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從開了一道縫的窗戶裏鑽進來的，以它這麽小的體型到底是怎麽在外牆爬到六層高的病房？

那只黑貓怎麽趕都不動彈，所以護士只能用手去抓它，可是才剛剛靠近它就被兇狠地撓了幾道，黑貓的爪子非常鋒利，她的皮膚都被蹭破滲出血絲來了。就是這麽一只古怪又兇狠的小貓，它卻完全沒有反抗地地讓李醫生用捏着後頸這種非常不溫柔方式給帶走，總覺得似乎有點奇怪？

作者有話要說：

☆、008憤怒

導讀：我會以送子觀音的名義對靈貓族降下懲罰

連護士都能夠察覺到異常的貓，李耀陽怎麽可能會沒有發現，現在回想起來，從早上起床到現在不過兩個多小時，他直接和間接遭遇到與貓有關的事情四次，這種偶遇的概率已經可以稱得上貓患了。這次貓患并不尋常，這是特殊客人來訪的前兆。

以前在特殊客人正式來訪之前，都是先由負責對外公關的陸忘川先接觸，然後再把要接待的特殊客人是誰，會什麽時候來這些信息轉告給李耀陽。這一次在陸忘川把特殊客人的信息告知李耀陽之前，他就已經清晰地感知到要來的是已經懷孕二十年整的貓女，來訪時間是今晚九點，拜訪地點是他的家。

李耀陽把那只黑貓放到醫院外，摸出手機給藍臻和陸忘川發了信息，讓他們晚上八點準時到他的家，不管是黃主任的事，還是貓女的事，今晚都該好好解決一下。如果這只貓女沒有三番四次給李耀陽帶來麻煩的話，他也許還會非常熱心對待那個特殊孕婦。現在那只貓女不僅派人去騷擾他的金童玉女，最讓他無法忍受的是，對方差點讓他負責的對動物毛發嚴重過敏孕婦出事。很少生氣的人發怒起來，他的怒氣不是一般人能夠承受的。

今天不是李耀陽的坐診日，他的時間還是很寬裕的，所以他重新回到工作崗位上之後先去仔細消毒一番才去看望那位即将接受手術的孕婦，幸虧小貓在病房呆的時間并不長，也沒有和孕婦有過接觸，所以那位孕婦除了受到一定的驚吓以外，并沒有出現其他問題。後來孕婦的手術也順利完成了，母子均安，這個被李耀陽接到這個世界上的皺巴巴又紅通通的小男孩，他的真名叫做雨。

順帶一提，來醫院的實習生中，被分到李耀陽名下的是一個叫做宋佳的漂亮女生，在他為孕婦進行手術的時候她也進行了旁觀學習，她那雙亮晶晶的眼睛讓李耀陽印象深刻。

***

李耀陽結束一天的工作回到家的時候，藍臻和陸忘川都已經到了，他們正在廚房裏忙活，陸忘川掌勺，藍臻替他打下手，兩人配合得很默契，菜香味香氣四溢，一直飄到剛進門的李耀陽這裏。

為了以防萬一，陸忘川把海琪和他的孩子們生活的水族箱也搬到了李耀陽的家裏，看到李耀陽進屋的時候，海琪的背鳍不太明顯地晃動了幾下對他的回來表示歡迎。李耀陽換上家居棉拖，走到水族箱前對海琪和他的寶寶們低聲問好，孩子們出生之後，就已經脫離了他的守護職責範圍，不過能和出生前的守護神近距離接觸，對它們也還是會有好處的。

還差五分就到八點，豐盛的晚餐終于端上來桌，平時藍臻和陸忘川偶爾也為李耀陽做晚飯，但現在九菜一湯的豐盛程度還是頭一回。還好每個菜的分量并不多，對三個食量一般的人來說一餐足以吃完。李耀陽接過藍臻遞過來的飯碗，并沒有急着動筷子，他的視線在坐在他對面的藍臻和陸忘川身上來回逡巡兩遍：“你們沒有什麽要和我說的麽？”

先是陸忘川說道：“吾主，今天我和藍臻都沒能來送你出門的時候，我希望你能夠在家呆一天并不是想要妨礙你的工作。送子觀音出行時，金童玉女的送行是一道祝福的真言加持，可以驅邪氣。出門送行的儀式至少會以直堅持到在你擁有自保能力之後，那之後是否需要送行就由你來決定了。”

