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殺器 三冊春宮圖,皆活色生香

昀宸宮之中宮女都散了去, 唯獨自小伺候着喻琅的路公公彎着眉毛滿臉笑意,一面聽陛下絮絮叨叨,一面笑着還梳理着浮塵。

喻琅雙手抱着腿縮在榻子上:“朕真傻, 真的,朕怎麽會相信皇姐會真心實意送我什麽好東西。”

此刻他皇姐給他送的生辰之禮被他扔在了毯子下面。

一共送了三冊春宮圖, 冊冊皆活色生香。

但他皇姐這是什麽意思?

生辰宴上為他張羅着選皇後也就罷了, 他不過才将将十三歲, 怎麽就要面對這等污濁之事。

書頁都發黃,也不知皇姐是從哪個犄角旮旯裏尋出來的, 上面的男男女女勾纏在一起, 他剛一翻開就覺察刺激萬分。

“皇姐每年的生辰禮物朕都思索良久, 投其所好,送她好看的衣服,好看的首飾,但朕今日才知曉,皇姐可能其實一點都不懂朕。”

喻琅越想越委屈, 一股腦的對着路公公吐着苦水,言到傷心處,更是卷吧着衣袖子開始數落出去喻戚的不是來。

"朕還記得, 朕的十歲生辰禮是一只上好暖玉做的狼毫筆, 金貴倒是金貴,可上面雕刻的是芙蓉花, 朕一國之君,怎麽能用芙蓉花,要雕也雕玉龍啊?”

“其實長公主殿下送的筆雕的可不是芙蓉花,而是并蒂蓮……”路公公微咳一聲,提醒道。

“也沒什麽不同啊, 花還是粉色的!”喻琅撅着嘴,一時之間滿腦還都是那一只粉撲撲的狼毫筆。

如今那支筆被喻琅收了起來,他皇姐之前還問過他為何不用。

這怎麽用……

用一只雕着粉色女孩子家家花兒的筆,他一國之君用起來就不要面子的嗎!?

路公公不在言語,只是嘴角勾的幅度愈發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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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現在生龍活虎的,看着就富有朝氣,有氣罵人才好,可不比先前病歪歪地卧在榻上更好。

喻戚被丫鬟扶着過來時,剛好聽到喻琅在床上說她的壞話,靜靜靠着紅木柱子聽了一會兒。

聽到那并蒂蓮漢雕花筆時,不免眉梢微揚。

那筆原本有一套兩支,一支是雕花筆,還有一支刻着盤龍,不過那日她來不及,便帶錯了……

喻戚想不到小崽子對她怨念這麽深。

但唯獨那一年出了意外。

喻戚仔細想想,其餘幾年送的東西都不錯,喻琅看上去也挺喜歡的。

這會兒軟榻上的人還在數落。

聽到喻琅這會兒又提起六歲那年自己送的蛐蛐兒,喻戚愈發不解。

六歲生辰禮她送的金銀十二套的鬥蛐蛐兒,喻琅喜歡的緊,不過後來喻琅自己貪玩兒,天天抱着蛐蛐兒,被父王母後訓誡一番後,就沒收了。

父王母後收了他的金蛐蛐兒,責備了喻琅,可為何要怪她?

自覺背了一口大鍋,喻戚踏步而入,毫不費神的就低頭瞥見香爐一旁散亂的書冊子。

哦吼……

這可不就是她取出的珍藏之品。

在同天子行禮後,喻戚彎腰撿起地上的幾本冊子,恨鐵不成鋼:“殿下可真會糟蹋好東西,之前砸了父王母後珍藏的琵琶尊,現在老祖宗留下來的冊子都這麽蹉跎的了去。”

“皇姐你就是沒有把朕放在心上,不然怎麽會送這些!”

看自家皇姐低頭細細看本子,喻琅的臉都羞紅了,皇姐一個姑娘家怎麽能當着男子的面公然這麽看雲雨圖呢?

他可是已經年滿十三歲的兒郎了!

喻琅不動聲色的挺直了胸膛。

“這有何送不得?”喻戚腹诽出聲。

皇家對皇子公主這方面的教導比宮外人家提前許多,也并非真的安排人實踐,多通過先祖傳下來的冊子觀摩而已。

一面是提前讓皇子公主們了解雲雨之事,以後才不遇事就茫然無措;一面也是讓他們靜心禁欲,不耽于聲色。

就這種尺度,喻琅也受不了?

