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翌日一早,林西便去拜見師尊。

師尊從室內出來時,依舊白衣勝雪,聖潔如蓮。神情也一如往常般平靜溫和,未見任何異樣。

他看着她,輕聲問道:“西兒這麽早來尋為師,所為何事?”

“弟子特來感謝師尊所贈紅珠,有它調養生息,感覺身體好多了。”

“原來為這事。不必如此見外,你我既為師徒,就算格外照拂,也是應該的。”

“還有就是……”

“既然有話,不妨直說。”

“昨晚有歹人夜襲弟子……”

“歹人夜襲?那你是否受傷?”師尊适當地表現出驚訝與擔憂,詢問的語氣也如往常般關切。

“弟子無事,那歹人突發惡疾,被弟子趁機打跑了。”

“以後再遇上這樣的人,就來告訴為師。他打不過你,倒也罷了,若他修為高于你,你與他相鬥,豈非以身犯險?”

“弟子明白,弟子也是這般想的。昨晚夜襲那人,修為顯然是高于我的,想來是某個異教的大能潛入長生門,師尊要不要召開集會,對門中弟子進行排查?”

“為師自有決斷,你不必再挂心此事。”

林西低頭應是。

突然一物不知何處飛起,對着師尊疾襲而來,迅如閃電,罡氣駭人!

師尊擡手,輕易化解罡氣巨勁。力道被化解,裏面被包裹的物什像是沒了依托的紙張,輕飄飄地落在師尊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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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尊,您沒事吧。”

方才狀況,林西一五一十看得清楚。

此時,停在師尊掌心的是一只竹蜻蜓,若非靠着輸入的真氣,它沒有任何能力成為害人利器。

師尊将那竹蜻蜓碾作齑粉,擡眸望向她,“或許真如你所說,确實有異教大能潛入本門,伺機行不軌之事。你看,光天化日之下,就敢行刺為師。真是膽大妄為,居心叵測。”

林西被他看得有些心虛,“……是。”

這竹蜻蜓,是她用來試探師尊的……

被師尊義正言辭的話一說,她覺得自己有些龌龊,就像個卑鄙小人。不敢光明正大地較量,只敢偷偷摸摸地背後傷人。

不過稍有慶幸的是,這次試探的結果令她滿意。師尊身體康健,靈力醇厚,不像有任何負傷的樣子。

……或許黑衣人真的不是他?

心中積攢的憂慮消散許多,感覺感覺整個人都輕松不少。

回到院內,看到冀銘用來傳話的九宮鳥就停在窗臺上。這鳥也不知等了多久,蹦來蹦去,有些暴躁。看見林西,便連聲抱怨:“你怎麽才來?你怎麽才來?”

“說吧,有什麽事?”

“林西師妹,我想去見月娥,你看哪日有時間?”這句顯然是冀銘讓帶的話。

距離上次見月娥,未到十日,如今又見,間隔也太短了。

果真是雙修道侶啊,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林西表示理解。只是去那禁地太頻繁,容易讓人察覺。

于是林西回他這幾日沒時間,等有空再傳信給他。

給冀銘回話的時候,她又想到之前他所說心魔之事。

當時冀銘是怎麽誣告她來着——“那日弟子後山練劍時,撞見林西體內的心魔與本我意識相鬥”。

體內心魔與本我意識相鬥?

黑衣人昨晚掙紮的樣子,也确實像身體裏有兩個靈魂在相互鬥争。或許那黑衣人并非什麽異教大能,而是本門中人不慎入魔。

林西借着這只九宮鳥,将黑衣人的症狀大概描述了一下,問冀銘這是否入魔之象。

冀銘的回信很快來到:

“師妹何時遇見那人?可曾看清他的面容?茲事體大,得趕緊禀明殿首才行。”

“師兄不必擔憂,此事我已禀報師尊。只是,我不能判斷那人是否真的入魔……”

“看你描述,他确實已生魔心。只是尚在早期,他還有自我意識。得趕緊把他找出來才行,不然拖到後期,回天乏力。”

“聽聞冀銘師兄曾協助蓬萊的仙長驅除過心魔,可否将方法教授于我?”

“師妹想幹什麽?莫非想私自行動?”

“自然不是。是黑衣人昨晚找過我,似乎與我有所淵源,或許下一次還會來找我。到那時,若知曉如何驅除心魔,好歹占據上風,莫說幫他拔除心魔,僅為自保也無可厚非。”

“師妹說得在理。但是,我告訴你驅除心魔的方法,你也得答應我一件事。”

“……”林西覺得這王八蛋在威脅他,不過還是強笑着說:“冀銘師兄是想讓我帶你去見月娥師姐吧。”

“師妹果然聰明!對,我想見她,這兩日就想!”

