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師姐,我們回來啦!”兩只小奶團在外面玩了一趟,此時正汗津津地往回趕,“在路上碰到了師尊,這是他托我們帶給你的。”
色澤瑩潤的紅珊瑚珠串被放到桌上,“師尊既然都已到了這裏,為什麽不親自給你?而且方才看他神色怪異……莫非,你們吵架啦?”
林西搖頭。
“也對,你們兩個都是悶葫蘆,打一下都沒個回響,怎麽可能吵得起來?師姐,我們身上出了汗,難受得緊,先去燒水洗澡了。這紅珠你收着,裏面蓄有靈氣,對你身體大有好處。”兩個孩子說完這話,便打打鬧鬧着跑去燒熱水了。
林西心中糾結煩擾,看着那紅珠只覺更加頭疼。
到底要不要去給師尊解釋?怎麽解釋?怎麽開口?這種感覺,就如同家中叔伯撞見小輩們親熱,兩方都尴尬到無地自容。
自然,這親熱只是個誤會。
雖說是個誤會,但她若特地去解釋,反而顯得欲蓋彌彰了。而且,也不是特別有解釋的必要……她和玉成是衆所周知的道侶啊,做什麽都是正常的,只是被人撞見略顯尴尬而已。
林西左思右想,決定還是不去找師尊了。
舊事重提只會加強方才那一景象的印象;各自緘默,時之日久反而自然淡忘了。
“師姐,我們洗好了。今天玩得好累,要去睡了,師姐也早點休息。”兩只小奶團洗完澡,濕漉漉地出來。
“把頭發擦幹了再睡覺,免得感染風寒。”
“知道了知道了,多謝師姐關心。”
待初六初七走後,她将紅珠與玉佩收到一處。房間內又僅剩她一人,燃起明燭,準備看書。
一線寒意穿透脊髓——她想也沒想,将書往後擲去!
身後人側首輕易将書躲掉,林西趁他躲書的間隙,召來佩劍,半截出鞘,寒光畢現,抵在對方喉間,她問道:“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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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西能明确感受到這人使了障眼法,雖然她看到的是黑衣黑袍,面容模糊,但是真正樣貌如何不得而知。他的修為顯然高于她,就算能看出使用障眼法,林西也毫無辦法去破除。
“就這麽喜歡他?”聲音極為陌生的,或許同樣使用了什麽術法改變音色。而且,他不僅不回答問題,還問了個毫無相關的。
“喜歡誰?”
“就算重來無數次,還是會選擇他,對嗎?”
“有話挑明了說,打什麽啞語?”
“挑明了說……你會做出不一樣的選擇嗎?與他颠鸾倒鳳,對他投懷送抱,未見任何不悅,想來歡欣之至。”他笑意沉沉,屈指在劍鋒處輕輕一彈。
林西感覺到虎口被震,整只手連帶着胳膊麻意泛來,險些連劍都拿不穩。于是幹脆挽了劍花,卸掉對方送來的力量,長劍完全出鞘,點在對方胸口。
對方顯然不怕這長劍,輕輕将它撥開。
林西的劍迅如閃電,奮力刺去。那人一側身,便輕易躲避這一劍,而且反手回打時,皆往她弱點攻去。
這人悉知她劍法優劣,招招化解她攻勢。幾番下來,林西竟失了長劍,反手被擒。
林西心中清楚自己修為不如他,反抗的那幾招也只是維護一個仙門修士的尊嚴,即使被擒也在情理之中,面上未見多少愠惱。
真正令她駭然失色的,是對方接下來的舉動——
他将她丢到床上,“四千年我們就該拜堂成親,結為夫妻。但當時發生意外……竟擱置至今。我看今日良辰美景,不若先洞房,後續婚俗禮儀一并補上。”
“什麽四千年前?”她努力平複心緒,放軟嗓音,顯出一點乖巧與懵懂,“我失憶了,什麽都不記得……你是不是認識從前的我?和我說一說好不好?”
“你是我命中注定的妻子,我們應該在一起的。”
他放下帷帳,床上這方寸之地便被籠罩在一片昏暗中,光線透過層層紗帳,被篩成暧昧的顏色。擡手掀掉鬥篷,卸掉發冠,長發順着肩線傾落。
“別,別急,你先等等,先把前因後果告訴我。這樣不明不白的強占我,我會不高興的。既然把我視作妻子,你希望自己的妻子不高興嗎?”
