立刻轉身側到一邊,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哭的更兇了。

蘇木看了看病床上的人,又看了看靠在窗邊牆壁上的人,心裏也堵得慌。

他重重地嘆了口氣,伸手拿起紙巾盒朝文詩月走去。

……

王晚晴的腦瘤取樣檢測是良性,這是這一天對文詩月來說唯一的好消息,只要做手術切掉良性瘤就沒什麽大礙了。

謝語涵是知道文詩月媽媽的情況,所以她備婚的事都沒有麻煩她,選什麽買什麽都會在微信上跟她溝通,也不多打擾她,讓她照顧阿姨也別忘了照顧好自己的身體,可別自己先倒下了。

文詩月開始被王晚晴逼着去相親,她反抗過,好說歹說,卻因着王晚晴一句“那我就不做手術,我就等死”,擊潰了她的所有,讓她不得不聽,她無能為力。

而她跟李且的聯系也僅僅是那天她告訴他是良性瘤,讓他別擔心,也別自責,跟他沒關系。

李且也沒多說什麽,叮囑她要好好照顧阿姨,也要好好照顧自己,除此之外他們沒再聯系。

文詩月國慶前三天連續相了三個,依舊是對相親對象興致缺缺,魂游太虛。

但是她對這家餐廳的菜倒是很滿意,讓沒什麽胃口的她難得有了食欲。

以至于每天她都選在這家餐廳,就是最後一天味道不一樣了,她還特地問了老板是不是換了廚師。

老板說前兩天那個廚師請假了。

文詩月每天都像制定好的計劃表一樣,上班,下班,相親,然後去醫院看王晚晴。

王晚晴問什麽答什麽,也會笑,看上去一切都挺正常的,其實并不正常,她不過是被迫妥協。

王晚晴不是沒發現文詩月在強顏歡笑,只是她裝作沒發現而已。

她始終相信,總會有另一個人可以代替李且的。他們這感情也沒多久,一切不過是時間的問題。

王晚晴的各項指标趨于穩定,她也不想一直住院,畢竟單人病房也不便宜。

因為她的堅持,跟幾位主治醫溝通以後,便在醫囑下出了院。醫生提醒她按時回來複查,雖然是良性瘤,但是也不能拖,得盡快做手術。

蘇木叫她媽過來照顧王晚晴一段期間,王晚晴為了能出院也就沒拒絕。

……

謝語涵結婚這天,文詩月才見到李且。

她是伴娘之一,李且是伴郎之一。

謝語涵坐在婚床上正在抱怨文詩月怎麽瘦了這麽多,伴娘服都大了,就聽到門外的動靜。

一陣歡天喜地又兵荒馬亂的堵門,一群男士們喜笑顏開地沖破重重難關,讓新郎官抱得美人歸。

文詩月打一眼就在人群中捕捉到那個英俊的面孔。

李且穿着伴郎統一的白襯黑西裝,無疑是最出衆的那一個,在場的單身姑娘就沒有哪一個沒去看她。

他是個衣服架子,身材高大颀長,穿什麽都好看,她也是第一次看他穿正裝,很帥。

白色的襯衫領子熨帖圍繞在他修長的脖頸,喉結極其突出,紳士又禁欲。

頭發剃短了,露出整個光潔飽滿的額頭,窄瘦的臉頰顯得五官更為立體,下颌線流暢也愈發鋒利了。

就是,瘦了。

李且一進門就看到了文詩月,姑娘穿着淡紫色的小禮服,整個人白的發光,在一群姑娘裏格外打眼。

精致的五官化了淡妝,翹鼻朱唇,嘴角噙着淡淡的微笑。

她沒有其他伴娘那麽鬧騰,偶爾被喊到才會加入到為難孟白元的行列裏。

不過幾天沒看到,又瘦了一圈。

兩人的視線在半空中交彙,隔空相望,眸底都摻着心照不宣的笑意。

明明相隔不過幾步,卻宛若隔着山海。

婚禮儀式溫馨而又感動,儀式結束,伴郎伴娘陪着一對新人去敬酒。

而李且和文詩月作為顏值最為凸出的一對伴郎伴娘,自然成為了在場所有單身的目标。

拉近關系最快的方式是什麽?喝酒。

一但有人要敬文詩月的酒,李且就上了,于是伴郎們都不甘示弱地幫伴娘們擋起了酒。

雖然被擋了不少,但文詩月跟着打了一圈或多或少還是喝了一些。

也可能是空腹的原因,與或許別的原因,回到座位上就開始上頭了。

這一桌的人都還沒回來,入耳全是沸滿盈天的歡鬧聲,她的頭更暈了。

一件黑色的西裝随着一道陰影緩緩落下,西裝外套搭在了她的腿上。身上和身邊瞬息湧入一股好聞熟悉的味道夾雜着酒香,将她團團包圍。

文詩月扭頭看去,在身邊落座的李且只穿着一件白襯衫,袖子挽到了手肘處,露出一截緊實的小臂。

領口的扣子不再扣得一絲不茍,解了兩顆,微微敞着,領帶松松垮垮的挂在脖子上。

脖頸顯得更長,蜿蜒至凹凸有致的鎖骨,結實的胸膛在襯衫裏虛虛掩掩,若隐若現。

此時的他是性感的,迷人的,無人能招架的住的。

“李且。”

文詩月望着他,眼尾的眼線自然上挑,一張清純帶欲的臉上泛着點點脂紅,紅唇潋滟,嗓音綿延似水,格外勾人。

“你陪我喝酒吧。”

李且寵溺般地伸手揉了揉姑娘的頭頂,語氣溫柔,像是在哄她:“你喝了很多了,不能再喝了。”

文詩月支着腦袋,眼朦胧地盯着李且,像只撒嬌的貓:“我想喝嘛。”

“那喝醉了怎麽辦?”

