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用充血的眼睛看夕陽,會覺得整塊天空像抹得濃淡不均的橘子味奶油蛋糕,林燼坐在升旗臺上盯着落日發呆,直至“大橘子”沉到遠處一徘樓房後面,看不見了。暮色四合,夏日傍晚暑氣未散,學校裏已經沒人了,他揩掉眼淚,扯了扯自己髒污不堪的T恤,套上了長袖校服。
老師檢查了趙闊的書包和課桌,沒有找到錢,林燼想不出除了他還有誰,教導主任聞訊趕來讓林燼道歉,林燼張不開嘴,趙闊經常找他麻煩,教導主任就從沒讓趙闊給林燼道過歉。
教導主任噴着唾沫,情緒激動的教育他:“林燼,你再這麽惹是生非,學校會考慮開除你。”
林燼拳頭緊緊的捏着,他怕自己忍不住嘲諷他,一條狗,拿着雞毛當令箭。趙闊的父親趙文重是市裏有名的企業家,有權有勢,教導主任一直特別照顧他兒子。
還好趙文重的兒子不止趙闊一個,不然林燼早就被開除了。
趙昇下課後到辦公室來幫着林燼說話,教導主任才勉為其難放過他,林燼想:好像每次矛盾一鬧大,趙昇就會來幫他說話,但趙昇從不會參與打架,他是個斯文人,打小他們一起在孤兒院的時候,趙昇就是最懂事的孩子。
現在趙昇有家了,趙文重很喜歡這個流落在外的私生子。
林燼也有“家”,他得去找林玉螺認錯,錢丢了。
前臺小妹說林玉螺剛被客人點了,足底按摩,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幹完,讓他坐在大堂沙發上等等。
巧不巧,又碰上蔣見淞。
林燼靠在沙發扶手上睡着了,熱得滿頭大汗,也不光是氣溫的原因,他渾身都疼,特別是眼睛,昏昏沉沉也睡不踏實,聽見前臺小妹喊“蔣哥”,他就吓醒了。
蔣見淞今天倒是穿得挺正經的,白襯衫黑西褲,還戴了金絲邊眼鏡,乍一看有那麽點社會精英的味道。
林燼右眼腫得越來越厲害,看人都重影了,蔣見淞走到他跟前,他才看清他是誰。
林燼下意識往後一縮。
蔣見淞笑了:“怎麽?心虛啊?”
林燼确實心虛,支支吾吾的喊人:“蔣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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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這麽客氣,不敢當,”蔣見淞伸手把林燼的臉往旁邊轉了轉,俯身細看那只腫眼,調侃他:“林哥這是上的武術學校吧,每天不一幹架就不得勁?”
林燼不習慣跟人靠這麽近,拉開他的手,低着頭不說話。他扔了蔣見淞的鈔票,事後想想挺不好意思的,本以為蔣見淞會生氣,誰知他跟沒事人一樣,照樣跟他說笑,倒讓林燼尴尬起來。
“你這眼睛不去醫院看看?”蔣見淞坐下,敞着膀子悠閑的用手指點着沙發,他剛和人談完事,趁着吃飯時間出來透口氣,襯衫袖子挽了兩道,折在臂彎處,小臂結實而修長。
林燼說:“不用,沒事。”
“會瞎的。”他一本正經的說。
林燼心一慌,頓時覺得眼睛更疼了。
“真的嗎?”
蔣見淞沉着臉,嚴肅的看着他:“假的。”
林燼:“你……”
蔣見淞就喜歡瞧他氣得跳腳又不能放肆的樣子,覺得特別好玩兒,跟個動不動就尥蹶子的叫驢似的,他站了起來:“跟我來,你的眼睛要處理一下。”
林燼把頭一撇:“不去,我等我媽。”
蔣見淞笑笑:“來吧,很快,我保證不疼。”
“不。”
“我那兒有哈根達斯,吃一個,再帶一個走,開蓋再來一杯,怎麽樣?”
“……”
林燼看不懂蔣見淞這個人,打從初中第一次見他他就是這樣喜怒無常、陰晴不定,不笑的時候讓人覺得高高在上,不可觸犯,有時候又挺和善的,賤兮兮玩世不恭的樣子。
林玉螺就很尊敬蔣見淞,她四十多歲了,蔣見淞才二十四,但她見了他,恭恭敬敬喊“蔣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