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一更 內城中轟然一聲炸……
三天時間不長不短, 江與眠假借游覽之名,幾乎踏遍了整個太初城外城。
期間想起裴溟超出常人的判斷力,能發現他無法發現的東西, 還拉着徒弟一起去暗中探查,但還是什麽都沒找到。
日暮西斜,兩人順着來路往回走。
“師尊,明日就到慶功宴了。”裴溟斟酌着,想勸他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不用想就知道段崧肯定會在慶功宴飲上做手腳, 至于做到哪種程度,就看野心到底有多大了。
“沒有證據,就算想指認對方也是空口白話, 無法讓人信服,師尊,留在這裏真是上策嗎?”他問道。
江與眠聽懂了他的意思,心想他年齡小, 會怕也正常。
“如果離開,毫不知情的人可能就無端丢了性命。”
聽完,裴溟就知道他不會輕易離開。
在江與眠看來, 他們已經有了防備, 一旦在慶功宴上發現不對, 就能立刻反應過來。
再加上落雪宮和金蠶門等幾個門派和他們站在同一條線上,就有了一定的主心力量, 不至于因為變故而群龍無首,造成更大的混亂。
“無需害怕,到時候跟着我就是了。”江與眠出聲安慰徒弟。
對他所說“害怕”二字,裴溟露出個笑,抓着他衣袖說道:“那師尊一定要護着我。”
聽出他的玩笑之意, 江與眠有些無奈,但還是嗯了一聲以作回答。
殘陽如血,在天邊映出鮮紅的顏色。
還算平靜的一夜就這麽過去了,第二天一早,太初城裏忙碌起來,準備着今日的宴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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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與眠推開窗,天灰蒙蒙的。
進入冬天以來還沒下過雪,不知道今天能不能下。
他轉身回了屋子裏,在桌邊坐下用錦帕細細擦拭破昏劍。
劍身映出如冰一般的冷光,江與眠神色不變,同往常一樣冷淡。
“師尊。”
房門被扣響,聽聲音就知道是誰。
江與眠坐在原地沒動,房門從裏面被一陣靈氣打開了。
他們師徒倆這幾天總是待在一起,互相都有些習慣了。
太初城從昨天就開始準備宴席,今天不過是把所有東西都拿出來擺上去,又都是有修為的修士,所以很快就有太初城的人來請了。
江與眠三人在一個執事長老的引領下往宴席的地方走。
只是走了一半後,他忽然想起什麽來,對裴溟說道:“我房裏有個百寶盒忘記收了,應該在床沿上,你去取了過來。”
裴溟自是領話回去了。
他那邊不提,江與眠和君天莫入了上席,等人差不多齊了之後,慶功宴就開始了。
因為門派衆多,上席備了不少桌,落座的都是門主長老一類。
東洲妖魔除盡,恢複到從前的安寧,自是值得高興的,所以席上推杯換盞十分熱鬧。
和來時的宴飲不同,慶功宴上更是有絲竹歌舞為衆人助興。
江與眠暗暗留意其他人的神色,他眉頭微挑,倒是看到了點有趣的東西。
原來除了他們以外,還有其他門派察覺到太初城的不對,眼神明顯和那些毫不知情飲酒作樂的人不同,在警惕周圍動靜。
想來也是,太初城在衆多弟子裏做了手腳,泥人一事半個月之前就傳遍了兩洲兩域,稍微心細謹慎的人留意到弟子失蹤一事并非偶然,就會有所疑惑,能發現也在常理之中。
“江師叔。”梅落雪穿過弟子席,前來攀談敬酒了。
他玉冠華袍,桃花眼裏盡藏風流之意,笑起來便如春風拂面。
但在一些人眼裏,不過是個花孔雀罷了。
說來也奇怪,江與眠眼神比以往淡了許多,但言語舉止上不曾有失禮之處,他舉杯說道:“梅師侄。”
“師叔可是乏了?”
梅落雪和他打過交道,雖交情不深,但也略有幾分了解,自是察覺到了江與眠的異樣。
“略有疲乏。”江與眠随口答道,又低聲說:“梅師侄,一切可好?”