“你管我。”

“好,我管你。”李且縱容又無奈地一下,給她倒酒,“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文詩月點點頭,咧嘴笑了起來,乖巧應道:“好。”

很多人都喝醉了,是開心高興地喝醉了。

文詩月也喝醉了,喝的并不多,是心事讓她很快醉倒。

李且跟孟白元和謝語涵說了聲送文詩月回家,就背着姑娘出去了。

謝語涵看着兩個漸行漸遠的背影,有些納悶兒:“老公,我怎麽覺得李且學長對我家詩月特別好呢?”

孟白元想起之前李且問過他怎麽那麽快就追到了老婆,怎麽追的,他還奇怪來着。

現在回想起這兩人很多暗搓搓的細枝末節,他忽然就不奇怪了,一點兒也不奇怪。

“可能有戲呗。”孟白元摟着謝語涵,朝她挑挑眉。

“哎,詩月最近因為他媽媽的病心情也不好,才喝這麽多,我就應該看着她的。”

“還好有我好兄弟,你放心吧。”

“我們學校男神呢,你看今晚多少人找他要微信了,還好拒絕了,人品我超級放心。”

“高嶺之花栽你好姐妹手上了。”

“我好姐妹值得好嗎,你沒看我好姐妹今晚行情也很好嗎。”

“是是是,反正他倆把咱倆風頭搶沒了。”

“……”

李且背着文詩月一路走着。他沒有打車,就想這麽背着她沿着河邊這麽一直走下去。

柔軟的姑娘貼在他背上,纖細的手臂圈在他的脖頸上,脖子側面全是她呼出來的熱氣,帶着她身上的花香和酒氣。

兩人誰也沒說話,一個沒醉穩穩的背着,一個醉了牢牢的圈着。

夜風涼涼,秋夜瑟瑟,四周燈火輝煌,遠處高樓林立,河面浮光掠影。

是人間也是人生。

路燈拖着他們相融的影子,像愛存在的痕跡,一路作陪,走向漫漫悠長。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滴滾燙的液體打在李且的脖頸上。

李且停下腳步,一滴又一滴,一下比一下滾燙,似熔岩一般滴進了他的心裏,灼燙出了無數個窟窿。

背上的姑娘像是醒了,很不安分地動了動,圈着李且脖子的兩條胳膊卻也收的更緊了些,像是要努力抓住什麽重要的東西一般。

“嗚嗚嗚嗚……”身後的姑娘就這麽傷傷心心的哭出了聲來,“我好累哦。”

李且往上擡了擡文詩月,滾了滾發緊的喉嚨,柔聲說:“我知道,我都知道。”

文詩月囫囵地說着醉話:“可我真的好累,每天都,好累,我快要,堅持不下去了。”

“有我在。”李且扭頭看了眼文詩月,又更為篤定地重複了一遍,“有我在。”

“沒有,你不在。”文詩月抽泣着,嬌柔的嗓音裏和着委屈,因為醉酒一句話總是斷斷續續,“你……你都,都,不聯系我。”

“好,我錯了,我不應該不聯系你,都是我的錯。”

“那你,那你,跟我……道歉。”

“對不起。”李且偏頭,“文詩月,對不起。”

文詩月無意識地拿臉蹭了下李且的耳朵:“那我……我,原諒你。”

“我,我想吐。”

李且把人放下來,扶到一邊讓她吐,幫她攏着頭發,結果也沒吐出來。

兩人就地蹲了一會兒,文詩月又開始絮絮叨叨:“你知道嗎,小時候看西游記,總覺得女兒國那關好無聊哦,都不用孫悟空他們。”

“結果錯了,全都錯了。你知道為什麽錯了嗎?”

李且攬着文詩月靠在自己身上,問:“為什麽?”

“因為,九九八十一難,這一關最難過。”文詩月帶着哭腔,“情關最難過……”

“……世人,世人皆是至尊寶……”她又突然毫無預示的換了頻道。

說着說着,文詩月又沒聲了,閉着眼睛靠着李且好像又睡了過去。

李且單手幫她把穿在身上的西裝外套理好,轉過身又把姑娘重新背上,起身,繼續沿河邊路向前行走。

偶爾會遇上散步的人。經過時會忍不住看他們,目光裏透着驚豔,豔羨,向往等等各種美好的目光。

可是他們卻不知道他們豔羨的這兩個人,心裏的苦。

“文詩月。”李且輕喚了一聲。

“……”

“我不做唐僧,也不當至尊寶。”李且一邊走一邊輕聲說,“我這半生也算是大公無私。這次我想自私一次,這輩子我也就自私這麽一次,好不好?”

耳邊是姑娘平穩的呼吸,還有路過的爾爾風聲。

除此之外,無人回應。

李且仰頭望着天邊的明月,月光皎潔,清輝鋪灑在水面上,在水光中搖曳。

“你看月亮多美。”

他停了下來,不由得彎起了唇角:“而你這個月亮,我不打算放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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