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南澤川
天外血鐵是鑄劍的主材料, 既有兇獸守護,又有修士在一旁虎視眈眈,極為難得。
“師尊放心, 此去定不會有事。”裴溟答道,眼神變得和之前不同,似是陷入了回憶。
那塊血鐵是絕世珍品不錯,但外人不知,血鐵內蘊含血煞之氣, 鑄造成劍後依舊無法祛除。
血鐵鑄煉出來的劍威力不凡,被他練成本命劍後更是少有敵手。
人靠劍意,劍靠人養, 本命劍對修士就是這般重要。
所以選劍是一件極為慎重的事。
他前世沒有其他選擇,就算有,也不會去選,因為血鐵鑄造出來的劍因為血煞之氣本身就比別的劍更強,
見裴溟信心十足,江與眠不好打擊,只說道:“如此甚好, 不過還是要記得謹慎為上。”
在他眼裏, 裴溟是因為還小, 不免年輕氣盛了些,但士氣同樣是重要的, 如果在出發之前就低落畏縮,連絲毫沖勁都沒有,那才麻煩大了。
游船順水而下,笙簫聲逐漸遠去。
明月倒映在河水中,随着蕩開的漣漪變得扭曲。
夜深了, 河畔行人大多數都往回走,江與眠看向在水邊玩耍的裴洺,蓮蓬和蓮花已經被糟蹋的不像樣子了,不過這裏荷塘蓮池很多,尤其是在這條河兩岸,許多小孩見了都不怎麽稀罕。
夜風吹拂,撩起行人衣角和發絲。
裴溟落後半步往回走,他看着江與眠垂在身後被吹動的黑發,目光在上面停留一會兒。
他忽然想起來手插進那頭烏發裏的觸感,柔順光滑,而被他箍在懷裏親吻的人只能仰頭被迫承受。
南澤川大湖。
岸邊聚了很多修士,放眼望去到處都是人,或坐或站,孤身一人的有,門派齊出的也有。
湖水裏平時魚蝦暢游,新鮮肥美,不過今日沒有一個打漁人過來,甚至連水裏都看不到魚蝦的存在,都躲進了水底。
寬敞遼闊的湖面十分平靜,靜的像是一面鏡子,連漣漪都看不見。
江與眠和裴溟昨天就到了這裏,兩人都盤腿坐在岸邊打坐。
天際破曉,第一縷太陽照耀到湖面的同時,所有人目光都落在了平靜的湖面上。
如同開了鍋一樣,湖水咕嘟咕嘟往外冒,這動靜越來越大,整個湖面都沸騰起來。
一陣奇異的響動從水底傳出來,像是某種長吟,又像是風聲呼嘯。
等異動停止,湖面倏然反射出刺眼白光,讓岸上修士不由閉目遮擋。
幾乎是同時,無數人躍入水中,朝水底入口游去。
江與眠也不例外,和裴溟一齊下了水。
水下因人太多被攪得渾濁,好在修士有靈識微感能判斷方向,再者這樣的情況也無需自己判斷,跟着人群往前游就是了。
江與眠看見了不遠處的入口,是個發着白光的旋渦。
裴溟跟在他旁邊,兩人齊頭并進。
然而就在快進去的時候,一道符令破水而入,直沖江與眠而來。
是雪山派追殺段崧的人傳來的。
這是道血色符令,江與眠心下一沉,知道那兩人出事了。
“你先進去,過後我自會找你。”他當機立斷,一掌将裴洺送進入口之中,同時還往裴洺身上拍了一道護身符。
有他助力,裴溟成了第一個進入南澤川秘境的人,其他人見狀,争先恐後湧了進去,生怕落後一步。
江與眠看着裴溟消失在旋渦裏,随後才往回游。
即将出水的時候,他忽然有所察覺,朝左邊看去。
一個特殊的氣息悄然而過,顯然是個高手,讓他疑惑的是,這個氣息讓他覺得似曾相識,可再認真細辨,就發現是自己搞錯了。
對方身上土系靈氣很重,除了修為很高以外,和涵虛洞天裏交過手的面具男人別無相同。
就是這個猶豫的空當,另一道血色符令再次飛來,江與眠兩指夾住符令,心知不能耽誤下去了,救人要緊。
于是他破水而出,手中扶搖扇出現,立即就往符令所指的方向趕去。
曲溪橋。
江與眠人還未落地,破昏劍就已出鞘,朝橋上站立之人飛去,劍尖直至對方心口要害。
段崧提刀抵擋,攔下了這一擊,卻因破昏劍的沖勁連連後退幾步。
“是你。”他看見江與眠,陰狠眼神中恨意浮現。
當年要不是江與眠插手,他哪裏會想今日這般狼狽。
“是我。”江與眠落在橋頭,冷冷答了一句,目光落在橋上兩個重傷的雪山派暗堂弟子。
破昏劍為他二人展開一道結界,免得段崧下狠手,或是以他們為要挾。
“天意如此,到我報仇雪恨的時候了。”段崧冷笑一聲,他明明修為不敵江與眠,卻偏偏如此信心十足,不得不讓人起疑心。
江與眠沒有在附近發現任何埋伏的人,但很快,他看到段崧吞了一枚丹藥。
那丹藥不知是什麽東西,段崧功力眨眼間暴漲,一路攀到金丹巅峰的狀态。