陸忘川從來都是吊兒郎當的，他從來不會正經地教李耀陽有關于送子觀音的各種知識，這還是李耀陽頭一次見這麽認真的陸忘川。李耀陽伸出手，指尖在木質的飯桌上輕叩了幾下：“那這桌誇張的飯菜又是怎麽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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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臻接口說道：“這是昏食，一般節日慶典的時候都會有豐盛的晚宴，這也是祝福辟邪的一種形式，今天的晚餐是在這種形式上精簡一下，主要是為了洗去今天你在外面沾到的邪氣。”

李耀陽點頭表示明白，他想着要說黃主任的事實在是太尴尬，邊吃飯邊說好也許能稍微掩飾掉一些不自然。他才剛拿起筷子，陸忘川搶白道：“吾主，有一位特殊客人将會近期來訪，目前我還不清楚她來訪的時間和地點，我會盡快與她取得聯系的，請原諒我的工作不周。”

李耀陽将筷子前端在碗裏顆顆飽滿的飯粒堆疊起來的飯面上輕碰了一下對齊筷頭之後，首先将筷子伸向紅燒魚塊，他夾起魚塊放到飯面上，鮮紅的醬汁瞬間打濕了一小塊米飯，看起來讓人很有食欲。他漫不經心地問道：“只是還不清楚來訪時間和地點，也就是說你知道客人的身份咯？”

“是靈貓族的一名貓女，她懷孕三十二年卻始終沒能把胎兒生出來，想要把胎兒打掉卻遭到全族人的反對，根據族中的先知蔔算，她懷着的是靈貓族兩千年來資質最高的新生兒。那名貓女的身體也已經到達極限了，在三個月內再無法把孩子生出來的話，她就會死去。靈貓族對那個新生兒的期待太高了，所以他們會選擇舍棄母親的生命也要将那名新生兒帶到這個世界上。”

陸忘川說話的時候把他的焦躁掩飾得非常好，可是李耀陽在平時的人際交往中雖然對他人的情緒感覺很遲鈍，但是在涉及工作的時候，他卻能很敏感地察覺到最細微的情緒變化，已經有很多個陪妻子來做産檢的丈夫對李耀陽這份敏銳的感知表示驚奇了。

李耀陽用筷子将紅燒魚塊夾碎，把裏頭的刺一根根挑出來，“雖然說幫助這個特殊客人會牽扯到一族的利益，到底是什麽讓你認為我一定會失敗？陸忘川，你是在質疑我身為婦産科醫生的能力，還是說在以前有過別的送子觀音失敗的經歷？”

李耀陽其實從很早之前就有察覺了，他們三個人的本質是一樣的，他們的身份首先是活在這個世界上的人類，再接着才是送子觀音和金童玉女。李耀陽在扮演送子觀音這個身份的時候就像是蹒跚學步的孩童，陸忘川和藍臻的金童玉女角色已經是相當成熟的大人了，會産生這麽大的區別，稍微想一下就能夠明白到底是哪裏有不同。

藍臻和陸忘川被李耀陽的這一個質問問得啞口無言，李耀陽便接着說下去：“那我再提一個問題好了，黃主任的事情你們知不知道，他現在的精神狀态非常危險。”金童玉女是不能對送子觀音說謊的，一說就會被戳穿，所以他們只能沉默着。兩人的沉默對李耀陽來說已經是一種肯定的答案了，他嘆了口氣：“先吃飯吧，那個貓女會在九點到我家，別為了工作就把自己餓出胃病來。”

李耀陽還沒吃幾口菜，飯廳的懸挂燈飾閃爍幾下暗了下來，當燈光再次恢複的時候，今天那只到醫院來過的巴掌大黑貓體态優雅地坐在李耀陽原本放着飯碗的地方，李耀陽的飯碗被掀翻到了一邊，米飯灑出來了一小半，小黑貓根本沒有尊敬李耀陽的意思，它高傲地喵了一聲。

在陸忘川把貓女的情況解釋清楚之後，李耀陽壓在心中的憤怒更勝，不過他也只是打算向靈貓族收取高昂的代價作為接生的報酬，以此來懲罰這個目中無人的靈貓族。可是這只靈貓族派來的使者太過無禮，比約定的時間提前了四十分鐘到訪就不說什麽了，一上來就掀翻了他的飯碗，靈貓族真的惹火李耀陽了。