林西被這個大情種鬧得頭疼,“就不能晚幾日?”

“那驅除心魔的方法晚幾日告訴師妹,應該也無妨。”

“……”這兩件事能一概而論嗎?她氣到牙癢癢,雖說自己向來反骨,別人越威脅她就越不想做,但是此回與衆不同。這關乎她清白與性命,孰輕孰重,她還是分得清的。

遂給他回信道:三日後,老地方見。

回完信,也成功從他那兒要來驅除心魔的方法。

既得到方法,林西便想試驗一番。但唯今困擾的是,怎麽把他引出來?

他似乎很在意自己與玉成的關系,若她故意與玉成好,與玉成親密,黑衣人會不會被刺激到現身?

有了這頭緒,她便起身前往玉成住處。

她從未去過玉成住處,往常都是他到她這兒來。但是自從上次與她鬧別扭後,他便一直沒有來過。

所以林西得親自去找他,得去哄他,得主動與他親近。

一路上經旁的師弟師妹指點,才摸索着到達玉成小院。

林西的小院草木衆多,郁郁蔥蔥,翠色不盡。而他的小院依水而建,薄紗涼亭,回廊九轉。

到那兒時,正看到少年依靠着欄杆喂魚。

他似乎心情很不好,拈着魚食,與其說在喂,不如說在砸。

偏這湖裏的魚像餓死鬼投胎一樣,就算被砸,也争前恐後地往上趕。一粒魚食下去,搶得快要打起來,合該平靜的湖面,就像熱油掉入一滴水,噼裏啪啦!稀裏嘩啦!

濺起的水險些落到他衣上,他側身閃過,啐道:“搶什麽?吃不死你們!”

這個小院,應當是好幾個同屆少年一起合住。

有幾個衣飾與玉成相仿的少年從各個房間出來,相互勾肩搭背,想是約好了去哪兒玩。看見林西,笑着打招呼:“呀!這不林西師姐嗎?林西師姐好。”

林西微微颔首。

這招呼聲,自然也提醒到玉成了。他擡頭望向她,眼眸一亮,蠕動嘴唇想要說話,但又似想到什麽,執拗地垂頭,一言不發地繼續砸魚。

其他少年看兩人處況,猜到大概,調侃道:“若是沒記錯的話,林西師姐好像是玉成道侶吧,既是道侶,自然關系親密,怎麽玉成不去打招呼呀?”

玉成擡頭,惱怒地瞪向他們,“關你們屁事!既知我們是道侶,在這裏煞什麽風景?滾吶!這麽沒眼色,活該一輩子找不到道侶!”

“啧!這脾氣!”少年們快要氣死了,“要不是林西師姐在這裏,我們定要與你掰扯清楚!”

說完這話,轉頭對林西提醒道:“師姐,不是我們說你……你的眼光誠然不怎麽樣,長生門這麽多大好男兒,怎麽找了這麽個……”

他話還沒說完,玉成一把魚食砸了過去。

“我怎麽了?有話說清楚,說到後面聲音越來越低是怎麽回事?”

少年們抖掉身上魚食,“哼!我們不與你計較。”

不是不與他計較,是不好計較,玉成修為高于他們,遣詞造句也強于他們,打又打不過,罵又罵不過。除了像這樣逞逞口頭威風,還能如何?

只是可惜林西師姐了,美貌如花,清正高雅,為何要與這般陰晴不定,反複無常之人結為道侶?他除了樣貌漂亮修為高,其他概為不值一提。品性更是難堪,傲慢無禮,目中無人,哪點可配師姐?

幾個少年離開後,玉成還在那兒砸魚。只是越砸,心情越不好,積怒之下,直接連食盆也砸了下去。

“梆!”的一聲,聽着就覺得頭疼。

砸完食盆,他轉身就走了,只是腳步很慢,似乎在等着別人叫住他。

林西如他所願的輕輕喚了他一聲,“玉成。”

這聲讓他心裏爽了,但是面子下不去,輕輕哼了哼,連腳步也加快幾分。

“你還在生氣?”

他頓住,轉身反駁,“我沒生氣!我不是那樣小氣的人。”

“……”這哪裏是沒生氣?這分明是羞惱交加嘛,因為他就是那樣小氣的人。

“昨日的事,我是胡說的,你不要生氣了。”

“哪裏是胡說呀?我看那才是你的真心話。往日裏說的那些,才是哄我的話。”

“要怎樣你才會不生氣呢?”

“怎樣啊……”他偏頭想了想,向她招手。

林西幾步向前。

他說:“你親我,親我我就不生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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