喻戚嘆了口氣,看着眼前喻琅紅了的耳尖和紅透了的臉,不免笑道:“陛下平素也讀了史書了,□□景朝宗十歲即位,十三歲迎了皇後,不出兩年便有了子嗣。就連咱們父皇也比陛下的年紀還早些就通解人事,陛下本該十歲那年就安排了解了這些,不過那時陛下身子骨弱,對此事有心無力,所以才拖到現在。”

說到有心無力,喻戚頓了頓,同時視線分明帶着不懷好意的意味:“殿下也切勿抗拒,即便是近來真為陛下選了皇後,也不會當即圓房,過早了容易傷了陛下筋骨,到時若真有心無力……”

她定會着手讓太醫過來仔細瞧瞧。

幾個“有心無力”劈頭蓋臉的打下來,喻琅的臉早就臊得紅彤彤的:“朕知道了!皇姐勿再多言了。”

喻戚抿唇笑了笑,看他萬分抗拒的模樣,退了幾步:“既然如此,這幾本就勞煩殿下認真看看,不過這也不算本宮送殿下的禮物,陛下若不喜,那陛下就去本宮庫房裏親自挑如何?可挑三件,算本宮送殿下的生辰禮。”

“當真?”喻琅轉眼就忘了春宮圖給他帶來的尴尬:“朕真能從皇姐宮裏去挑?”

“本宮說話算話,不若陛下這會兒就同本宮去庫房走一遭。”

話沒說完,喻琅就從榻上自己穿鞋下來了:“快走快走!”

他饞着皇姐庫房裏的東西許久了。

若他記得不錯,皇姐之前收藏了一堆長劍大刀,還有好些是之前西夋國進貢的佳品。

可射百步的彎弓,削鐵如泥的長劍,他個個都喜歡的緊。

但奈何他之前身子骨差,床都下不得,她皇姐便一個也沒給他留。

看着喻琅火急火燎地趕在他前頭過去,喻戚無奈地搖搖頭。

這哪裏像個異國之君,分明就是個小土匪!

……

若是讓喻琅知曉自家皇姐的心思,他也不在意。

被他皇姐說小土匪重要嗎?

一點都不重要。

随意讓一個人進來他皇姐的庫房,面對這琳琅滿目的珍貴物什,誰都恨不得變身小土匪,全部一窩帶走。

喻戚的庫房是按區域劃分的,一進去便看到整整一面架臺,十八般武藝裏的那些武器全部一一擱置在上面,寒光凜凜,似乎前不久才被人用過一般。

喻琅兩眼發光,飛撲而去。

喻琅最後選了一把劍,一張弓,還有一只和之前并蒂蓮雕花筆相似的盤龍筆。

這筆看上去很不錯,就像是他該用的。

抱着幾樣東西,喻琅還念念不舍其他的東西。

他旁邊還有許多擺放整齊的紅木箱子,喻琅打開了一個,裏頭裝着的全部都是璀璨奪目的金玉珠寶。

這些東西看着頗為無趣,但都是他皇姐喜歡的東西。

漫步之間,他突然發現了一個由金銀鑲嵌,珠玉交錯點綴而成的梨花木大箱子。

光是外面的箱子就已經如此奢華貴氣,裏面肯定都是皇姐藏起來的好東西。

趁着他皇姐沒回過神來,喻琅将這面大箱子打開。

裏頭收拾的分外整齊,金色的布片被疊的方方正正的,還有些小衣服,現在看來不過巴掌大,都是明黃色的色澤,款式倒不像女孩子穿的。

此外還有些小玩具,其中十二個大小不一的金蛐蛐兒碼放整齊,縮在一角。

這些好像都是他兒時用過的東西!

喻琅瞪大了眼,翻來翻去,最後甚至還看見了他被夫子授課時後,回宮裏寫的手劄。

皇姐這是把他的東西都收藏不起來嗎……

而且皇姐一向最喜歡的衣服首飾不過用普通的檀木箱子裝起來;對他的東西卻如此用心,外面的梨花木都裝點的異常精美華貴。

喻琅的鳳眼倏然模糊起來,有淚水氤氲眼底。

皇姐雖然小氣,嘴巴毒,但人是好的。

他以後一定好好孝敬他的皇姐。

喻琅握緊了手中的弓箭,同時在心裏暗自許諾。

喻戚還在盤點着自己暗格上的珠串兒,沒想到一個不注意,喻琅就找到了西邊那頭去了,那一片都是喻琅的小玩意兒。

“這都被陛下看見了。”喻戚踱步過去。

喻琅聞言有些感動,現在眼裏藏着尚未散去的淚水:“皇姐對我真好,還把我的東西都收藏了起來。”

“那可不得收起來,十二個蛐蛐呢,都是實打實金子鑄的,貴着呢。”

喻琅的淚垂懸欲滴:就這?

但他不服輸,繼續問道:“那旁邊一塊兒方方正正的小衣服什麽?”

料子那麽好,就是顏色不像自家皇姐可以用的,一看就知道是他的東西。

“那可不是布料子,那是陛下的尿布。”

尿布!

正經人誰會藏着的這種東西啊!