李耀陽呵呵地輕笑着放下筷子，右手伸手一握，将那只黑貓的身體給握在手心，只留它的腦袋露在外面：“你們靈貓族和其他送子觀音來往的時候發生了什麽事我管不着，但要是讓你們産生我很好欺負的錯覺的話就太讓人困擾了。再惹我生氣的話，我會以送子觀音的名義對靈貓族降下懲罰……”

李耀陽并沒有把懲罰的內容說出口，因為話一說出口，懲罰就會成立。不過即使李耀陽沒有說出口，包括被李耀陽握在手心的那只黑貓，在李耀陽家附近的所有靈貓族都直接從腦海裏讀到了他的懲罰內容——送子觀音将不再庇護靈貓族，五百年內靈貓族将再無新生兒。

李耀陽手心中的黑貓頓時慌了，它揮動爪子拍打着李耀陽的手指，卻不敢亮出利爪，只能肉呼呼的掌心來反抗李耀陽，這副弱勢的模樣和之前高傲的模樣截然不同。李耀陽眉頭一皺，從李耀陽指尖的力道感覺到他不快的情緒的黑貓立刻安分了下來，它低聲地嗚咽着不敢再動彈了。

“如果你們想避開我，用舍棄母親的方法把那名新生兒帶來這個世界的話，我勸你們最好放棄。他們母子相伴的時間太長了，相互之間的羁絆太過深厚，如果舍棄母親的話，新生兒會受到相當的精神損害，難道你們想要的是生來就是癡兒的強大存在？把他們交給我，我會讓新生兒母子均安的來到這個世界的。”說着，李耀陽松開了手中的黑貓。

黑貓這次也不逃了，它服帖地将身體完全匍匐在桌面上，等待着李耀陽的指示。“把貓女帶到起居室先休息一下，留下一個照顧她的人，你們其他人全部到門外罰站，好好想一下該用什麽供奉來平息我的憤怒。現在立刻給我消失，不要打擾我吃飯。”

黑貓化作黑影嗖的一聲消失了，李耀陽的思緒還沉浸在如何解決貓女的問題中，他無意識地維持着對待黑貓的強勢，“陸忘川，收拾一下桌面，另外幫我盛一碗飯來。”

陸忘川和藍臻暗暗心驚地對看一眼，他們會隐瞞曾經存在過其他送子觀音的事一方面是私心，另一方面也是為了不給李耀陽增添壓力，在之前的二十四年裏，李耀陽之前的每一位送子觀音都和靈貓族打過交道，他們全部都因為能力不足而無法解決靈貓族的問題。其中有一位送子觀音就是因為處理不當，被憤怒的靈貓族給分屍殺死了，打那之後，靈貓族即使有求于送子觀音，但他們對待送子觀音的态度都非常高傲和不屑，因為他們可以左右送子觀音的生死——

現在送子觀音和靈貓族的态度完全對調，而且雙方還很不可思議地适應良好，陸忘川和藍臻完全不知道李耀陽到底怎麽做到的……

作者有話要說： 年底工作很忙，v文又要日更，時速1500的渣渣真的有點吃不消，本文不坑，不過估計在過年之前的更新時間都穩定不下來

☆、009接生

導讀：貓咪是一種貪心的生物

迅速解決晚餐之後，李耀陽便來到了客廳，在沙發區裏坐着一個表情麻木的女人，她的臉部和手腳都出現嚴重的浮腫，臉上的皮膚幾乎被拉張得透明，幾乎能看清臉上的根根血管。最誇張的是女人的肚子，她的肚子就像是容納着一個幾乎達到成年狀态的人，李耀陽都能從凸起的形狀中分辨出哪裏是頭哪裏是四肢。

李耀陽用繪着紅蓮的左手輕輕撫摸女人枯黃的頭發：“變回原形吧，接下來的事情交給我就可以了。”随着李耀陽輕柔的動作，女人臉上的表情稍稍變得舒緩下來，她倒在李耀陽的懷裏，變成一只大約有四五歲的孩童大小的純黑色的貓，靈貓族以黑色為貴，這只巨貓的黑毛顯得非常幹枯，輕輕撫摸都能讓它掉下不少的毛。

李耀陽在沙發上坐下來，讓巨貓側卧在他的大腿，邊用左手給它按摩着腹部，邊掏出手機撥通了某個電話。對方的反應特別慢，當李耀陽重撥第二次電話的時候對方才接通了電話，對方的背景音非常地嘈雜，轟鳴的重金屬音樂和尖叫的人聲從聽筒裏傳出來。李耀陽言簡意該：“賀禹軒，我今晚要借用下你的診所，事後會幫你清理幹淨的。”

