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情竅 不如朕……下旨賜婚!
但更受打擊的居然還是祈觀琰, 腿骨方才被顧舟寒那麽狠狠一敲,到現在還無知覺。
單膝跪在地上,祈觀琰目眦盡裂:“你現在這是何意!”
顧舟寒笑笑, 挑眉看向還在護着少年天子的宮袍女子:“就是那個意思,你想要殿下, 做夢。”
“就是, 你做夢去吧!”陡然從地上爬起來, 喻琅不顧身上的污漬,少年人已初具天子的威嚴, 跟着“敵人”一同怒罵。
“哈哈哈!既然如此, 你們今日誰也跑不掉!我的人已将各個宮門全堵了起來, 今日你們插翅也難逃!”
祈觀琰擺擺手,示意圍困衆人的士兵沖殺進來,但無事發生,不知何時他手下的那一衆士卒已被擊殺,現在的軍卒的旗幟上還帶着鮮明的“陳”這個字樣。
“怎會如此!”
一直安安靜靜躲起來的百官們不敢相信事情最後會變成這般, 都以為是鎮北大将軍勾結當朝丞相夥同逼宮造反,但現在這二人反倒起了內讧。
就連喻琅也瞠目。
他手下的人都還沒派出來,祈觀琰逼宮的人怎麽都被盡數絞殺了。
顧舟寒看向祈觀琰的目色清冷:“你有一句話說錯了, 末将并無不臣之心。”
把玩着手中的酒盞, 顧舟寒轉眼看向皇室兄妹二人時,神色格外的認真:“末将永遠忠于君主!”
喻琅看看這陌生的黑衣男子, 這人嘴上說着忠君,但視線卻絲毫沒有分給他,再看看自家皇姐,二人之間似乎有視線的交換,喻琅皺眉。
但祈觀琰沒有給他疑惑的機會。
本該抓捕的人反被松開, 而祈觀琰卻被刀劍圍困,一見大勢已去,祈觀琰兀自取下頭頂的發冠砸碎在地上,翠玉料子碎了滿地:“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祈觀琰更為放肆,眼底冒出仇恨的劇烈焰火,雙眸通紅地看着宮袍女子聲嘶力竭:“呵!勝者為王,敗者為寇,今日不過是我大意了,若還有機會,我定不會落得如此下場;皇位是我的,殿下你也會是我的,整個景昭的疆土都會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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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尖利的刀刃穿胸膛而過,血跡瞬間染紅了祈觀琰胸前的白衣。
不知是哪一句刺激到黑衣男子,當下是顧舟寒動得手……
而祈觀琰顯然已經瘋魔了,地上玉石和碎盤落了一地,他還徒手握住穿過胸膛的尖利刀刃。
一時之間不知是胸膛的血還是手上的血,順着潔白的衣袖不斷滴落。
可倒下之際,他看着的依舊是宮袍女子的方向。
景昭四年,八月十二。
祈觀琰已經被判了通敵罪,預八月十三行刑。
前一天,喻戚和顧舟寒一同進牢房,看了祈觀琰最後一眼,為了減少誤會,顧舟寒依舊是陳禹駱的模樣。
已經重傷了的祈觀琰宛若敗家之犬,在昏暗的牢房裏假寐,哪有之前芝蘭玉樹的模樣。
聽到腳步聲,祈觀琰怨恨的視線掃過在場的二人,最後停留在眼前顧舟寒琥珀色的瞳目中。
這是一雙讓他熟悉又陌生的眼,分明只出現在顧舟寒身上,感知到眼前人強烈的恨意,祈觀琰笑得邪佞:“你根本就不是陳禹駱對不對!”
祈觀琰卻破罐子破摔:“你是殿下的人!你們一起騙我!陳禹駱的身後有一面獨特的月牙标記,那是陳家子女都有的印記!定是你這個假冒者戕害了陳禹駱!”