梅落雪了然:“尚可。”
他倆的話對方都懂,只是讓梅落雪疑惑的是,為何江與眠說“梅師侄”三個字的時候,眼裏的冷淡消失,有種說不出的奇怪感覺。
這時君天莫從別的席間回來了,三兩句話就和其他人一樣,同梅落雪客套起來,在人群中并不起眼。
江與眠又自己喝酒。
他目光掃向弟子席,雪山派的人除了裴溟以外全都回去了。
而返回去取東西的裴溟卻遲遲沒有過來。
“諸位仙師,請。”
段崧站起來舉杯示意,他之前就已說過不少客套的感激話,這會兒做出了一派要盡地主之誼的姿态。
席上所有人随之舉起了酒杯,示意過後就各自喝了。
江與眠借着寬大的袖袍遮掩,假裝喝下去,實際上是将酒水倒進了袖中的無盡水盒中。
他和君天莫都沒有碰這裏的一滴酒水,多一分戒心總是沒錯的。
絲竹聲陣陣悅耳,歌女柔音帶着幾分纏綿之意。
随着樂聲再起,不少人都被吸引了心神。
許是酒意上了頭,美酒有歌聲作伴,竟讓一些人如墜虛幻雲端,癡醉一般聆聽着。
江與眠一手握拳,暗自掐了掐掌心,疼痛讓他神志清晰起來。
是幻音之術。
他看向水臺上的一衆歌女,原以為段崧會在酒水裏動手腳,不曾想連樂聲都有問題,從一開始的奏樂中就在為幻術鋪墊了。
段崧似乎毫不知情,還哈哈笑着勸酒,
中了幻音之術的人沒有察覺到自己的不對,在歌聲的助興下一杯一杯喝着。
江與眠和君天莫都清醒了,同時察覺到宴席外面有鐵甲響動,太初城的護衛圍住了這裏。
醒過來的不止他們,其他門派也有人防住了幻音之術。
段崧十分豪爽,一壇子酒撇開後,跟他拼酒的兩個人沒他這樣的好酒量,醉倒在桌上。
“段城主,這外面是怎麽回事?”落雪宮長老穆靈冷聲問道。
“外面?”段崧裝瘋賣傻,随後才像是恍然大悟,說道:“不過是護衛操演而已。”
他說着眼神就有細微的變化,笑意不再,有種陰冷狠厲的感覺。
江與眠和落雪宮金蠶門等站在了一起,歌女還在奏樂彈唱,但場面倏然就變得劍拔弩張起來。
不用江與眠等人游說,之前就發現不對的門派自發就聚攏過來。
其餘人雖沒弄清現在是怎麽回事,但太初城的鐵甲護衛包圍了這裏,會發生什麽不用說。
無定山莊的人在餘鐘海的帶領下站在了段崧身後。
段崧冷笑着想說話,嘴剛張開就被內城中一聲轟然炸響給打斷了。
他臉色越不好看了。
火上澆油的是江與眠看向他輕笑出聲,明顯是在看笑話,既笑他張嘴沒說出話來的丢人樣子,又笑他內城被炸。
死到臨頭了還能笑出來。
段崧心下發狠,要将雪山派投入煉獄之中折磨,他留意到江與眠和之前的不同,但此時惱怒之下哪裏還能顧得上。
梅落雪聽到江與眠竟笑了起來,心下一驚,別是人被換了。
但看君天莫毫不着急的樣子,就知事情并非他所想。
從內城方向一個人影掠空而來,幾息之間就站在了屋檐之上,不可謂不快。
而那人還帶了兩個人,一手抓一個。
“何方宵小!”段崧厲聲喝道,就要差人去捉。
“段城主。”
一個梅落雪還算熟悉的冷冽聲音響起,卻見屋頂上那人布在臉上的障眼法消失了,卻正是江與眠。
他出手淩厲,一掌将飛上空中的人擊落。
衆人眼神不由轉到下方的江與眠臉上,許多人的手都握緊了武器,泥人的傳聞浮現在他們心中。
“江與眠”揭開臉上一層如紗般的法寶,裴溟笑意滿面,眼裏似有星辰一樣晶亮。
他看向屋檐上的江與眠,随後第一件事就是轉頭對梅落雪說道:“梅師侄可好?”
眼裏的戲谑之意再沒有這麽明顯。
想到方才喊他師叔,梅落雪黑了臉。
君天莫飛上屋檐,接過了江與眠手裏的一具屍體。
他轉過來一看,餘鐘海的臉出現在眼前。
無定山莊的人也看見了,不禁愕然看向段崧身後的人,兩個餘鐘海一死一生。
“你是誰?”
餘鐘海的大弟子孟尤察覺到屍體上熟悉的氣息,心中驚愕不已,他斥問“餘鐘海”,同時也看向了段崧。
段崧臉色鐵青,沒有回答他的話,反而一揮手,沉聲道:“殺。”
數千鐵甲護衛湧進,冰冷沉重的黑甲将行兇者面目襯得越發猙獰。
段崧站在戰場之外,他哪裏不知計劃敗露了,但他不甘心,所以才有了這場慶功宴。
要說輸贏還沒定,一旦今日事成,從此不止東洲,天下都是他囊中之物。
“段城主。”
屋檐上坐着一個白發白須的老人,他喘着氣,人看起來不大好了,正是江與眠從內城密室中找到的三絕老人。
“你費盡心機,到頭來不過是一場空。”
“天意如此,再掙紮也無用,你段崧不過凡夫俗子之輩,偏偏以蛟龍麒麟自居,殊不知連池子裏的王八都不如。”
他被段崧抓來,以酷刑折磨逼他為其抽取神魂注入泥人之中,哪能沒有怨恨。
更何況抽人神魂是何等傷天害理之事,這會兒看段崧臉色鐵青的樣子,自然要出聲譏諷怒罵幾句,方解解心中那口惡氣。
“三絕老兒!”段崧怒喝道。
三絕老人在江與眠看過來的時候朝他擺擺手,說道:“老夫自知到了時候,罵他一回又何妨。”
江與眠救他出來的時候就知他身中奇毒,此時看見段崧手裏掐了個決,三絕老人登時臉色就發起紫。
但他還是沒有停下,在一片厮殺中對段崧冷嘲熱諷,句句不離對方最為看重的地位身份,罵到再也沒了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