賀禹軒很痛快地答應下來：“沒問題，你随便用。”賀禹軒是個奇葩的富二代，他不願意接受父母的事業，在大學時瞞着父母學了獸醫第二專業，他和李耀陽就是在選修課上認識的。學業結束之後，賀禹軒自己開了家動物診所，一開始的時候，診所從老板到員工就只有賀禹軒一個人，診所幾乎入不敷出，所有的生意都是由他那張俊臉給拉到的，後來口碑漸漸地好起來，生意也還算不錯，也請到幾個盡忠職守的女員工。

賀禹軒和李耀陽在大學的時候關系就不錯，他也習慣了李耀陽同情心泛濫救助懷孕的流浪動物，那些戒備心很強的流浪動物竟然也很親近李耀陽，賀禹軒一直覺得這事非常神奇。李耀陽也不是第一次向他借用診所，而且每次都會一板一眼地按價支付使用金并收拾幹淨。次數一多，賀禹軒也就幹脆給李耀陽配了診所的鑰匙，他相信動物願意親近的人絕對不是壞人。這一次賀禹軒也沒有懷疑，他一口就答應下李耀陽的請求。

得到同意之後，李耀陽對藍臻報了個地址：“藍臻，你開車把我送過到診所，陸忘川就留在家裏看護海琪。”說着，他輕輕抱起膝蓋上那昏昏欲睡的巨貓，竟然會在一個陌生人沒有防備地入睡，看來她身體所積累的疲憊已經達到一個頂點了吧。

李耀陽抱着巨貓走出家門的時候，一眼就看到八只黑貓按照身材胖瘦高矮排成一排站在他的家門口，他抿了抿唇，貓咪果然是一種欺軟怕硬的生物，稍微的恫吓一下就能夠達到意想不到的效果。見到李耀陽抱着巨貓走出來，那排黑色的貓咪齊刷刷地轉過頭來，十六只熒亮的綠眸盯着李耀陽。

“我要為貓女進行緊急剖腹産，也許會需要輸血，你們誰和貓女的血型相同的就跟過來。”李耀陽把話說完，只有排在隊列第三的黑貓踱着步走了出來，轉身就變成了一個穿着黑西裝的高大男人，他沉默地跟在李耀陽三步之後，比起那只作為信使的小黑貓，這個男人的态度溫順而恭謹，禮數周到了許多。

李耀陽有過許多次給貓狗進行剖腹産手術的經驗，因為都是流浪動物，其中比貓女身體狀況還差的動物并不少，所以這次剖腹産對李耀陽來說難度并不算很大，唯一要注意的就是這次手術的創面會比較大，要多加注意出血量的問題。

一行四人來到診所之後，藍臻立刻開始手術準備工作，她的醫學背景讓她能很好地承擔起助手的工作，在藍臻做準備工作的時間，李耀陽一直陪伴着貓女，讓她的情緒保持安定。這場緊急剖腹産進展得很順利，唯一讓藍臻覺得心驚膽戰的是，李耀陽親手接到這個世界的新生兒并不是普通的小貓。

李耀陽的手剛觸碰到那只幾乎要把媽媽的肚皮給撐破的貓崽時，它突然從貓的形态變成人形，它的人形就像是十四五歲的男孩，要不是李耀陽眼疾手快把這個人抱出來，它就要活生生地把貓女給壓扁碾死了。滿身粘液的男孩睜開他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便看到了把他抱在懷裏的李耀陽的下颚，他滿臉天真地用舌頭舔了舔李耀陽的下颚，親昵地把滿身的血污蹭到李耀陽的身上。

那邊的藍臻已經開始給貓女輸血了，李耀陽可沒空照顧這個新生兒的心理健康，他用剪子一刀剪斷臍帶，用止血紗布貼好創口，将左手手心的紅蓮貼在男孩的眉心，用這種作弊式的送子觀音檢查方法簡單确認這個新生兒完全沒有問題之後，抖開一張純白的毛毯把他包起來丢在角落，事先為新生兒準備的嬰兒床完全裝不下這個一出生就長這麽大的巨嬰。這一幕看得那個正在被抽血的男貓心驚膽戰，承載着靈貓族未來的存在竟然被這麽野蠻地對待了。