可顧舟寒戚寒劍在手,拔出劍身的動作幹淨利落,看着上一世重傷殿下的男人如今捂着胸口倒在地上,顧舟寒絲毫不留情面,反而恨不得用這劍多來幾劍。
至于祈觀琰的言論,他聽在耳裏,當下眉梢揚起嘲諷的弧度:“真真假假又如何?”
顧舟寒冷笑出聲:“事到如今,你敗了。”
祈氏一族敗得一塌糊塗,除去祈觀琰,一族五百八十二人并仆從一千餘人全部被流放北荒。
當浩浩湯湯的祈氏族群被押送出京,有心之人皆知朝堂将會被全部被整改,這鄞都的天也要變了。
宮裏那位非但擁有祈觀琰勾結私黨,企圖叛國的證據,還查出前徽康長公主還同祈觀琰之父,也就是前丞相祁広懿有過一子,那人便是祈觀琰。
而與祈觀琰私自勾結的陳禹駱,更是罪無可恕,私吞糧草,甚至私通敵軍,莫不是陛下有心,派人查出真正的陳禹駱其實不是北疆那人,還找出真正的陳家二子去往北疆禦敵,現在的景昭說不定已經大軍壓境,兵臨城下了。
一切安穩下來,終于可以出宮的喻琅和自家皇姐等人喬裝打扮,坐在茶館裏聽書。
聽着說書先生這般說着都城裏近來最驚風血雨的大事。
而那說書人惟妙惟肖,将當今的聖上誇耀得與天齊高,喻琅悶下一口茶,老臉一紅。
從頭到尾他都沒做什麽。
通敵的證據是皇姐給他的,兵變之日被反殺的叛軍是祈觀琰動手的,而他只不過坐在龍椅上哭天搶地地演了一場戲,現在民間百姓卻把所有的功勞都安在了他身上。
這樣被百姓熱烈歡呼擁護,少年君主一時之間有些別扭,等他回到宮裏,也沒調好自己的心緒。
喻戚看在眼裏,帶上新做的點心去禦書房裏瞧瞧他。
“陛下今日和本宮出宮不快活?”
“沒有……”喻琅拈起一塊豌豆黃,頗為恍惚的模樣,“朕只是不知道能否當好這個君主。”
“陛下自覺哪裏做的不好嗎?”喻戚挑眉,“在本宮眼裏陛下已經做得很好了。”
将祈觀琰圍捉以後,喻琅就全盤接手後續的事務,無論是審訊還是判刑都極為老練,甚至他還查出了祈觀琰幾個隐匿的黨羽,殺伐果斷,頗有為君的風采。
喻琅搖搖頭:“朕覺得還不夠……”
喻琅想起他信任的祈觀琰居然也會通敵叛國,喻琅就不免渾身泛起冷汗:“這一次如果不是皇姐在,這江山就保不住了,誰會想到祈觀琰會是這樣的人呢,朕完完全全被他蒙騙了過去。”
少年天子越說越低落,毛茸茸的腦袋垂得很低,而手上的豌豆黃也險些被捏碎。
喻戚微愣,随即伸手摸摸少年人的腦袋笑道:“這怎麽會是本宮的功勞,本宮也從陛下一般被那人诓騙了去。”
“當真?”
喻琅猛然擡頭,眼眶居然都紅了去。
“本宮騙你作甚,如果說陛下相信祈觀琰到這個地步,本宮比陛下更信任祈觀琰些,其實這麽算來,全部的功勞都還在顧舟寒身上。”
畢竟她兩輩子了都是如此相信祈觀琰,若不是這一世顧舟寒提醒,她都并未發現祈觀琰的失常之處。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他們同祈觀琰親近地接觸了這麽久,才會被人迷了眼。
思及此,喻戚嚴肅了些:“況且陛下也說了,誰會想到祈觀琰會是那般的人,陛下以後的日子還長着呢,從今日起肅整朝政,以及做任何事時都要擦亮眼,別旁人一說陛下就信了,人心險惡,陛下心裏要有數。但本宮相信陛下會越做越好。”
鮮少被自家皇姐這般安慰,方才濕紅了眼的喻琅險些感動地哭了出來。
也不顧手上還沾着豌豆黃的點心餡兒,喻琅癟了癟嘴就朝着喻戚撲了過去:“皇姐!你真的太好了!朕要給你選一百個面首養着!”