江與眠看向對面,一般這種丹藥短時間內能提升實力,但副作用很大,也不知道段崧會為此付出什麽代價。
想歸想,在段崧襲來的時候他側身避開了那把刀。
“先離開這裏。”江與眠對兩個重傷的弟子說道。
幸而他倆還有走動的能力,就在破昏劍的保護下,互相攙扶着離開了這座橋。
“江長老小心,他修了吞鬼之術,身上有道招魂幡,裏面全是惡魂冤鬼。”
在離開之前,他們提醒江與眠。
這話讓江與眠明白過來,暗堂弟子都在金丹期以上,不至于兩人聯手打不過一個段崧,原來是這樣。
等那兩人在距離曲溪橋較遠的地方停下後,破昏劍重新飛入江與眠手中,和段崧在橋上交手纏鬥,一時之間難以決出勝負。
橋下河水因靈氣震蕩而翻湧不息,甚至有魚被甩出來,落在岸上不斷扭動拍打身體。
鬼氣森森,受到段崧手裏的招魂幡影響,裏面的鬼物根本不懼太陽,冷不丁就竄出來,陰氣纏上江與眠腳腕,試圖将他吞噬。
刀劍相向,铿锵聲不斷響起,江與眠對這些惡鬼看似沒有在意,但他衣擺逐漸爬上寒霜。
冰霜冷意從他周身向外蔓延,即便是沒有身軀的惡鬼冤魂也沒幸免,沒來得及逃跑的都被凍在了冰裏。
勁風無差別向四周掃蕩,惡鬼被凍在冰裏,而冰塊在勁風掃蕩之下,很快就被吹成了碎末冰屑。
随着他縱身躍起,一劍将段崧擊退至另一邊橋頭,再落地衣擺上的冰晶就碎落在地。
明明是夏天,但風越來越冷,摻雜着冰屑像是到了冬天。
破昏劍閃過像冰雪一樣冷冽的光,江與眠背後逐漸凝聚數道劍影,以一化十,以十化百,随着他一揮劍,天地都變得白茫茫一片。
一招斬霜寒被他用到了極致。
大雪飄然而落,兩個暗堂弟子看着這一幕陷入微怔之中。
雪花被風吹散,露出另一邊橋頭上的段崧,他一手執刀站着,下一瞬就口吐鮮血,身上數道劍傷也悉數湧出血。
段崧還沒失去意識,他狼狽靠在橋頭石柱上,不甘至極,讓他眼神越發怨毒。
兩年多過去,江與眠修為精進到如此地步,實在是讓他不甘。
當年若是事情進行的順利,太初城也沒破,這會兒他早已坐擁天下,更何況是修為,若有無數珍寶供他修行,區區一個江與眠,不過是他刀下亡魂罷了。
看到段崧眼裏陰毒的光,江與眠就知他從未悔改過。
這種人留在世上只是禍害,但喻紅蓮的事情還沒解決,巫琴一夥人也至今沒找到,不能一殺了之,要是活捉的話,帶回雪山派看能不能拷問些東西出來。
他手上掐訣,頃刻間就将數道鎖靈符打入段崧體內。
淡藍色符咒纏繞在段崧身上,看似無害,卻令他無法掙脫。
江與眠正要過去擒住對方,就在這時,河岸上的泥土裏忽然有十來道人影浮現。
它們沒有面貌,只有和人相似的身軀,整個都是泥水捏成,身上個個都帶有殺咒。
殺咒威力很強,混合着炸開的泥水,讓江與眠不得不躲避,甚至遠處暗堂那兩個弟子也被圍住了。
一道黑影襲來,即便對方臉上戴着面具,江與眠認出正是巫琴。
巫琴擡手射出幾枚袖箭,沖兩個弟子而去,袖箭攻勢淩厲,不是那層結界能擋住的。
江與眠有兩個選擇,要麽和巫琴對陣,要麽去救人。
他選了後者。
段崧被巫琴帶走了,江與眠從做選擇的時候就知道這個結果,他連看都沒看那兩人逃走的方向,站在泥人自爆後的地方低頭看着。
“多謝江長老。”
兩個暗堂弟子勉強站起身,也圍到他旁邊觀看。
見狀,江與眠用靈力托住了他們二人,以免不穩摔倒。
“這,倒是和神仙崖有點像,可別的就看不出有什麽不同了。”其中一個弟子說道。
江與眠凝神細辨,甚至蹲下來用指腹沾了一點,摩挲着,果真像裴溟之前所說那樣,除了地氣以外,有一種極為淺淡的仙靈之氣在其中。
難不成,真的是什麽聞所未聞的仙泥?
神仙天庭一說在這個世界存在,但數千年都未曾有過真仙降世現身,也沒有任何一個凡人成仙證道,仙庭早已和俗世凡塵沒了溝通之路,又怎麽會落下仙泥之類的東西。
仙靈之氣很快就散了,若非他們都是金丹期,雪山派又有神仙崖這個特殊的存在,恐怕也難以辨別出來。
“段崧跑了,短期內不會再出來,你們是回雪山派還是?”江與眠問道。
暗堂弟子一拱手,說道:“回長老,我們已經通知南域分派,估計這會兒已經在路上,長老不必擔心,等他們一到,自會送我們回去。”
正說話間,遠處忽然爆發出一陣血色光芒,血光從地而起,卻正是南澤川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