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聽到這句話,紅鳶立刻惱羞成怒地抽回手,轉過了身去。
意識到自己的失禮,慕容明燏很快想到了合适的話掩飾過去:“瞧我這張嘴,定是因為紅鳶公子的絕世風姿讓我誤以為是仙人下凡,所以口不擇言了,還請公子見諒。”
這話的确奏效了,紅鳶轉回了身,微低着頭面對他。紅鳶比慕容明燏矮了一個頭,所以當他低頭時,他不知道當慕容明燏打量他的全身時是怎樣的表情。
今日紅鳶穿了一身素白色長衫,腰系紅絲縧,外罩紅紗衣。為了下水,長衫下擺被撩起掖在了腰帶裏,內裏穿的白色亵褲也被挽到了膝蓋處,露出白皙纖細卻很結實的小腿。然而他身上的衣物皆被水浸透了,加之他除了一件紅紗衣外,穿的皆是白色,所以能透的不能透的,都透了出來。
除了慕容明燏,墨淵也看到了,臉色變得有些微微發紅——這下确定了眼前這個人的确是男兒身了。
慕容明燏忽然動手脫下了自己的黃色織錦外袍,圍在了紅鳶的腰間,然後把傘撐在他的頭頂,問道:“你到水裏做什麽?”
紅鳶揚起臉看着他,伸手從腰後抽出了一管簫,一管樸實無華的竹簫,很普通。他詫異道:“你就是為了撈這管簫才下水的?”紅鳶點點頭,一絲孩子似的天真的微笑浮現在嘴角。
接着,他屈身向他行了個禮,便轉身跑了。
墨淵在身後道:“殿下,雨大了,您脫了外袍,當心着涼,回去吧。”“好。”慕容明燏将手中的傘遞給他,和他并肩而行,那一抹天真的微笑卻萦繞在心頭,揮之不去,以至于他的嘴角都不由自主地浮上了一抹微笑。
回到蕭府,他當即提筆寫下:
遠看紅藏碧葉間,
荷花早放四月天。
芙蓉出水疑為仙,
方知君乃夢裏鴛。
綿綿的的細雨下了一整夜,雨後的清晨空氣總是格外清新,讓人神清氣爽。
慕容明燏卻念念不忘昨天雨中的意外邂逅,想紅鳶在荷塘裏泡了一陣,又淋了雨,擔心他有可能會感染風寒。有意去看看他和紅蝶姑娘,又擔心一個人去好像有些突兀。思來想去,他決定叫上蕭朗昊一起,反正蕭朗昊和紅蝶姑娘很熟,這樣就順理成章了。
帶路的小厮領着他們來到一個種滿桃樹的院落。此時正是桃花盛開的時節,伴着微風,幾人穿過桃林,來到房屋前時,肩上頭上已落滿了桃花花瓣。
房前,紅蝶坐在輪椅上,正在翻看擱在腿上的一本書。小厮走上前去,道:“紅蝶姑娘,太子殿下和蕭公子來看你了。”她擡頭望向他們,嫣然一笑道:“紅蝶見過殿下,見過蕭公子。”
兩人屏退了小厮,走到她面前。慕容明燏問道:“姑娘這是在讀什麽?”“哦,”她低頭看了一眼,“《詩經》,做紅蝶這行的,總要讀些詩詞。”蕭朗昊立刻接道:“《詩經》之美,樂而不淫,哀而不傷。姑娘真是與在下志趣相投啊。”她只是笑笑,沒有回答。
慕容明燏四下掃視一周,狀似無意地問起:“怎麽又不見令弟?難道生病了嗎?”
