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散落的熒粉如同點點細碎星光,愈靠近藏匿處,愈加繁多粲然。她足尖輕點,追随那星光一路尋覓。
一步兩步,越來越多,越來越近……她猛地頓住!
看着眼前熟悉的建築,昭然的熒粉,忍不住渾身發顫。
長生門這麽大,黑衣人沒理由自殺式地躲進修為最高深的殿首屋內啊。今日比試場上,師尊誠然也在,而且黑衣人兩次出現都是在師尊撞見她與玉成親近後。如此巧合,真的只是巧合嗎?
還有那把佩劍……是師尊賜予她的。雖認她為主,道心相合,但師尊才是它辨識的第一人。是師尊将它煉化,從劍冢帶出,是師尊予它靈性,為它覓主。
所以那晚,佩劍執意不肯重傷黑衣人,今日亦視他如父。都是因為……黑衣人是師尊啊。
原來,她最開始的猜測是對的……
回到院中,想喝點水冷靜一下,但是手在不停顫抖。杯子拿不穩,冰涼的茶水濺出落在手上,這股涼意,從手一直蔓延全身,連心都變得冰涼冰涼的。
幹脆放下茶杯,撲到床上,把自己塞進被褥裏。心裏好難受啊……她覺得自己的信任被辜負了。
虧自己多次替他辯白,還為之前的剖心之論感動,原來是個道貌岸然的僞君子!
除卻信任被辜負的惱怒,更有無能為力的恐懼。
師尊身為殿首,功法深厚,自己根本沒有能力與之抗衡。
她該怎麽辦?她能怎麽辦?她根本不喜歡他!她只想要對自己有利的師徒之情,不想要給自己帶來麻煩的男女之情!不想要,一點兒都不想要!
最讨厭這種多餘的麻煩了!讨厭死了!簡直就如無妄之災!
若她修為高于師尊,就可以給他下個禁制,讓他永遠對自己無法表達愛慕之情。可現在,偏偏是他修為高于自己,她完全無可奈何。
雖然用了冀銘師兄教自己驅除心魔的方法,卻是趁他分神,偷襲才得以成功,下次恐怕就沒有這麽好運了。而且咒法雖然對他有效,但效果甚微,根本做不到徹底拔除。
Advertisement
往後若再有這種情況該怎麽辦?偷襲一次便罷,偷襲兩次極難。
林西忽然想到,今日心魔對自己胡作非為時,師尊本體及時跳出來阻撓。
之前冀銘師兄說過:心魔與本體是不同的。心魔是妖邪,本體是修士,不可一概而論。
或許應當把師尊和心魔看做兩個獨立個體,對她有邪念的只是心魔,并不是師尊本尊。
若真如此,她可以聯合本體一起消滅心魔。心魔消除,師尊對她的愛慕之情自然也消失的一幹二淨。
而師尊感情帶來的後續麻煩也就不複存在,她依舊可以待在舒适圈,不必煩惱。
而今困擾的是,如何分辨心魔的僞裝,與真正的本體聯合?
留給她的時間不多了。
冀銘師兄說過,心魔會吞噬本體,若不及時阻止,總有一天,本體會被心魔取而代之。
所以她得快點,得快點消滅心魔,在後續麻煩到來之前将它消滅。
林西被這件事一直煩惱到天亮。少年來找她時,她根本無心應付,對他冷若冰霜,愛答不理。
少年罔知所措,滿心委屈泛濫。
明明昨天,姐姐不是這樣的。昨天的她,對他那樣好,給他擦淚,給他做糕點,甚至還為他燙傷了手……怎麽今日又變了副模樣,不僅變了副模樣,還比之前任何時候都要冷。
他到底做錯了什麽?姐姐告訴他嘛,他會改的,一定會改的。只要她不再這般抗拒排斥他,他什麽都願意改。
“姐姐姐姐……”
“別煩我。”
“姐姐,你到底怎麽了?明明昨日不是這樣的。”
少年想追問一個真相,但林西又怎會告訴他呢。只說道:“今日我有事,你一個人去玩,不要來打擾我。”
大抵是她語氣洩露出一絲不耐煩,少年更加傷心難過,“姐姐這副絕情的樣子,讓我想起之前去未來尋你,你也是這般……對我冷漠無情。那時,在你眼中,我與普通貓犬無異,而不是當作一個伴侶一個愛人來看待。我好害怕,你又變成最開始那副樣子……姐姐,不要再丢下我了……”
林西沒在意少年的話,她心底煩亂,什麽都聽不進去。而且按照少年慣常脾性,說的多半是沒意義的話,也沒有必要去聽。
少年見她仍不搭理自己,心中委屈更甚,哭着跑出去了。
待少年走後,這裏終得一絲安寧。
在這絲安寧中,林西想到,今日是該與冀銘去禁地的日子——
或許可以去問問月娥!
她心中燃起希望,眼前的迷霧也恍若被撥散,一條小小的道路顯現出來。這條道路雖不知通往何處,但好歹有路可走,不再像只無頭蒼蠅四處亂撞。
最初提醒自己師尊有問題的人,就是月娥!
她應當知曉一些真相,但上次時間緊促,沒有及時告知。此回去找她,一定要問個清楚。或許還能找到驅除師尊心魔的方法。
有了這線索作引導,她心中的煩亂也減輕不少。
雖然現在時候尚早,但她想趕緊找月娥問個清楚,遂起身出門,準備去與冀銘會合。
林西剛踏出房間,便看到了少年。
她還以為他走了……但事實上,他不僅沒走,反而伏在秋千架上,傷心地哭泣着。
大抵是她出門的動靜驚擾了他,少年擡頭望過來,一張梨花帶雨的臉,眼角濕紅,水光滟滟,瞧着好不可憐。
看到她,也不招呼她,低頭,繼續将臉埋在手臂上,只是哭聲較之前更大了一些。方才是小聲啜泣,現在是嚎啕大哭,哭得肝腸寸斷,地動山搖。
“……”林西覺得,自己是不是太過分一些,居然惹得他哭成這樣。
她這人一向自我,不太會考慮他人感受,尤其是想事情的時候,更是将他忽略徹底。
少年已經三番兩次被她傷到了,而且每次遇冷,都是在前一天對他溫柔之後。前後對比,形成極端,難怪少年心理落差會這麽大。
而她忽冷忽熱的态度,就像故意為之。雖然她知曉自己不是,但旁人哪知底細呀,只覺得她在戲耍自己。就如少年所說的“逗弄小狗兒”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