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六六 [VIP]

只要在家中待上四天就可以了。

活屍很快就會于城中四處游蕩。但是沒關系, 只要待在家中,躲上四天,一切就都可以過去了。

這四日, 衙門會負責派發食水糧油, 決不虧待。

捕快與守軍敲着梆子, 将消息散播到了城中的每個角落。

難說贊聲和罵聲哪個更多一些。

——應該是恐慌聲吧。

那樣的怪物,只是短暫地出現在城中而已, 就已經那般恐怖了。竟還要在城中游蕩四日之久嗎?

官府的人,不管嗎?他們不是曾經抓住過怪物嗎?為什麽不繼續關起來了?為什麽關不住?

衙門之中傳出的吼聲是那樣的刺耳, 仿佛就連置身城郊都能聽到。衙門都關不住的東西,普通人家的房子能擋住嗎?

多少人被吓破了膽, 多少人根本不相信衙門可以解決。

有人搬起梯子,趁那些東西還沒有出來,扒着城牆向上爬去。

城下,是密密麻麻的軍隊。

“回去!”城下的軍人警告着,弓箭對準,滿弦。

沒有人想死。

人們只能回到家中。

米面糧油被搶購一空。還好官府需要的分量早已提前訂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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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還未近鄰黃昏。

在官府的食水才剛剛備好, 還沒有開始發放的時候, 堵着衙門大門的巨石發出了拉枯摧朽的聲音,不可逆轉。

刺心鈎在那裏看着, 敏銳地察覺到了不對。他将白芨往自己身後一塞,而後猛地一推巨石。

“都離開!未被選中的都回去!”他大聲預警。

在此之前,刺心鈎曾對城內的捕快與守軍做了基本的選拔。活屍幾乎不可阻擋,卻沒有內勁, 無法飛檐走壁。因此, 他與李勇達成一致, 挑選輕功合格之人, 在這四日中于城內周旋。

選人本是李勇該做的事。但李勇實在放心不下母親與兄長剛剛身死,一個人待在家中的幼童,便拜托刺心鈎代勞了。

說是挑選輕功合格之人,但選出的人數卻着實不容樂觀。臨厲不過小小一個縣城,門派都沒有一個,對武者哪有什麽好的出路。但凡有願意練些真本事的,沒幾個願待在小地方了卻餘生的,早就跑到外面闖蕩去了。

再加上刺心鈎選人頗為嚴謹——畢竟,稍有不妥,便是有可能也同樣化為活屍的——最終,捕快加上守軍近百人,被選中的竟然只有三個。

再加上李勇,帶上刺心鈎,拉上喻紅葉。能夠于這四日裏在城中往來的,就只有六人。

六人,需要給城中數千戶人家送去食水,還要不斷巡邏,免得若有人遭到攻擊,無人能救。

就是惡鬼怕也不會這麽使喚人。

……卻也只能如此了。

無關的人很快向家中跑去。幾名被選中的人跳到了樹上,做好了接下來的幾日腳不沾地的準備。

刺心鈎板着臉色,仍舊用力推着石頭,不願松開。

白芨在後面,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松手吧。你擋得了一時,也擋不了四天。累壞了,後面也不好做事。”

刺心鈎頓了頓,依言松開手來,攜着白芨瞬間跳到了高處。

巨石很快被推了開來。活屍嘶吼着沖出來,散落在各處。

家家戶戶門窗緊閉,連小孩的啼哭都被捂進了嘴裏。

分明是□□,卻除去屍吼便唯有死寂。

“簡直就是酆都啊。”喻紅葉靠着樹冠,低聲自語。

“好了好了,幹活啦幹活啦!”白芨拍了拍手,“送水送菜送吃的啦——”

她開開心心地一嚷嚷,倒讓一片死寂的氣氛緩和了些。

“嗯。”刺心鈎依言點頭。他一手提上了比自己更大的口袋,另一手将白芨一抱,便去了自己負責的方向。

喻紅葉緊跟其後。

“嗯?爺負責的方向?爺必須和你一起。爺怎麽可能讓你這種人和白姑娘獨處?”之前,喻紅葉是這麽說的,“當然,若是白姑娘願和我一起,就是我一個人負責全城也是無妨。”

其實,白芨本人也沒覺得自己不能和喻紅葉一起……但是刺心鈎不肯同意。

“我需保護她。”刺心鈎。

“我就不行嗎?”喻紅葉。

“你太弱了。”刺心鈎。

“你說什麽?”劍氣。

刺心鈎與喻紅葉誰也不肯相讓。最終,便只好一同負責兩個整塊的區域了。

風在耳邊呼嘯而過。刺心鈎與喻紅葉各帶着需要分發的東西,跳躍在各戶人家之間。

白芨……白芨負責坐在刺心鈎的胳膊上當累贅。

“其實……”白芨低頭看着刺心鈎背負的重物,又看了看純累贅的自己,不由開口,道,“若是解開生死蠱,你就不用總帶着我了。”