喻戚失笑:“好好,那本宮就笑納了。”
哭鬧了一通的喻琅很快抹幹了眼淚,落座回去的回去,仿佛剛才的插科打渾已然不存在一般。
說到面首,喻琅小心翼翼地擡着鳳眼:“那顧舟寒怎麽辦?”
喻琅是希望這兩人能有個結果的,畢竟那日的顧舟寒都做到了那般地步,明眼人都知道顧舟寒對自家皇姐有心思。
但當初顧舟寒不在人世的消息傳到皇宮,自家皇姐悲怆的模樣喻琅到現在還記在心裏,那段時間自家皇姐每日都宛若死屍一般。
而現在顧舟寒換了個身份回來了,可二人卻也沒多少機會可以見面。
情竅未開,喻琅尚且不知為何這二人明明能好好相處的,又彼此相互隔閡,顧舟寒甚至現在都不住在宮裏,而跟着陳家幾兄妹回城府住着了。
本該越行越近,這兩人卻越走越遠。
聽到喻琅提到顧舟寒,喻戚嘴邊的笑意漸漸隐了下去,秋日的宮袍衣袖遮住了腕骨,喻戚低眉有一遭無一遭地挑弄着上面的金絲銀線:“突然提到他做什麽,他有他的日子要過,既然他已經找到了自己的兄長和姊妹,自然不該住在宮裏,說不定他現在在宮外還過得快活着呢……”
喻琅居然嗅到了自家皇姐言語之中的酸勁兒,撓撓腦袋,喻琅試問:“可是皇姐你不快活啊?”
“本宮不快活?”
“之前顧舟寒還在宮裏的時候,皇姐每日都樂呵呵的;自打他出宮,皇姐就心不在焉,而等到他的死訊的假消息傳來,皇姐更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朕當初每一日都在擔心皇姐會熬不過去。”
喻琅看着自家皇姐不說話的樣子,抿抿唇和人打着商量:“其實皇姐也知曉顧舟寒他心裏有你的對吧,朕不知道你們二個人在別扭什麽,皇姐你若願意,完全可以強扭這個瓜,但若是皇姐你不好意思同他說,不如朕……下旨賜婚!”
可惜少年天子下旨賜婚的念頭被喻戚拍了回去,喻戚生生被自家胞弟說紅了臉。
把弄着腰邊垂懸而下的藥囊,喻戚纖細軟膩的手指穿行在璎珞的穗子之中,再說話時頗有些惱羞成怒的意味:“這事本宮心裏有數!陛下還是多操心自己選後選妃的事情吧。”
一番對話下來兩敗俱傷。
禦書房裏的少年天子愁苦着張臉為他未來的皇後妃子焦心,而被戳中心事的長公主則紅着耳尖大步離開。
一路上她的步伐極快,身後跟着的洛茗險些都跟不上,等回到大殿之中,喻戚紅了的耳尖還沒有降下熱度。
她被喻琅戳中心事,不論強扭的瓜甜不甜,她都已經起了要去強扭的心思。
再過幾日就是中秋夜宴,不但是中秋,那一日還是顧舟寒的生辰。
喻戚回了自己殿裏,屁股還沒坐熱就同桉桐一齊去了庫房。
上回喻戚親自進庫房還在一年前,那次她帶着喻琅進來補送天子的生辰禮,而這會兒過來,喻戚翻箱倒櫃,找遍了諸多個木匣才聚攏了一堆的好東西。
桉桐伺候在一旁,看着自家主子忙出了汗霧,心疼地遞了帕子:“殿下這是何故?”
還在做着清點,喻戚用帕子擦拭了面上的薄汗:“這些全都送到本宮的長公主府去,過兩日本宮就搬出去!”
既然山不過來,那她就去就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