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1)
之後很多天她都在聞風的聊天室裏等Fenrir的出現,但是藺霖都沒有來。斐荼靡打電話來問和藺霖究竟怎麽樣了?說藺霖這幾天似乎心情很好。她說沒什麽啊,她被藺霖甩了。斐荼靡奇怪怎麽你好像也很高興?她說沒什麽,也許現在的狀态比戀人都好,又說她在做紅顏知己,像小說裏一樣也許可以陪伴男主角一生一世,比女主角還長久。斐荼靡聽得瞠目結舌,直喊婧明你神經病啊?她終于爆笑承認她在開玩笑,說沒事,現在什麽都好,一切都過去了。
她以她純純的初戀換來一個驚悚的故事。偶爾她會想,如果這種事發生在她身上她會怎麽樣呢?想來想去想不出來,最後承認幸好這事沒有發生在自己身上,害死一個……可能是喜歡的人,完全是因為自己的原因死掉,甚至到死也不明白究竟是為什麽會變成這樣。當藺霖是一個好人的時候,那會有多痛苦?她漸漸可以理解藺霖那雙大眼睛裏含蓄的憂郁,那種氣質不是憂郁我今天心情不好,而是李琛的幽靈在那裏,就在藺霖眼睛最深處,那漆黑的深潭裏翻攪的怪獸,就是李琛。
五月二十一日,早上九點二十分。這天是星期六,宿舍電話鈴響。
“钤——一鈴一一”
響了十幾聲,宿舍裏四個懶女還躺在床上不肯起來接聽,大家明明都被吵醒了,但是都躺在床上比賽各自的忍耐力,看誰忍不住起來接電話,心裏都暗罵:這麽早不知道人在睡覺啊?這麽久了還不挂斷?
好不容易鈴聲斷了,很快新一輪又開始。
難道有什麽天災人禍的事緊急通知?沈盛茹終于忍受不了像催命一樣的鈴聲,爬起來接電話,特地扮得像剛剛起床,睡眼惺忪的聲音,低低弱弱虛無缥缈地說“喂?”心裏暗罵:我就不信你不知道這個時候大家都在睡覺!
電話那邊傳來一個低低的男聲:“我是張凱皚,請問林婧明在嗎?”
沈盛茹呆了一下,“哦……”她壓住話筒那邊,擡頭悄聲說,“老婆,張凱皚的電話,你又招誰惹誰了?”
“我哪有?”林婧明大惑不解地從床上爬起來,“他怎麽會有我宿舍的電話?我記得沒給他宿舍電話啊!你聽清楚不是高仲希的聲音?上次把我吓死了。”
“不是不是,高仲希的聲音我還不認得?下來啦,懶女。”沈盛茹把話筒放桌上,自己去刷牙洗臉。
“喂?”林婧明蓬頭垢面地來接電話,邊接邊拿梳子梳頭。
“張凱皚。”電話那邊說。
“啊,什麽事?”她差點脫口而出“你上次借手機給高仲希把我害慘了”,轉念一想,算了算了,語氣也不怎麽溫柔。
“出來一下吧。”他說,“我在小夜湖等你。”
“現在?”她看時間,“現在九點多了,等我刷牙洗臉換衣服出去,至少也要二十分鐘,走到小夜湖都快要半個小時了,現在你等我?”“我等你,不見不散。”他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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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婧明目瞪口呆地看着手裏的話筒,她最近在走桃花運,希望不是爛桃花……呃……也不算爛桃花,是結果都會把她整得很慘的那種
凄涼桃花,“張凱皚約我,你們說我去不去?”
“去吧,他都在等你了。”床上的焦曉月說,“去勾引個帥哥回來,就算你不要送給我也好。”
林婧明吐血,“你男朋友豈不是要從上海飛過來殺我?我哪敢找人回來勾引你?倒是你怎麽不見得勾引一個帥哥回來送我?”
