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求救
“你沒有這樣認為?”淩月婵看着白芨得體的态度,更加激動,站起身來,道,“那就是根本沒有把我放在眼裏了?哈,高高在上地拯救我,看着我如此狼狽不堪,然後體面地告訴我,你根本就沒有把我放在眼裏?你很得意吧?”
“我沒有這個意思。”白芨很認真地解釋,道,“我沒有不把你放在眼裏。”
“那你是什麽意思?”
白芨斟酌了一下措辭,想辦法避開可能會被受害者選擇性忽視的說法。
“你……你們,身體生了病,是自己無法感覺到的病。”白芨道,“我想要保護你們。我想要治好你們。”
“……你在說什麽胡話。”淩月婵無法理解。
白芨向着淩月婵走過去。她經過了放着滴漏的桌子。
滴漏中,浮箭指着的刻度,已經十分逼近于午時了。
白芨走到了淩月婵的面前,認真地看着她,道:“你如今的言行舉止,都是生了病的結果,不是真正的你。”
淩月婵皺着眉頭。不知為何,她看上去忽然有些焦躁,卻沒有反駁她。
白芨便繼續說道:“真正的你……我不知道,也許是正藏在哪裏吧。你——”
話還沒說完,白芨就忽然發現,淩月婵變了。
此時,滴漏的浮箭,穩穩地指在了正午時分的刻度上。
淩月婵站在那裏,正如當初的林杏兒一樣,忽然整個人都卡在了原地。
她卻不像林杏兒一樣面無表情。
她站在那裏,眼睛慢慢地微微睜大,直直地盯着白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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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面部表情扭曲了起來,嘴巴努力地張開,似乎是想要發出聲音。但她努力了很久,卻只發出了含混不清的音節。
她直直地盯着白芨,終于,落下眼淚來。
那雙眼睛裏,有着無比沉重的哀傷與無助,滿溢而出。
她扭曲着,嘴唇努力地翕動着,終于,發出了聲音。
“……救……救我……”
她吐出聲音,每一個字都緩慢而艱難無比。
她的眼淚順着臉頰,大顆大顆,不住不住地往下掉。
“救……救……”她艱難地發出聲音。
白芨看着她。
還沒等她說完,白芨忽然伸出手臂,一把抱住了她。
白芨将淩月婵抱進懷裏,安撫地輕拍她的脊背,撫摸她的頭發。
“不要怕。”她輕聲地安慰她,道,“我都聽到了,我都知道了。放心吧。”
她将她抱在懷裏,抱得緊緊的,不住地安撫她。
“放心吧,很快了。我馬上就會救你的。”
淩月婵的身體顫抖着,淚水落在了白芨的衣服上。
她顫抖着,顫抖着,不住地哭泣。
正午時分,是蠱蟲最弱的時候。此時,如果中蠱者精神意志很強,就有可能很短暫而有限地沖破些許蠱蟲的桎梏,表現出真正的本性來。
是以,白芨得以直面了淩月婵的痛苦。
原來,她,或者說是,她們,一直都是如此的痛苦。
她不知道。她一直都不知道。
如果早知道她們有如此痛苦,白芨一開始就不會考慮只用鎮心蠱脫困。
淩月婵一直顫抖着。白芨感覺到,在自己的肩膀附近,有一小塊地方被洇濕了。
溫熱濕潤的觸感透過衣服,緊緊地貼在白芨的皮膚上。
白芨改變主意了。
她等不下去了。
白芨抱着淩月婵,一直等她稍稍安定才松開。她拍了拍她,扶她坐下,将她安頓好,便轉身向廚房走去。
白芨在廚房中找了一圈,想要找到花雕酒,卻沒能找到。她便挑了個壇聞着香醇的,捏碎一枚蠟丸,将蠱混了進去。
不是曾經打算過的鎮心蠱,是情蠱。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白芨封好了酒,走出了廚房。
經過淩月婵那裏時,白芨看到,淩月婵還坐在遠處,正看着她的方向,臉上淚痕未幹。既然沒有對她表現敵意,大概還沒有從一時的理智中完全脫離出來吧。白芨便向她笑了笑,道:“放心吧,馬上就好了。”她晃了晃手中的酒壇。
說完,她便拎着酒壇,走去了大殿。
大殿中,喻紅葉正坐在榻上。有女子圍繞在他的身邊,給他敬酒,正如當初白芨第一次見到喻紅葉一樣。
不同的是,他的表情再不複當時的慵懶,反倒有些暗淡。他默默接過酒,喝了一口。
白芨走入了殿中。
一見到白芨,喻紅葉愣了一下,表情竟驟然鮮活了起來。
“嗯?怎麽,這麽快就消氣了?”他不由勾起唇角,站起身來。
“喝酒嗎?”白芨晃了晃手中的酒壇。
“喝,為什麽不喝?”喻紅葉笑起來,迎上前去,接過了白芨手中的酒壇。他打開嗅了嗅,道:“這個沒什麽好喝的。我去給你拿壇花雕過來。”
“不用了,就這壇吧。”白芨道。
“不喜歡花雕了?”喻紅葉挑挑眉,問道。
白芨是暴露過自己對花雕的強烈喜愛的。如果此時還堅持拒絕,可就真的太不像她了,恐怕會令對方起疑心的。
白芨猶豫了一下。
還沒等白芨開口說些什麽,淩月婵忽然走入了殿中。
喻紅葉擡眼看了淩月婵一眼,微微皺眉,問道:“哭了?”