“皇姐為何收着我的尿布?”

現在的喻戚看着那尿布,眼底留有嫌棄:“這麽一說本宮也不知道,可能當時本宮也年紀小,什麽東西都想藏起來。”

喻琅啞然,一個大抽氣,但到底沒死心問道:“那皇姐為何還藏着我的手紮本?”

“手劄本?陛下沒自己看麽?”喻戚伸手取了出來,抖幹淨了這冊子:“這可不是手劄本……”

喻琅這才發現它可不是一個冊子,這只是幾張分開的紙,之前合攏在一起了而已。

喻戚稀罕道:“這可是陛下小時候的借條,本宮都留着了。”

喻琅雙目裏的淚水徹底散了個幹淨,瞠目結舌:“借條?”

他皇姐怎麽有着這麽多了不得的東西?!

喻琅都有些後悔今天來皇姐庫房了。

巨虧!

喻戚一張一張念給他聽。

“今日偷吃了皇姐的一塊桂花糕,明天要還三塊。”

“皇姐的玉棠花新靴子被我踩髒了,要攢錢給皇姐換新的。”

“皇姐練劍時,我把皇姐的劍柄給畫花了,要還皇姐新的劍柄。”

“皇姐被蜜蜂蟄了,我也不能說皇姐醜,以後每日都要說皇姐是景昭最美的女子。”

喻琅逐漸面容呆滞。

他回憶起的确有這麽一回事,皇姐有一段時間格外喜歡讓他打欠條。

只是他可不止皇姐居然會将這些都收了起來。

現在讓他直面兒時的這些糗事,喻琅只覺頭皮發麻,恨不得找個洞鑽進去。

“皇姐從小就會诓我……”喻琅埋怨。

“怎麽是本宮诓陛下呢?陛下不吃了本宮的為花糕,踩髒了本宮的鞋子,還畫畫的本宮的劍柄?最主要的是殿下确實還說本宮醜!”

喻戚的眼刀子一個個的落下,尤其說到最後一個,喻戚冷凝如冰。

喻琅不寒而栗,幹巴巴笑了兩聲,“砰”的一下阖上了梨花木的大箱子,踱步去了別處。

喻琅看人終于從西邊走向了東邊,這才抱着尋了好久挑出來的三樣東西,喻琅悄咪咪回頭去找自家皇姐的位置,小跑過去。

喻戚佝偻着腰,親手開了一面大的紅木箱子,裏面安然擱置了一把劍。

少年天子探着腦袋:“這把劍這麽眼熟?這不是皇姐你的‘欺寒’劍麽!怎麽變成如此……”

“這就是本宮小時候用的那把劍。”喻戚執起這把劍,劍鞘還留下淡淡的墨跡:“上頭就是陛下留下的墨寶,說是送給本宮的一只金鳳凰。”

說是墨寶,實際上,墨寶是一只黑乎乎的鴨子……

喻戚受了傷的手握在劍柄處,刀光一閃,劍身悄然出了劍鞘。

喻戚眯着眼,認真看了看已經陪伴了她十多載的劍,這由上好的鐵水冶煉鍛造而成。用了這麽些年,劍身上流下不少的痕跡,但刀口依然鋒利,劍邊毫無卷翹,光亮之處還能照見人影。

再“刷”得一聲,劍身歸于劍柄。

看着依舊鋒利的劍,喻戚頓首言道:“既然陛下來了,也有緣得了這借條,不若就把這第三份欠條給還了吧,本宮要給‘欺寒劍’換一個新的劍鞘。”

“皇姐都有那麽多藏寶了,還用這把劍?”

“誰說本宮要用它了?”喻戚細細擦拭去劍柄處的污跡,“本宮用來送人。”

“送誰呀?”

皇姐可不算主動送旁人禮物的人。

喻戚翻了個白眼,但很快她就停止了動作,這個動作讓她不美了:“送給顧舟寒。”

喻琅抱着弓箭沉默了,但很快他擡頭,躊躇問道:“在皇姐心中,朕是最重要的弟弟嗎?”

“那可不。”喻戚不懂喻琅突然而來的小惆悵,“本宮都準許陛下來庫房掃蕩了,還不寵着陛下,別以為本宮沒瞧見,陛下袖子裏還偷藏了第四件。”

喻琅尴尬一笑,他袖口裏藏着的是皇姐的紫竹洞簫,是他剛剛從博古架縫隙裏摸出來的,他本還以為是什麽好東西,但那物于他平平無奇……

當下聽皇姐不打算追究,喻琅也不打算拿出來,只懷抱得更緊。

他懷裏那個不是一支普通的紫竹洞簫,放到她皇姐手上,這可妥妥是個大“殺”器。

所以他絕不能讓皇姐碰到這些個樂器!

絕對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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