“拜托,說遇到帥哥的機會,天底下哪有人比你多……”焦曉月繼續說,“你不去找帥哥,帥哥都會來找你,出去啦,盛茹,把那個女人踢出去,不要看見她得意還賣乖刺激我們這些正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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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令!”沈盛茹剛好刷完牙回來,指指陽臺,親切地說,“美女,讓給你了。”
林婧明到達小夜湖的時間差不多是十點正。
張凱皚站在湖邊,高瘦的身材,套着一件空空蕩蕩的褐紅色T恤,那背影很入畫,看起來很憂悒。林婧明被那感覺電了一下,“張凱皚。”
他轉過頭來,“嗨。”
“早上好。”她說了最無聊的一句話。
張凱皚半轉身,低了下頭,偏長的發絲蓋到眼前,她覺得那~低頭很有味道,像那首《我是來自北方的狼》那種荒曠的感覺。過了一會兒他擡頭,“做我女朋友。”
他一揚頭的樣子很野性,她喜歡這種很有味道的酷哥,但是聽到這句話沒有半分高興,過了一會兒她說:“對不起,我……”
“因為團長?”他打斷她,聲音低低的,沒有什麽感情。
她怔了一下,“也…不算……其實……”
“其實什麽?”他從口袋裏摸出一支煙點燃,深深吸了一口,吐出煙霧。
“其實我很讨厭男生抽煙。”她想也不想地說,絕對是真心的。
他望着她,凝視她的眼睛,把煙熄了,“我可以為你戒。”
她的心跳了下,耳邊突然冒出一句“不到過完一輩子的時候你不知道戒掉了沒有”,心像涼了涼,被一陣風吹過涼徹心肺一樣,“我不喜歡你。”
“你喜歡我的。”他走過來站在她面前,“我也喜歡你。”
她被迫看着那雙眼睫長長的眼睛,張凱皚長得很普通,但是那眼睫鼻梁說不出的有味道,眼睛蠱惑人的黑。和藺霖的黑不一樣,張凱皚的眼睛充滿男人的魅力,充滿自信和光彩,和那雙沒有光彩的大眼睛不一樣。她莫名其妙地想起藺霖那充滿水色卻沒有光彩的眼睛,心煩意亂起來,她轉頭避開張凱皚的目光,“我對你沒感覺。”
“因為團長嗎?”張凱皚沒有逼她轉過頭來,低低地問。
“算是吧。”她說,“我也不知道。”
“他不會喜歡你的。”他說。
林婧明聳了聳肩,“呵……”她呵出一口氣,“那又怎麽樣?”
張凱皚凝視她,“你可以愛他,但是不能和他在一起。”
她頓了一下,他又接了一句:“你可以愛他,但是和我在一起。”
她愕然沒有理解他的意思,“你說什麽?”
張凱皚走過來抓住她讓她的額頭頂着自己的額頭,聲音很低沉:“你可以愛他。”他說,語氣淡淡的有點不在乎,卻很認真,“但是你不能和他在一起。”
她聽到他深吸了一口氣,那呼吸聲很震人,絲毫的胸膛的震動都從他的額頭傳來,清晰得讓她恐懼,“什麽意思?”
“他會害死你的。”他說,“就算他自己沒那麽想過,他那種人就是會害死你的。我沒說他不能愛,只是你要和我在一起。”他擡起頭來,一手摟住林婧明的肩,杷她禁锢在懷裏,“和我在一起,”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她實際上已經心驚膽戰,迷茫地看着他笑笑,頹廢的男生笑笑的時候顯得分外滄桑。他又深吸了一口氣,深深地吐了出來,拍了拍她的肩,”我沒說什麽,我喜歡你,半響,“你這個自戀狂。”她終于說話了,“根本沒有給我拒絕的餘地。”她終于理解了這個男生行動的模式,就是如此直接、如此不容分說。霸氣,張凱皚身上有一股霸氣,他不常開口,開口就不給張凱皚笑了笑,丢掉煙頭,“誰不是自戀狂?”深深看了林婧明她又怔了一怔,瞪了他一眼,“你可以愛我。”她端着張凱皚的口氣說,“但是在我想要一個人的時候不要出現在我身邊。”
