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林燼睜着眼發了一會兒呆,覺得這屋子裏有什麽在盯着他,也許是陳福死得不明不白的冤魂,也許是被猥亵的驚恐呼救的汪洋,他不敢再睡,爬起來出去燒紙,林玉螺靠牆坐在一張小凳子上,望着陳福的冰棺流淚。
陳福走得很突然,雖然他也确實時日不多了,但醫生說還能有兩三個月的時間。
林燼走出堂屋,蔣見淞背着身正在巷子裏打電話,聽了兩句大約是為了白天綁的王呈、朱彭續、趙闊的事。
蔣見淞警覺性很高,林燼的腳步聲讓他立刻停住了話頭。
“你怎麽起來了?”蔣見淞挂了電話,只見林燼穿着一身素白孝衣,一步步朝他走過來,面色靜如寒潭,話也不說張開胳膊就摟上了,蔣見淞對他忽然的投懷送抱十分受用,想着自己明示暗示了這麽久,林燼能自己領悟出來也算沒白費他苦心,他甚至覺得林燼喜歡上他是理所當然的。
林燼靠在他胸口上,深深吸了一口氣,用懶散的鼻音喊他:“蔣哥……先別放他們,行嗎?”
蔣見淞哪受得了他撒嬌,魂都喊酥了,不禁暗嘆自己也有翻船的時候,還翻得不亦樂乎,他摟緊林燼,耐心哄着:“這種事咱們交給警察來辦,我會找個好律師,一定争取最大的賠償。”
林燼不說話,好半晌擡起臉,眼睛裏寫滿了赤裸裸的恨,他抓着蔣見淞的衣襟,懇求道:“可是我不想就這麽放過他們,你抓的人裏有一個叫趙闊的,我懷疑他跟我爸的死有關,至少不能放了他。”
“跟你爸的死有關?”蔣見淞訝異:“你爸不是在醫院去世的嗎?”
林燼皺着眉點點頭,回憶當天的情景:“我因為和趙闊打架進了醫院,第二天趙昇放學後來看我,我爸當時是清醒的,還跟趙昇打了招呼,他把趙闊也帶來了,說是他爸爸讓他來跟我道歉的,然後…然後我們去茶水間吵了起來,趙闊就走了,趙昇跟我說話,然後不知道怎麽我就聽見很大一陣動靜,我跑去病房,看見趙闊急匆匆出來,我爸摔在地上,然後…然後就…死了。”
“等等,”蔣見淞問:“你們為什麽打架?”
林燼一瞬間慌張地低下頭,支支吾吾:“我們經常打架的。”
“說實話。”蔣見淞掰住他的肩膀:“別撒謊,你不會撒謊。”
林燼往後退了兩步,退到月光也照不到的黑暗裏,他情緒很糟糕,聲音帶着哭腔:“他把你給我的手表弄沒了,他偷東西,我就去要,他不給我。”
蔣見淞暗暗想着怎麽又是偷東西:“那跟趙昇有什麽關系,他也來醫院?”
“他們是同父異母的兄弟,”林燼補充道:“趙昇說因為打架的事班主任叫家長了,他們的爸爸很兇,趙闊就只好來跟我道歉,但是他根本就不是誠心的,他就是來做個樣子,而且他不承認偷了手表,就是不肯還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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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燼激動地拔高了嗓門,整個身體都在發抖,他不敢繼續說下去,他想了很多次,是不是因為自己激怒了趙闊才導致他去病房害死陳福,如果是這樣,那自己也難辭其咎,這些事他都不敢告訴林玉螺,也無處可傾訴,如果不是蔣見淞綁了趙闊,他有求于他,那他也不會告訴蔣見淞,這無異于反複撕開傷口,每一次回憶都讓他痛苦。
至于蔣見淞,他弄丢了他送的昂貴禮物,很害怕他會生氣。
“好了好了,”蔣見淞捧住他的臉頰,認真的看着他:“手表弄丢了不是你的錯。”
“可是…”林燼扒住他的手臂,想到這世上難得有人費心送他禮物,內心便充滿了愧疚和不舍:“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一直好好收着。”
“沒事。”蔣見淞哪會在乎一只手表,物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林燼在乎他送的東西,東西就已經值回了價錢。
“蔣哥,你真的不生氣嗎?”
“禮物送給你就是你的了,我生什麽氣。”
林燼嗚嗚咽咽的哭了一陣,忽然發狠道:“不行!你別放了趙闊,我爸的死還沒弄清楚,我要去問他,我們現在就去。”說着就拽蔣見淞出巷子。
蔣見淞知道他現在情緒緊張,見了趙闊也只有吵架而已,就拉住他,讓他先別想這些事,等喪事辦完了再慢慢查趙闊的事,而且蔣見淞一直覺得每次偷東西打架事件裏都有趙昇的身影,還都能把自己摘得幹幹淨淨。陳福的醫藥費被偷那次,蔣見淞是看過教室視頻的,趙昇在他心裏是有前科的,只是林燼不知道,這次醫院的事也是趙昇帶趙闊去的,蔣見淞暗暗想着,要好好查查這位林燼的“好友”。
人在蔣見淞手裏,他不讓去,林燼也沒辦法,月如彎刀,森冷的挂在天盡頭,蔣見淞牽着林燼的一只手往回走,巷子狹窄,幽微的月光也照不進來,林燼看着蔣見淞的後背,想着是不是還要表演得更順從更可憐一些,蔣見淞才肯聽他的,要不然…直接上個床也行,只要能懲罰趙闊,做什麽都可以。
林燼沒有告訴蔣見淞,趙昇在醫院裏跟他說了什麽,他說:“那個蔣哥根本就是對你別有企圖才會這麽殷勤,咱們從小一起長大,只有我對你才是真心的,這麽多年我以為你也是這麽想的,沒想到別人送個手表,你就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