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初六初七雖擔心她，但畏于師尊威嚴，不敢留下來陪她，說了句：“師姐多保重。”便轉身跑了。其他三三兩兩的後輩來找師尊解惑，解惑完，也都退散。
于是紫竹林中只剩下他們師徒二人。
林西等着師尊先開口。他或許會提幾個問題刁難自己，又或許會因為聽課不專心的事斥責自己。不論如何，他說着便聽着，自己斷不會出言頂撞。
師尊似乎也等着她先開口，一時間便僵持住，相對無言。
過了許久，他終于緩緩說道：“近幾日身子如何？”
林西未曾想師尊開口第一句居然是這個，不禁有些懵，不過也快速反應過來，“弟子身體無礙，多謝師尊關心。”
“我看你精神萎靡，心神恍惚，便在想是不是近幾日又做了怪夢，使你深受其困。”
“弟子近幾日是有些困擾，但不是因為夢境。”
“若不介意的話，不妨說與為師聽聽，或許能為你解答一二。”
“師尊，愛是什麽？”
“……”
師尊這回徹底呆住了，他大概也沒料到林西提這樣的問題。
林西不會将什麽重要信息透露給別人，但是“愛是什麽”這個問題算不得重要信息。
雖不重要，卻煩人得很，而且總沒有人給出确切答案。此回來問師尊，自然也不期望他能給出什麽真知灼見，不過能給出點解答思路也是好的。
師尊垂眸深思，兩汪寒潭靜影沉璧，波瀾不興。
林西看他思考良久，都未給出回答，不由懷疑自己是否太為難人了，于是道：“師尊，這是弟子一時興起的問題，本就沒多大意義，您不回答也沒關系的。”
Advertisement
“其實這個問題也曾困擾過為師，今日你乍然提起，讓我憶起從前心境。彼時，為尋找答案也閱遍群書，書上說：父母之愛，是血濃于水；兄弟之愛，是手足情深；夫妻之愛，是白頭偕老。”
書上所說，終究空泛。白頭偕老也可能是習慣使然，并非傾心相愛。
林西覺得自己真是問錯人了，這種男女之愛的問題應該去問那些結為道侶的師姐師兄，師尊一個孤家寡人懂什麽男歡女愛？他所了解的那些，不過是從書上照搬來的。
“西兒，為師不曾有過道侶，也未在男女之事上留心，所以給不出什麽好答案，實在慚愧……”
“不不不，師尊也算是給我提供新的解題思路。”
林西見自己在師尊這裏問不出什麽，便想回去了。而且，她也不想和師尊一起深究所謂的男女之愛。在她看來，既承“師尊”之稱，便如家中長輩一樣的存在，和他過多讨論這個着實尴尬。
“師尊……您不是有幾個問題要考弟子嗎？不妨現在就問。弟子忽然想起還有事要處理，想早點答完早點回去。”
“是否為師的解答讓你不甚滿意，才急着回去？”
林西強笑，“怎麽會呢？弟子是真的有事……”
“罷了，你既有事，便先回去吧。至于問題，下回再考你吧。”
“多謝師尊。”
林西轉身離去得毫不留情。此回，終于體會到初六初七他們那種如蒙大赦的感覺了。
“姐姐！”
剛回到房間，少年就像一只歡快的小雀兒飛撲過來。
“姐姐姐姐，改日已經到了，我想和你睡覺。”他将睡覺二字說得歡呼雀躍，可沒一點兒羞恥感。
林西稍微推了推黏上來的少年，“改日是哪日，該由我決定。”
“那姐姐決定呗，是哪日？是哪日？是哪日呀？”
他叽叽喳喳不停追問，真的像只煩人的小鳥。
“你好煩呀。”
“嗚嗚嗚……姐姐好過分，昨天人家還是你的小寶貝呢，還把我推到床上準備這樣那樣，今天就翻臉不認人了，嗚嗚嗚，好過分……”
“……”雖然添油加醋了些，但他說的确是實話，她心裏也有些愧疚。
于是摸了摸他的頭說道：“既然你這麽想在這兒歇息……那便今日吧。”反正少年謹終慎始，她不同意，他不敢做什麽。
“真的嗎真的嗎真的嗎？”少年一聲聲追問，一步步更往她身上黏。
“真的。”從始至終只答應讓他在這兒歇息，其他的可沒答應。他在這床上睡覺時，她就去看書。
可少年顯然不是這樣想的，拽着她就往床上倒。
林西推開胡鬧的少年，“別鬧了，晚上都還沒到，躺床上做什麽？”
“我不放心，怕姐姐又臨時反悔，只有兩個人确實已經在床上了，我才安心。”
“真是歪理一堆。”
兩人拉扯之間，忽然敲門聲響起。
“西兒，你在屋內嗎？”師尊清冷的聲音飄了進來。
床上的兩人俱是一愣。
林西很驚訝，不久前才見過師尊，怎麽師尊這會子又來找她？難道有什麽事沒有交代清楚？
