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你的消息已經過期了。”慕容明燏毫無興趣道,“墨淵剛才已經把竊賊的作案過程都打聽清楚了。”“我要說的不是賊,是失竊的東西。”接下來,他開始了冗長的敘述,“我把小飛送到孤兒院,恰巧碰見了在京兆尹手下當差的一個朋友,就在一起聊了一會兒,無意中聽他提起今天淩晨工部尚書府上被盜的事,于是……”
“停!”慕容明燏終于忍無可忍了,“你就直接說丢了什麽東西就成了。”“好吧,”蕭朗昊被打斷有點不悅,“其中包括五十兩印有官印的現銀,一對翡翠手镯、一只白玉扳指、一枚祖母綠戒指,還有一座象牙雕像,不過最重要的還是一座鑲紅瑪瑙的純金打造的玲珑寶塔。”
“哦,我記得那是兩年前因魏本榮督建蘇州行宮有功,父王賞賜給他的,居然也被盜了?”蕭朗昊嘆氣道:“可不嘛,大王賜的寶物被盜,看來你父王又要發怒了。”
午飯後,蕭朗昊被自家綢緞莊的夥計叫走處理生意上的事情。京城蕭家自蕭朗昊的曾祖父起就是唯一一家為王室提供布匹的布商,日常自然有許多事宜要處理。蕭朗昊的母親在生下他不久後就去世了,三年前,他的父親出家後,家族的全部重擔便壓在了當時才十七歲的蕭家獨子蕭朗昊一個人的肩上。
三年來,蕭家不僅沒有衰落下去,反而擴展了更多桑蠶養殖地,改進了織染技術,布匹的質量變得更好,名頭更加響亮,更加興旺了。只有慕容明燏清楚平日裏風流倜傥、放蕩不羁的蕭朗昊心裏實際上有多麽辛苦。
原本只是想随便四處逛逛的,不知怎麽,走着走着,他就再次進了谪仙閣的大門。
“請殿下恕罪,紅蝶姑娘和紅鳶公子今日不上臺。”閣主向他鞠躬致歉道。
然而不知怎的,明明上午才見過面,他現在就是想見到他們。也許是因為當時并沒有見到紅鳶而有點遺憾吧。
出了谪仙閣的正門,天空忽然下起了蒙蒙細雨。墨淵趕忙奔到傘攤買了一把傘,給他撐着,道:“下雨了,公子,我們回蕭府吧。”
“不行,此行的目的還沒有達到,一點小雨影響不了我的興致。”他看了看身後的樓閣,“我記得他們的住所就在後面,走,去看看有沒有後門。”說着,他便帶着墨淵轉到了谪仙閣的後面。
後門倒真的有,只是上了鎖。
“可惜!”他失望道。“讓奴才來。”墨淵說着将傘給他拿着,自己走上前去,拔出佩劍,一劍噼向鎖頭。
“等等!”他連忙阻止他。他的劍就在鎖頭上方兩寸處停住了。“你把鎖弄壞了,人家還以為遭賊了呢,那本太子成什麽人了?”
墨淵将劍收回鞘中,拿回雨傘重新替他撐好,低頭道:“是墨淵莽撞了。那麽殿下若想進去,屬下還有另一種方法。”“什麽方法?快快使來!”
“那墨淵冒犯了。”話音未落,只見他一手攬住慕容明燏的腰,一躍而起,便從高牆上方翻了過去。
兩人輕盈落地,墨淵手裏的傘依然不偏不倚地撐在慕容明燏的頭頂,連一滴雨水都沒有落到他身上。
慕容明燏故作鎮定地整理了一下衣裳,道:“下次你要做這種事之前先問問本宮的意見好不好?現在本宮徹底成了撬門翻牆的宵小之輩了。”墨淵垂首道:“是殿下要墨淵将方法快快使來的。”
“咳、咳!”他輕輕咳嗽了兩聲,不再與他争辯。擡起頭,一座精致小巧的園子闖進眼中,處處桃紅柳綠、春意盎然。
兩人沿着石子小徑在園中穿行,雨下得更大了些,墨淵身上的黑衣已被浸濕貼在了後背上。
不知不覺來到了上午與紅蝶見面的池塘邊,雨水如斷線的珠子一般落入池水中,池塘中植滿了觀賞水生植物,其中荷花占的數量最多。此時荷花尚未開放,碧綠的蓮葉已滿了水面。
他們在離池塘較遠的地方,忽然隐隐約約地看見一片紅色浮在水面上,在綠葉之中格外紮眼。慕容明燏指着那片紅色,問墨淵:“那是什麽花開了嗎?”墨淵搖搖頭。
慕容明燏走到近前,想一探究竟。突然,一個人從水裏冒了出來,驚得他下意識地往後退去,墨淵反應迅速地擋在了他身前。而那個還站在齊腰深的水裏的人,似乎也被吓了一跳,呆呆地望着他們。
短暫的驚吓過後,慕容明燏示意墨淵後退,才看清水裏的并非什麽河妖水怪,只是一名少年。而他看見的紅色,正是少年身上的紅色紗衣。
與昨晚不同,此時少年的長發經過仔細梳理,用一根紅色絲帶系着盡皆垂在腦後,幾绺流海因為被水浸濕而随意地貼在額前和臉側。這張面龐,此刻洗盡了脂粉,卻更顯清新脫俗之貌,一雙如水明眸似閃着點點淚光,英挺而秀美的鼻子下兩片淡粉色的薄唇微啓,似要問他們的來歷。
慕容明燏立刻認出,此少年就是昨晚跳舞的紅鳶。自知私闖民宅,有些心虛的他想要賠禮,卻顧忌太子的身份,向平民施禮不合禮儀。正為難之際,墨淵厲聲開口了:“什麽人?馬上上來!見了當朝太子殿下,還不快快行禮!”
紅鳶看了一眼墨淵,又看了一眼慕容明燏,然後重新鑽回了水裏。
慕容明燏氣悶地對墨淵道:“真是塊木頭啊你,這樣人家不就知道是太子私闖民宅了嗎?”墨淵垂下頭,不說話了。
慕容明燏走到池邊,向水裏大聲道:“是紅鳶公子嗎?你在水裏幹什麽呢?”水裏沒有回應。他便俯下身子朝池塘裏望,可是由于被茂密的蓮葉遮擋,他完全找不到紅鳶的蹤影。半柱香過去了,依舊沒有動靜。他不禁擔憂地嘀咕:“不會淹死了吧?”
正當他打算叫墨淵下去看看的時候,水面上忽然冒出了一串氣泡,緊接着,紅鳶便從水裏鑽了出來,游到池邊,徑自上了岸。
擰了把頭發上的水,紅鳶忽然轉身,向他行了個跪拜大禮。這樣一個突如其來卻合乎規矩的大禮,倒讓他有點不知所措了,忙道:“請起吧!”并伸出手去扶他。
這一扶不要緊,紅鳶搭着他的手站起身,手上傳來的冰涼觸感使慕容明燏下意識地低頭看向那雙手。這是一雙不像男人的手,皮膚雪白而光滑,十指修長纖細,柔若無骨,可以說這是一雙毫無瑕疵的、完美的手。他忍不住擡頭再次望向那張臉,想确認對方真的是紅鳶而不是紅蝶。他甚至癡呆似地問出了口:“你究竟是男是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