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野貓

你喂過貓嗎?野貓。

幾乎所有的野貓,都是不懂得人的好意的。

如果你有幸捕捉到了一只野貓。哪怕你帶着食物,用最溫柔的态度對待它,它仍舊會激動地哈氣,嘶鳴,炸起全身的毛發,甚至對你伸出爪子和牙齒,威脅着要你離開。

不,要,靠,近,我。

如果身處嚴寒,便不相信會有溫暖。

如果深陷荊棘,就一定會為自己披上铠甲。

所有的愛撫都是陰謀,所有的善待都另有圖謀。

……

那只咬傷了你的野貓。

你還願意善待它嗎?

“嗯……怎麽說呢。”由于過于不明所以,白芨終于決定放棄眼前的一團亂麻,選擇從頭開始梳理。

“你是想問我對你有什麽圖謀對吧?”白芨道,“可現在的問題在于,我确實不知道你指的是什麽。所以,不如讓我們從頭開始捋一捋。首先,你先告訴我,你是依據什麽覺得我對你另有圖謀的?”

刺心鈎看着她,并不回應。

“別又不說話呀……不知道的真以為你話很少呢。明明想說的時候一個字不帶少的,剛剛威脅人的時候不也一堆話。”白芨見縫插針地抱怨,“總之,你得先告訴我,你是因為什麽而覺得我對你另有圖謀的。否則,我不明就裏,哪裏能回答你。”

說話的時候,白芨一直仰着頭,看着刺心鈎,整個人坦坦蕩蕩。

刺心鈎看着白芨的眼睛,像是試圖從她的眼睛望入她的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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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眼睛澄澈而幹淨,茫然而認真。

刺心鈎抿着嘴。

覺得她另有圖謀,是因為……

心中的理由一旦說出口就太過可笑。

為什麽不怕我。

為什麽接近我。

為什麽照顧我。

為什麽與我說話。

為什麽對我笑。

事出反常必有妖。

刺心鈎看着白芨。

可是,她的眼睛……

幹淨得猶如一汪泉水,沒有混入半點塵埃。

就這樣,過了好一會兒,刺心鈎忽然慢慢,慢慢地松開手,離開了白芨的肩膀。

他站直了身子,另一手仍捏着手中的尖鈎,捏得指尖發白。

周身的氣場卻漸漸降了下來。

半晌,尖鈎回到了布袋。

而對面,白芨還在等着他的回答。

又過了一會兒,他終于開口,道:“我去吃飯。”說着,轉身就離開了。

???

“等等等等!”白芨跟在他的身後,“你說呀……怎麽忽然跑掉了?”

白芨就這麽跟着刺心鈎下了樓。

此時正值晌午,正是客棧飯館生意最熱鬧的時候。然而,客棧的大堂裏卻竟然半個人都沒有。

……明明桌子上還留着沒吃完的菜呢。

白芨繞着大堂轉了一圈,從櫃臺底下找到了瑟瑟發抖的客棧掌櫃。

……是被刺心鈎吓到了嗎……

唉,看把人吓的,做個生意做得這麽可憐。白芨覺得自己的良心受到了譴責。

“掌櫃的,”白芨溫言細語,半是說事半是安撫,“麻煩準備點吃的吧。”

“好……好。”底下的人牙齒打戰。

接着,白芨又扭過頭,指揮刺心鈎,道:“你,拿張桌子上去!”

頤指氣使。

都怪他,把樓上的桌子拍壞了,搞得他們吃飯都沒桌子用。

刺心鈎看着白芨,目光陰沉沉的。櫃臺後面的掌櫃才剛悄悄起身,一見這視線,腿一軟,就又回到櫃臺底下去了。

白芨對着他的視線,仿佛在看小孩子鬧脾氣,不為所動。

半晌,刺心鈎挪開視線,随手提了張桌子,帶上了樓。

“記得把弄壞桌子的錢賠給人家。”白芨沖着他的背影,板着臉教育,“你看你,沒事搞什麽破壞。”

就差接上句“真不懂事”了。

飯菜很快就準備好了。一如既往,根本沒人敢送上來。于是,白芨只好估摸着時間,自己下去将飯菜端了上來。

對于這一點,白芨頗為無法感同身受。

在她看來,刺心鈎除了臉冷一點,偶爾兇一點——比如忽然兇巴巴地問她圖謀什麽,再加上每天都想殺掉她可是反正也殺不了之外,基本上沒有什麽大問題。

雖說現在确實是仗着生死蠱有恃無恐,但在下蠱之前,她其實也沒怕過他。而且,他想殺的是她,又不是其他人,為什麽反倒是其他人見了他就像是見了什麽黑白無常,拼命躲避。

他就是再兇,也兇不過昨夜一上來就威脅她的那會兒。那會兒她都沒什麽感覺呢。

将飯菜布置到桌上,白芨想了想,覺得還是得将之前的誤會說清楚。

“你還沒回答我,”白芨将筷子遞給刺心鈎,挑起了話頭,道,“你說我對你有所圖謀,這個想法到底是因何而起?我究竟做了什麽事,讓你産生了這樣的感覺?”