“我們就應該在一起,應該在一起……”他沉浸在自己世界中,仿佛聽不到她的話。溫涼的指解開她衣帶,試圖往裏摸索。
“……”完了!他來真的。
再這樣下去,話沒套出來,自己先被他侵犯了。
林西明知打不過他,卻還想做一做最後掙紮,轉身就要從床上跳走。
結果被他握住腳踝,拽了回來。對方似乎因她試圖逃跑有些生氣,拽時用了蠻力,林西摔倒被褥上,摔得頭暈眼花。
“只有在他床上才不會想着逃跑?是不是?”
“誰?”
他脫掉她的鞋子,修長的手握着玉白腳踝。對方指尖微涼,觸之生寒,林西只感覺酥軟的癢意,從腳踝處蔓延全身。
傾身向前,準備脫她衣服時,突然頓住,捂住胸口!似是突發病症,心悸難忍。
他像是忍受着極大的痛苦,渾身都在顫抖,就算如此,還非要強撐着去脫她衣服。可是手剛碰到她衣領,又似被什麽人拽着往回扯,身體裏好像有兩個小人在做殊死搏鬥。一個是壞小人,準備毀她清白,一個是好小人,準備護她周全。
趁他忍痛的階段,林西召來佩劍,徑直刺下去!
可剛出手,就發現怪異。
佩劍一歪,避開要害,只輕輕傷了他胳膊一下。
她不由一怔,究竟是自己技藝問題,還是劍有問題?
因為這一劍,他也回過神來,擡頭望向她。就算面容被術法掩蓋,她也能感受對方眼中情緒,有失望有痛苦有掙紮,各種複雜情感交錯在一起。
他擡手,想摸一摸她的臉。
林西直接一掌拍過去!
這一掌,她用了狠力,就算修為高深如師尊,也會受到重創。
果然,他因這一掌從唇角洇出鮮血……大抵是知曉自己身處劣勢,難以轉圜,起身施了個陣法逃跑。
林西本想去追,可對方修為實在高深,不過須臾,氣息徹底隐匿,她根本無從追起。
坐在床沿,摸着自己佩劍和邊緣沾染的血漬,若有所思……
她回想黑衣人與她說的第一句話:就這麽喜歡他?
喜歡誰,這人沒有明說。林西也覺得自己沒有喜歡過什麽人。可是外在表現出來像喜歡某個人……唯有玉成。
她與玉成是名義上的道侶,而且近期由于某些原因,她過于縱容他的一些行為,所以瞧上去格外親密。在外人看來,也确實像喜歡他。
排查懷疑對象時,玉成被第一個去掉。
至于其他人,修為低于自己的也全部被排除。現在只剩那些修為高的。
林西是殿首首徒,長生殿大師姐,修為高于她的沒剩幾個。而且,這幾個裏還要常與自己接觸,能夠看到她與玉成親密,誤以為颠鸾倒鳳的,真的就只剩……師尊?
思及此,心中泛起下意識的排斥感和怪異的惡心感……
轉換身份例舉一下,家中叔伯長輩,看着一個小姑娘長大,悉心教養,視若骨肉。突然有一天,那些老頭子對養成的女孩起了龌龊心思……怎麽不讓人覺得惡心怪異。
殿宗們,由于結丹修仙,看上去都極為年輕,實際上已逾百歲。
師尊也是,瞧上去不過弱冠,霁月風光好兒郎,都是因為結丹過早。若他沒有結丹,活到這把歲數,恐怕已是風燭殘年,鶴發雞皮。所以将他們比作叔伯長輩,也算合理。
稍有不同的是,轉換身份中的那個小姑娘與叔伯們有血緣關系,而她與殿宗們還有師尊并無血緣關系。
可是就算沒有血緣關系又如何?
師徒相戀本就有悖倫理,易受千夫所指。就算師尊不在乎,她卻不能不在乎。她貪戀舒适生活,不想被人指指點點,不想過得束手束腳,這很麻煩,她不喜歡。
她只想要幹幹淨淨清清白白的師徒之情。
師徒之情對她是最有益的,超出這種感情的任何情誼都是累贅!她不要這種毫無用處的多餘情感,所以她不會生出,師尊也不當生出。
林西定了定心神,把方才想到的一切壓制下去。現在還未見到黑衣人真容,怎能想得如此篤定?
若黑衣人不是師尊,豈非冤枉了他?這種冤枉,不僅愧對他之前那番懇切言論,還顯得自己很自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