她推開少年，準備去開門。
可剛站起來，身後的人突然将她抱住，他的腦袋靠着她的背，甕聲甕氣道：“不準去，不準給他開門。”
“……”這實在無理取鬧得有些過頭了。
試着扯了扯環在自己腰際的手臂，發現紋絲不動，牢如鐵鉗，林西不免有些生氣，沉聲道：“放開。”
誰知少年不僅不放，還抱得更加緊了，蠻橫地說：“不放不放就不放，不準給他開門，我讨厭他！”
“再這樣胡鬧，今晚別在這裏歇了，給我滾出去！”
唯有她真正發怒，少年才感到害怕，環着的手慢慢松開。
林西準備過去，少年又扯住她，手在她衣服上亂抓，弄得一片淩亂。
“你幹什麽？”
少年沉默不語，把她的衣服扯得亂七八糟，把她的腰帶扯松，把她的頭發也扯亂了。當他做完這一切，才哼哼着說：“姐姐要去開門就去開吧，這回我不攔着你。”
林西只覺無語。
呵呵，是不攔着她，她這麽衣衫不整可怎麽開門？而且是在尊敬的師長面前，着實有傷風化，不知禮數。
“西兒？”
外面的師尊又确認似地喚了一聲。
林西感覺頭疼，趕緊将衣服合上，頭發捋了捋，又報複性地用被子把少年罩住。
然後才打開門，問道：“師尊，是否有事要吩咐弟子？”
師尊還未開口，林西只覺得身後被人一撞。
少年像只妖精一樣纏上她，手在她身上亂摸，用嬌滴滴甜膩死人的聲音埋怨道：“姐姐~你好壞呀！把人家火都撩起來了，自己卻跑了！真是個要命的冤家~”
林西：“……”
師尊：“……”
林西略有些僵硬地轉過頭，看到少年身上的衣服脫得聊勝于無，肌膚裸露，發髻散亂。黏在她身上，到處亂扭，哪裏是一只貓呀，分明像一條水蛇在四處拱火。他說話時，紅唇緊貼着她的脖頸，溫熱的氣息順着衣領往下鑽，弄得她奇癢難忍。
師尊低頭看了他們一眼，折身就走。
“師尊！”
師尊不會無緣無故來找她，肯定有事要與她說。
林西正要去追，少年卻拉住她不肯放行，“姐姐，你衣服還沒穿好呢！出去被人看到了怎麽辦？”
“都是你害的！”她心裏又氣又急，不由對少年怒言相向。
這下好了，師尊一定覺得她是個白日宣淫的色魔了。之前塑造的高潔形象，徹底崩塌了。
少年雖然被罵，卻一點兒也不怕，反而微昂下巴，有些挑釁地看向林西：“哼！我們是雙修道侶，做這些事是應該的。是他沒眼色，自己跑過來撞見的，關我什麽事？以後這種事還會有千次萬次，他以後再撞見，那可真是不識好歹了。”
林西被氣到牙癢癢，“滾吧，今晚別在我這兒歇。”
“……我，這……”耀武揚威的氣焰過了之後他才開始感到心虛害怕，“姐姐，你不會說真的吧？”
“你說呢？”
“我…我只是氣昏了頭，誰讓他偏偏這個時候過來呀？真會壞人家好事！”
“你還說？”
“……不說了便是。”被斥責後，心中不服，氣鼓鼓道：“姐姐是不是喜歡他呀？才會格外在意他的看法？”
這已經不知是第多少次被少年污蔑自己與師尊有私情，林西解釋都懶得解釋，“我在乎的是自己的形象，這關乎所有人的看法。”
“姐姐何必這麽在意旁人看法，活得可真累！”
“我虛僞，我好面子，這總行了吧。”
“……姐姐，你別生氣了。”剛逞過威風的大老虎，現在又化作乖巧的小貓咪，“我錯了嘛，你就別生我的氣了，錯都已經鑄成了，也挽回不了，姐姐就不要生我的氣了嘛……”
“出去。”林西決定這次絕不會輕而易舉地原諒他，原諒得太輕易，他就會得寸進尺。今日便能做出有毀她聲譽的事情，改日還不知做出怎樣的事呢？
“姐姐果真這樣絕情？”少年又開始淚眼汪汪了。
明明他才是犯錯那個，卻偏要哭得梨花帶雨，把自己扮成一個被害人的模樣。
“姐姐今日這麽生氣，是因為在殿首面前被撞破我倆之事……姐姐在意他的想法，才會這般惱我。”
“啊對對對，你說得都對，你說得都對。”
煩死了！解釋過太多遍的東西，少年總是不相信，他只相信自己猜的，既然如此，那就如他所願。
“你……”他睜大眼睛，“你說真的？”
“真的，就是你想的那樣。”
“你，你……”
他似是氣極，也似恨極，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哭着跑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