李耀陽回到手術臺的時候，并沒有急着給巨貓縫合傷口，他把巨貓子宮裏還活着的另一只正常大小的貓崽和其他四個死胎都取了出來，将子宮清理幹淨之後才進行縫合。整個手術室裏只聽到那只在嬰兒籃裏趴在它死去的兄弟姐妹身邊的體弱小貓斷斷續續地嗚咽聲，氣氛顯得特別地沉重。

整個剖腹産手術持續兩個小時就結束了，這個速度在只有一名助手的情況下進行已經算得很快了。那個貓男剛拔下輸血的血管，就立刻走到角落那裏披着毛毯蹲坐的男孩那裏，單膝跪下想要靠近這個靈貓族的瑰寶。但不管貓男如何示好，男孩全然無動于衷，他只是直勾勾地看着李耀陽的背影。

李耀陽在确認貓女狀态良好之後，就把照顧貓女的工作交給藍臻，他則把注意力放在四個死胎和奄奄一息的小貓崽身上。四個死胎在很久以前就已經死去，經過三十多年的歲月，它們已經變成了類似于化石的硬邦邦的存在。貓狗都有把自己生出的死胎吃掉的習性，以最自然的方式被母親吃掉是這四個死胎最好的歸宿。可是懷孕了三十二年的貓女已經恨透了生在她腹中的孩子們，她連那個備受全族期待的新生兒都打從心底裏感到厭惡，就更別說吃下這些死胎了，她連多看它們一眼都不會願意。

在出生之前，小貓的靈魂會一直被困在胎兒中，只有離開母親的子宮之後才能得到解脫。李耀陽一一撫摸過這些死胎，念着它們靈魂的真名，親手送它們往生。就在這個時候，那個抱膝坐在牆角的小男孩猛地打了個顫，男孩扯着松垮垮的毛毯站起身來，一步一晃地走到李耀陽的背後，一言不發地伸出雙手緊緊箍着他的腰，将臉貼在他的後背心上。

一出生就已經會幻化人形，并且身體能達到十四五歲人類的狀态，這個新生兒的能力和靈貓族的先知所預言的那樣，天分高得離奇。不過他到底只是個新生兒，再怎麽厲害也不可能在出生的一個小時之內掌握人類的語言，他沒有辦法用語言表達出在李耀陽念出他死去的兄弟姐妹的真名将他們送去往生的時候，他感覺到暖流劃過心間的事情，所以他只能一言不發地抱着李耀陽，想用這種行動來表達他對李耀陽的親近和感謝。這個心智懵懂的新生兒隐約能夠感覺到，他的出生到底奪走了多少人的幸福來作為代價。

出生以後的嬰兒脫離了送子觀音的守護範圍，李耀陽已經無法聽到這個新生兒的心聲了，他扭頭看着深受打擊，整個人幾乎變成灰色的貓男：“你還在發什麽呆，帶他去清洗幹淨。安排你們的人過來把這裏打掃幹淨恢複成原來的模樣，明天診所還要正常營業，不要給別人添麻煩。”

***

等一切收拾妥當的時候，時間已經來到了淩晨一點。

那個化成人形的天才新生兒和他羸弱的兄弟被趕來的靈貓族的長老們接走了，靈貓族的族長親自來到了李耀陽家裏表示感謝。靈貓族族長的人形是一個風韻猶存的中年女人形象，能把族長這個位置坐穩的人能簡單到哪裏去。

靈貓族族長和李耀陽面對面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她能清楚地感覺到李耀陽身上散發出來的陣陣厭煩感，不過她并不慌張，微笑着讓族人把一箱錢打開放在桌面上：“這裏是一百萬現金，就當做我的族人不懂事沖撞了送子觀音的賠償。”

以人類形态生活在人類世界的靈貓族基本都在時尚行業裏工作，明星的數量更是按打來數，所以一百萬對靈貓族來說并不是什麽大數目。李耀陽也大方地收了下來，他有預感，以後會用到錢的地方還會很多，總不能老是依賴藍臻和陸忘川。

李耀陽長腿一伸疊起二郎腿，雙手十指交叉輕輕擱在膝蓋上，“談完補償，我們就來談一談這次為靈貓族接生的報酬吧。”

和站在她背後有些沉不住氣露出怒容的靈貓族族人不同，靈貓族族長依舊表現得儀态萬千，她保持端莊的微笑，雙唇下的犬齒若隐若現：“您請說。”