“多謝殿下挂懷,”紅蝶回答道,“鳶兒只是貪睡,還未起床而已。殿下若想見他,我這就去叫醒他。”“哦,不用。”慕容明燏道,“我今天來是想告訴姑娘一聲,今晚我就要回宮了,姑娘和紅鳶公子如果方便的話,我就命人來幫二位簡單打點一下行囊,請二位随本宮回太子府暫住。”
她微笑道:“紅蝶沒有意見,随殿下的吩咐就好。”蕭朗昊道:“但也不急在這一時吧!在下好久沒喝紅蝶姑娘的茶了,在紅蝶姑娘進宮之前,不知在下能否最後品嘗一次姑娘親手泡的茶呢?”
紅蝶依然娴靜而端莊地微笑着,道:“是紅蝶失禮了,那麽請殿下和蕭公子快進屋吧。”蕭朗昊想要推她進門,卻被她謝絕了。
屋子被打掃得一塵不染,一切家具陳設都布置得井井有條,還擺放了不少鮮花植物,整個環境顯得整潔而清幽。
二人在席榻上坐下,侍婢送上香茶。“是我清早剛剛沏好的。我這裏沒什麽好茶,二位若是不嫌棄,就請将就着喝一口吧。”紅蝶道。蕭朗昊笑道:“姑娘哪裏的話,這熇京城之中不知有多少人要豔羨我們能有幸品嘗紅蝶姑娘親手泡的茶呢!”
紅蝶一面微笑着道:“我去叫鳶兒出來見客。”一面轉動輪椅轉身進了後面的廂房。
過了一會兒,紅鳶推着紅蝶走了出來。他身着一襲家常的素色廣袖長袍,足蹬皂靴,一頭漆黑如墨的長發僅用一根銀簪束住,瀑布般垂落在肩頭。
雖說他的裝束比昨天渾身濕透的樣子光鮮楚潔多了,但是慕容明燏卻看出他的臉色似乎有些蒼白,許是昨天真的着涼了。于是他連忙告訴欲施跪拜之禮的他快坐下,不必拘禮了。
可紅鳶卻望着姐姐,不肯落座。紅蝶板起面孔道:“昨天像只落湯雞似的回來,今天又要跑去哪裏瘋?老實坐下來招待客人!”他悶悶不樂地坐了下來,偷偷瞟了慕容明燏一眼,垂下頭心不在焉地擺弄着衣帶。
慕容明燏試探着問道:“可能有些冒昧,敢問姑娘和紅鳶公子年方幾何?”紅鳶擡頭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紅蝶回答道:“紅蝶年方十九,鳶兒比我小三歲。”“哦,那就是比我小四歲,”他對紅鳶笑着點了點頭,“我該叫一聲賢弟才對。”
紅蝶微微低下頭,道:“我們姊弟草芥之身,哪敢與殿下稱兄道弟?”他微笑道:“我是真心欣賞二位,況且我交朋友從來也不拘于身份的高低貴賤,所以姑娘在我面前不必太過自輕。”紅蝶颔首道:“多謝太子殿下擡愛。”
“不用。”他表面上和紅蝶說着話,眼角的餘光卻不住地偷偷瞟着紅鳶。心中奇怪,他自始至終都未和自己說過一句話,他是害怕還是讨厭自己呢?
幾人閑談了一陣,蕭朗昊提議道:“紅蝶姑娘,燏,既然今天天氣這麽好,大家又難得有閑情雅興,不如在桃園中擺上一桌桃花酒宴如何?權當是為紅蝶姑娘餞行了。”慕容明燏笑笑道:“我自然覺得好,可這是紅蝶姑娘的地方,還是要看姑娘的意思。”紅蝶微微一笑,道:“貴客臨門,紅蝶豈有不允之理。小桔,快去準備!”“是在下的提議,豈有讓姑娘一人準備的道理?”說着,蕭朗昊便命候在門外的随身仆從随被喚作小桔的婢女一同去準備了。
不多時,滿滿一桌精美的酒菜便從谪仙閣的後廚飛到了桃園裏的桌上。蕭朗昊感嘆道:“果然有太子殿下在,待遇立馬就升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