确實,淩月婵的眼睛紅紅的,很明顯能看出才剛哭過。
這顯然讓喻紅葉感到有些愧疚。他對淩月婵揮揮手,道:“是爺錯了,爺不該發脾氣。過來。”
淩月婵便走了過去。她紅着眼睛,主動開口,道:“我知道錯了。”說着,她從喻紅葉的手中接過白芨拿來的酒壇,又從榻前的桌上拿了兩個酒杯,倒上了酒。
“我給你賠罪。”說着,她将一個酒杯遞給了喻紅葉。
永遠驕傲的淩月婵,幾時主動向人賠罪過?
見她這樣,喻紅葉越發感到愧疚,哪裏會不喝她敬上的酒。
“倒也不是你的錯。說到底,還是爺的錯。”喻紅葉道。說着,他将杯中酒一飲而盡。
白芨看着淩月婵,感到有些意外。
這個……應該不是巧合吧?
絕對不會是巧合的吧。
白芨忽然意識到,也許是因為才剛剛“醒來”過,淩月婵恐怕還留有一點點能夠控制自己的能力。見白芨承諾會救她們出去,又見白芨馬上去廚房拿了酒,她便猜到白芨在酒裏放了東西,所以特意過來幫她。
她沒辦法說出不合情蠱規則的話,卻似乎能夠依靠還殘留着的一點點理智,順着情蠱的規則做事。
真是個聰明又意志堅強的姑娘。
這麽一想,恐怕,當初林杏兒也是這樣的。之前,在白芨提到朵朵的情況時,林杏兒曾很短暫地找回過一絲理智。之後,她就忽然出現在了城隍廟的門外,及時地開口給白芨解圍——之前明明一直都是很讨厭白芨的樣子。
也許是因為,白芨照顧了她的女兒。
白芨忍不住微微笑了笑。
這裏的姑娘們,其實都是很好的人。
她們因蠱蟲的操縱而無法找到自己的真心,成為了千篇一律的,只懂得圍着男人轉的妒婦。但其實,在虛假的表象之下,她們就只是她們自己,有着自己的溫柔或是堅強。她們是活生生的人。
白芨等不及要将她們解放出來了。
該生效了。
白芨看着喻紅葉。
感受到白芨的視線,喻紅葉轉頭看到白芨,忽然就愣住了。
他愣了好一會兒,才呆呆地,慢慢開口,道:“以前……怎麽沒發現。”他伸出手,摸了摸白芨的臉,道:“你真的好美。”
起效了。
白芨避開喻紅葉的手,直截了當地開口,道:“我要知道陵墓機關的解法。”
“你要這個做什麽?”喻紅葉微微皺眉,不太贊同,“你想出去嗎?”
“對,這裏太悶了。”白芨道。
“那我陪你出去就行,何必要記機關的解法呢?那麽麻煩。”喻紅葉道。
“我想知道解法。”
“……那可不行。”喻紅葉道,看上去很是擔心,“你知道解法,萬一自己出去了,再不回來了,可怎麽辦?”
“不告訴我解法的話,”白芨仰着頭,看着喻紅葉,眼睛裏冷冷的,“我會非常厭惡你。”
喻紅葉震了一下。
白芨冷淡的表情,似乎讓他半點也無法承受。
“為什麽?”他試圖阻攔,“這裏不好嗎?有什麽不好的,你與我說,我都給你改了。”
“告訴我解法。”白芨顯得有些不耐煩了,重複道。
這更給喻紅葉帶來了心理上的壓力。他看着白芨的樣子,猶豫了好一會兒,終于妥協了。
“那……你出去的時候,我得和你一起。”
“先告訴我解法再說吧。”白芨說着,向門口走去。
臨走前,她回頭看了一眼淩月婵、林杏兒,還有其他的姑娘。
所有的姑娘都以嫉妒而怨毒的眼神看着她,恨不能将她生吞活剝了。也是,一直高高在上的喻紅葉,剛才簡直卑微得恨不得低下頭求她了。
就連就在剛才還存有一些理智的淩月婵,此時也已經對白芨充滿了敵意,看上去全然不記得自己特意做過什麽了。
然而,白芨還是開口,對她們說道:“等我回來。再忍耐一下,馬上就能出去了。”
不知道為什麽,白芨總覺得,真正的她們聽得到。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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