李耀陽把事先就想好的要求說了出來：“五年之後，讓那兩個孩子為我工作一年作。”李耀陽的這個要求，在靈貓族看來絕對是李耀陽獅子開大口索要報酬，不過這卻是李耀陽對那兩個新生兒的保護。

對于那個天賦異禀的哥哥來說，他一直呆在靈貓族愛護過度的密閉環境裏，不是被溺愛過度變得無法無天，就是被各種壓力給壓垮，适當地更換環境對他來說才更有利于身心發展。對于身體羸弱的弟弟來說，他從一開始就被哥哥奪走了太多，注定是得不到靈貓族的注意，因為哥哥的關系，母親也不會待見他，如果李耀陽不提出這個要求的話，很可能弟弟就會在無人問津的角落默默死去。

靈貓族族長顯然是沒能體會得到李耀陽的溫柔，不過她也不敢反駁李耀陽的要求，她比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人都害怕五百年無新生兒這個詛咒。“這是那兩個孩子應該報答您的，我替他們答應您。另外，我還有個請求，不知觀音大士能否聽一聽。”

李耀陽點頭同意之後，靈貓族族長才緩緩說出她的請求：“能否請觀音大士為那個孩子起名？”

聽到這個請求，李耀陽的嘴角輕輕翹起，他總算是見識到貓咪是一種多麽貪心的生物了。送子觀音當然可以為新生兒取名，只要取名就會取到和真名完全一樣的名，不過送子觀音很少會用到這個很可能會造成事故的取名權利。

“這個世界上沒有白來的午餐，想要得到什麽就必須付出。那個孩子的天賦用四個兄弟姐妹的性命和母親、弟弟的身體為代價才得到的。在這種驚人的天賦上再想得到真名的話，要付出的代價很可能會是他以外的所有靈貓族族人的生命。就算是這樣，你也想要我為他起名麽？”

真名并不是那麽好駕馭的，李耀陽也是這兩天才想明白，他的媽媽和弟弟會死去，他的家庭會支離破碎，有一部分就是他和真名完全相同的名造成的不幸……

這個世界從來都沒有絕對的幸運和不幸。

作者有話要說： 嚴重缺乏醫學常識，如果有醫生或醫科學生對本文感興趣的話，能否搭把手成為我的小智囊，我會避免太過專業的寫法，只需要一些對醫生來說比較普通的常識。

有意者……加群104554088，寫個橙汁的小智囊驗證一下呗←3←

☆、010斷緣

導讀：有時候，愛會比憎恨更加傷人

将靈貓族的人送走之後，藍臻和陸忘川緊繃的神經總算是放松下來，李耀陽在對待靈貓族的使者時就夠不客氣的，沒想到與靈貓族的族長交談時也用絕對強勢的态度對待。李耀陽對靈貓族族長提出讓那兩只小貓給他做仆人時，藍臻聽得心驚肉跳，她那時都做好了拼死一戰的準備，結果預想的血戰沒有發生，靈貓族的族長還被李耀陽給訓斥了一通。

這時的時間已經接近淩晨三點，折騰了整個晚上的三人已經非常疲憊了，李耀陽幹脆就讓藍臻和陸忘川今晚在他家裏留宿，在李耀陽剛成為送子觀音的那段時間，為了方便照顧李耀陽，兩人輪流在李耀陽家裏留宿，那時候留在這裏的換洗衣服和洗漱工具現在正好派上了用場。

李耀陽的房子一共一廳四房，兩間卧室、一間書房和一間雜物房。靈貓族的人到訪時，海琪和他孩子們的水族箱被轉移到客房，這麽晚了也不好再去移動水族箱，藍臻便把客房讓給了負責照看海琪的陸忘川，她自己則在客廳的沙發上湊合着睡一晚上。

靈貓族的到訪用掉了三人所有的時間和精力，關于李耀陽的前任送子觀音的問題，以及黃主任的心理健康問題，他們三人終究是沒能坐下來好好地談清楚。

李耀陽回到卧室把房門關好之後，整個人脫力地倒在床上，其實今晚最緊張的不是藍臻和陸忘川，而是李耀陽本人。面對靈貓族的使者時，李耀陽可以通過送子觀音的身份來向他們施壓，但是面對那個寄托着全靈貓族希望的胎兒就沒辦法用這個手段了。