刺心鈎沉默着夾了口菜,又是完全不打算回她的樣子。

“……你這樣逃避,我們是解決不了問題的。”白芨正色,緩緩道,“有問題,就要說清楚才行。”

刺心鈎咽下了嘴裏的食物,開口,道:“你打算如何去武州?”

“你這是岔開話題?”

“不想去武州了?”

“為什麽避而不答?明明是我做了讓你誤會的事,為什麽是你不想回答?”

“打算如何去武州?”

“……”

白芨嘆了口氣。

好的吧,他不想說,她好像也沒辦法逼他。

“還能怎麽去,騎馬去呗。”白芨道。說完,她抓住了這個話茬,狀似無意地随口問道:“你對追蹤反追蹤什麽的有研究嗎?我們會不會被他們追上?”

“沒有,也沒必要。”刺心鈎道,“追上就追上。”

真是自信。

白芨羨慕到落淚。

以及,他對追蹤沒研究哦!那她對逃跑更有底氣了!

白芨開心。

開心之下,白芨開始關心起臨時靠山的身體來,道:“吃過飯,你就先睡一覺吧。”

“用不着。”刺心鈎道。

白芨就又來勁了,再次開始教育,道:“不是說了,一直不睡鐵打的人也受不了嗎?我們也不差這些時間,你就先睡一覺,有事晚上再說。”

“我睡過了。”刺心鈎道。

“嗯?”白芨疑惑,轉頭看了看床邊的被褥,确實沒什麽被動過的痕跡,“你們練武的人,坐在這兒就能睡好?”虧她困成那個樣子還上上下下給他鋪被子呢。

刺心鈎沒回她。

白芨畢竟不是神仙,她看不到,在被整理回原樣的被子底下,其實已經有人睡過的痕跡了。

既然刺心鈎也已經休息過了,吃過了飯,白芨就張羅着要離開了。

畢竟……樓下的掌櫃是真的太可憐了。生意做得這麽心驚膽戰,真是太不容易了。

離開時,刺心鈎真的甩下了遠高于他們食宿費的銀子。白芨理解為,他這是乖乖地賠了桌子。要是中午走的客人都沒付賬,那這錢也夠了。

所以說,刺心鈎還是很守規矩的嘛。其實真的沒什麽可怕的。

白芨正走着神,忽然就被刺心鈎單手拎上了馬。

“其實,”白芨忍不住道,“我會自己上馬的。我馬騎得還不錯呢,你見過的。”

刺心鈎沒說話,翻身坐到了她的後面,缰繩一抖。

便又是那樣的感覺了。那種……不會落下馬,也不會有其他的危險,因為有非常厲害的人圈在自己身邊。

……這樣的感覺。

二人策馬,離開了這個小鎮。

就在白芨和刺心鈎離開後沒多久,一個俊朗的青年趕進了客棧。

他帶着人問遍了附近的城鎮,一直到第二天過了午時,才問到了這裏。

“掌櫃的,”青年風塵仆仆,急切卻很有禮貌,道,“我聽聞,您這兒曾住過一個高大兇煞的男子,還帶着個漂亮姑娘一起的?”

“可不是嘛!”那掌櫃曾被吓得不輕,如今頓時打開了話匣子,抱怨道,“姑娘不能算是特別漂亮,但那男人是真的兇啊!那陰嗖嗖的兇煞氣勢,啧啧,一見他,我這腿都軟得站不住。要我說——”

“那姑娘呢?尚且安好?”青年急切地打斷了他的話。

“安好……最後看着倒還是安好的。只是,那男人曾經把桌子給砸了個粉碎,怕是在威脅那姑娘呢!啧啧,當時那氣勢,隔着樓板都壓不住,那麽大張桌子,都碎成塊兒了!真是吓人。要我看呀,那姑娘是早晚得出事!唉,我看那姑娘倒是個好人,真是可憐呀。”

“什麽!”那青年聽着,臉上有無法掩住的擔憂,急着問道,“他們往哪裏去了?!”

“這個嘛……”掌櫃摸了摸下巴,而後一臉真誠,“往西邊去了。”指了個相反的方向。

開玩笑,若是真指了正确的方向,讓這些人追着了,那陰嗖嗖的煞星回來算賬可怎麽辦?

青年聞言,謝也沒道,轉身就跑出了門去。他很少對人如此失禮。

門口,有幾個人等着他。

“谷主,可問到了?”

“問到了。”決明腳步不停,翻身上馬,“往西邊找!”

“好!”幾人應道。

又有人忍不住恭維他:“要不是谷主深明大義,揭露了那妖女的真面目,我們怕是現在還被蒙在鼓裏呢。絕不能讓妖女跑了!”

“可不是嘛!”

“挖出母蠱!”

剩下的人附和了起來。

決明抿着嘴,缰繩一抖,駕馬向前。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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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是截止到 11.22 下午三點半的數據哦~

在這個陽光明媚的下午也非常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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