刺心鈎聽她忽然又這樣說,身體不由一震,解釋道:“我不是因為中蠱才——”

白芨好像知道他要說什麽,打斷了他,繼續道:“因為,我是苗谷聖女,身體裏的就是萬蠱之母。任何蠱都不可能被種在我的身上。就算我被中蠱者咬了,甚至被直接下了返生蠱,也不可能會有事。而如今,偏偏就是因為生死蠱,我被下蠱會直接折返到你的身上,這才讓我不得不躲避。”

原來,她本就不是那個意思,所以,并不需要他的解釋。

刺心鈎莫名地放下心來。

說來,他原來已不知不覺給她造成了這樣的麻煩,她卻仍舊沒有再提解蠱的事。

刺心鈎的神色柔軟了下來。

“但是,如果被咬的話,你會受傷。”甚至若不阻攔,活屍也不是咬人一口就算了的,還會致人死亡,“如今這樣,你就永遠不會受傷。”

她不會受傷,是因為他會全盤代替她承擔。後面的半句,他為什麽總是不會說出來呢?

白芨不由伸出手,揉了揉刺心鈎粗糙的頭發。

……

喻紅葉在旁邊,眉頭已經皺到舒展不開了。

阿姐,憑什麽總是更喜歡他!

他跟過來,就是為了看這個的嗎?

然而,在內心不悅之時,還是有一件讓他更加在意的事。

“生死蠱?”喻紅葉開口問道,“那是什麽?”

“是和你沒關系的蠱。”白芨平靜。

“聽起來,像是樓醉仙能代替白姑娘受傷?甚至中蠱?”喻紅葉已經接着他們的對話,猜測道,“那麽,死亡呢?也能代替嗎?”

“能。”刺心鈎答道。

“你怎麽這麽老實,”白芨搖頭,“就不怕他直接對我胸口來一劍。”

“……白姑娘,我絕不可能會對你做那種事。”喻紅葉無奈地揉了揉太陽穴。

況且,對白芨做這種事,怕是比直接往樓醉仙的胸口來上一劍還要難吧?誰會做這種避易就難的事。

“那誰知道。要是能給你個可以往刺心鈎胸口來上一劍的機會,你怕是得提前兩個月天天磨劍。”白芨道。

“怎麽會。”喻紅葉搖搖手,“起碼兩年。”

……

“不過,這麽看來,你倒還算有點用處。”喻紅葉一面說着,一面從自己背着的袋中掏出食水,放入了一戶人家的院子中,順便如之前約好的那樣,認真檢查了下對方的院門是否關緊落鎖,窗戶是否阖得嚴實,“起碼能保白姑娘性命無虞,死也就是死你一個。”

……這話說的,讓白芨莫名有些不爽。

“是。”然而,刺心鈎這樣回答道,顯然絲毫沒有同樣的感覺。

啊……對刺心鈎重視自己生命健康的教育,任重而道遠。

葛沖是被選中的三名輕功過關的捕快之一。

他年二十出頭,年紀在臨厲捕快裏不算很大的,功夫卻只排在李勇的後面,位居第二。

他師承厲州大派太哉門,在同輩弟子中雖算不上是頂尖出色,但也算是上游。若是安安分分在門派中習武,絕不是沒有前途。

可他不樂意。

他本也不是一心向武的人,武功一天天的練,卻總覺得無處可用。最多就是門派內外比比武,可輸贏又有什麽用呢?他不太在乎。

最後,就在門派中走得順風順水的時候,他忽然提了退門。

在不知道多少人不理解的目光裏,他背着行李,回家做了個捕快。

從江湖大派的少俠忽然變成了個小地方的捕快,說實話,就連他爹娘都認同不了。他爹時不時罵他兩句,見他做捕快辛苦也罵,罵他這麽辛苦,當初幹嘛要從人世家大派裏退出來,不辛苦也罵,罵他在這邊浪費時間,有空不如去學學武藝。他娘也是,現在還沒死心,偶爾還要讓他回去問問,看人家能不能再給他招回去。

他倒不是很有所謂,全當耳邊風。

此時,他提着巨大的袋子,直接跳入了一戶人家的院子。

“老鄉,送吃的來啦!”

“诶,诶……”屋裏,有回應傳來。沒過一會兒,屋子的門被小心翼翼地打開,露出個小縫來,“你直接遞進來吧。”這家男人說道。

看來,是真吓着了。

葛沖并不介意,把東西遞給他們,還安慰道:“沒事。門窗關緊,他們不進來的。一會兒我給你們檢查檢查,看看門窗都關好了沒。”

“謝謝,謝謝。”門裏,又有一個女人的聲音傳來,“真是辛苦你們了,這挨家挨戶的送,得送多少啊。”

“不辛苦。”葛沖朗然一笑。他負責的人家是真的很多,沒那麽多時間耽誤。仔細地看了看這家的院門和窗戶是不是關緊了,他便離開了。

才跳出了這家院門,葛沖忽然就看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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