李耀陽現在已經很習慣在遇到還在母胎的胎兒時與其溝通幾句，了解一下胎兒成長情況。在貓女被送到客廳的時候，李耀陽和貓女腹中胎兒的拉鋸戰就已經開始了。孩子們的情緒通常都表現得非常活躍，前一刻還樂呵呵的，下一刻有可能就難過得不想出生，但唯一不變的是，他們全部都對母親最純粹的依戀。可是貓女腹中的胎兒對母親的感情卻是極端的憎恨，對李耀陽也極端不信任。

作為孕婦和胎兒們的守護神，這還是李耀陽頭一次從胎兒那裏感受到滿滿的惡意。這裏能夠感受到那個胎兒的惡意的人還有另一個，那是被胎兒折磨了三十二年的貓女，她簡直就要被逼瘋了。

原本李耀陽是打算随便吃幾口飯菜墊一下肚子就立刻給貓女做檢查的，但是胎兒的這種情況讓他根本無法靠近，時間是最有效的治療藥，等李耀陽細嚼慢咽地把晚飯吃完時，那個胎兒對李耀陽的戒備終于有了稍稍的松動。

李耀陽抓住了這個機會接觸了貓女，直接的觸碰比神識的交流能獲取到更多的信息：比如剛才那個與李耀陽進行神識交流的胎兒的聲太過響亮，完全把別的聲音給掩蓋過去，其實這個母胎中活着一對兄弟；又比如那個胎兒遲遲無法出生的原因。

那個胎兒無愧是受到靈貓族全族期待的生命，在他即将和其他幾個兄弟姐妹足月出生的時候，他感覺到了強烈的危機感，如果他就此出生的話，他的媽媽以及他的兄弟姐妹們全部都會成為他出生的祭品，一個不剩地死去。擁有逆天力量的胎兒強行終止了生産，他拒絕來到這個世界上，只要推遲三年，度過危險期再出生，大家就不會死去。

想法是美好的，但現實卻很殘酷，那個受到上天眷顧的胎兒日積月累地成長着，他呆在母親的肚子裏，卻像是出生之後的嬰兒那樣按部就班成長，而他的兄弟姐妹們依舊停留在原來的大小。越長越大的胎兒壓迫着母親的身體，更是把他的一個姐妹給活活地碾死了。付出了三年的時光和一條生命為代價，如果這樣可以挽救其他的兄弟姐妹和母親的話，這就是值得的。

可是事情并沒能如他所設想的那樣發展，他的體型在三年裏長成得太快，他根本沒有辦法正常地從母親的肚子裏正常出生。他不明白自己的出生并不是他一個人的事，靈貓族所有人都在盯着他母親的肚子，也就是從那一年開始，靈貓族開始考慮舍棄母親的性命也要讓他平安出生。

靈貓族的人不知道，他們對貓女的惡意就等同于對那個孩子的惡意，不管他們求助了多少人，那個胎兒只要感覺到對母親有威脅，他就會用自己的力量逼退那些想要傷害母親的人。他只是單純地深愛着把自己帶到這個世界上的母親，卻不明白愛得太深會比憎恨還要傷人。

在他呆在母親肚子裏第四個年頭的時候，繼續成長的他無可避免地再碾死了另外三個兄弟姐妹，就是從那時起，他突然感覺到母親對他強烈的厭惡。母親日複一日變得更深的厭惡折磨着他，他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去回應母親的這份感情，所以只能一門心思地紮在保護好母親上面。

母子兩人互相折磨着，竟然不可思議地度過了三十二個年頭。作為母親的貓女早就放棄了活下去的念頭，她腹中的胎兒卻依舊在堅持着，他終于等到了李耀陽。

貓女自從懷孕的第三年之後，胎兒為了保護她，所有對貓女不利的人都會被貓女腹中的胎兒所傷，發展到後來，被過度保護的貓女已經無法和任何人有肢體上的接觸了。當貓女發現李耀陽可以安全地觸碰她的時候，她不知道有多麽地驚喜。

剖腹産的手術對李耀陽來說并沒有太大的技術性難度，最大的危險來自于貓女腹中的胎兒，他必須要做到讓胎兒相信他剖開貓女的肚子是不會讓貓女死去的，否則在他下刀的時候就會被胎兒強大得恐怖的力量給撕成碎片。

站在手術臺上的李耀陽是最專業的，他一點也沒有把心裏的不安表現出來，在別人看起來，他就是在進行一臺普通的手術而已。萬幸的是，李耀陽取得了胎兒的信任，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