他又笑了,揉了揉她的頭,“你真是小女孩。”
“Ok.”他說,“你想一個人的時候我不會出現在你身邊,然她笑了,嘆了口氣,”張凱皚,你這樣我說不定會真的愛上你張凱皚往垃圾箱裏丢掉他那包煙,“你會的。”她說實話,她現在對張凱皚沒有一點感覺,但是以後會愛上他嗎?她現在希望以後會,對于藺霖,她也許一輩子都忘不了,但是也許她也沒有膽量拼命地努力,去變成藺霖眼底黑潭中的第二個怪物吧?她想,她沒有那麽愛他。
“上課了。”張凱皚背起書包在右肩,“我下了課找你。”他上星期六的公選課。
她點點頭,“給我發短消息。”
他就這麽走了。
張凱皚也不是一個纏綿的人,她評價:這個男人很男人,桀骜在骨子裏,不常說話,十分霸道,而且我行我素。
也許有人會說他像一只蒼狼。
但是林婧明說他是一只獨虎,比蒼狼更狂野更有控制欲,并且擅長伏擊。
張凱皚是一個不說話擅長伏擊的男人,他奉行一擊即中。
就像對她一樣。
她喜歡這種霸氣,但是為什麽這種霸氣不在藺霖身上?想到這裏的時候她知道她雖然沒有那麽愛他,但還是愛他。
如果說李琛是藺霖的悲哀,那麽藺霖就是林婧明的悲哀。
這事實清晰得像照鏡子一樣,只是她不怎麽想承認,她想愛上張凱皚。
在那個将近十點半的早晨,她真的想要愛上張凱皚,就像那天早晨的花愛上那天早晨的水,那天早晨的雲愛上那天早晨的天一樣。
可惜,後來發生的那些事證明:她做不到。
那天下午林婧明選的公選課下課。
“婧明啊,大事了大事了。”下課的時候,林婧明一腳都還沒有踩出門口,斐荼靡遠遠撞倒無數人,但依然英勇前進地沖過來,滿臉
恐地抓住林婧明,“出了大事了!你知道嗎?”
“我們發射了神州六號?”她開玩笑。
斐荼靡愣了一下,抓住她搖晃,“什麽神州六號?你還開玩笑!奚競蘭自殺了!”
“什麽……”她還呆呆的,“死了沒有?”
斐荼靡匪夷所思地瞪着她,“什麽死了沒有?你一點同情心都沒有!”
“她幹嘛要自殺?”林婧明終于清醒過來,知道斐荼靡不是在開玩笑,“藺霖不是對她挺好的嗎?”奚競蘭自殺?說實話她很愕然,甚至是近乎驚恐的愕然,為什麽?為什麽?藺霖他不是很害怕身邊的人死嗎?為什麽競蘭會去自殺?
“我怎麽知道?昨天是她生日啊,我們給她過生目的時候她還好好的,今天早上起來她拿把刀割脈,吓死她舍友了。”斐荼靡滿臉的餘悸未消,“雖然沒有死,但是從這裏割到這裏。”她的手指豎着劃過前臂的整條動脈,“她這樣割,電視裏不都是橫着割的嗎?她豎着割,好可怕,不是開玩笑的。”
“她幹嘛要自殺?”林婧明突然全身出了一陣冷汗,風吹來那冷汗比冰還冷,“為了團長?”
斐荼靡嘆了口氣,“不是為了團長,難道是為了考試嗎?”
“團長呢?他怎麽樣了?”林婧明追問。
“跟着去醫院了,不知道怎麽樣。”斐荼靡搖了搖頭,“從早上到現在,就像電視裏那些很深情的男主角般守在競蘭床前,什麽也沒吃。”她的眼神黯然了一下,“團長對競蘭其實很好,他只是……”
“他只是不愛她而已。”林婧明打斷她,皺了皺眉,“就算我知道了也不知道怎麽幫他們,你要我……”
“你不是喜歡他嗎?這麽大的事,難道你一點感想也沒有?而且——”斐荼靡看了她一眼,又嘆了口氣,“難道你不知道你喜歡他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嗎?你……你……大家都以為你是很主動的那種人,競蘭自殺了,你以為大家會怎麽想?”
林婧明驀然睜大眼睛,“又不是我去挑撥離間,奚競蘭要自殺關我什麽事?”
斐荼靡苦笑,“那是我們才知道不關你的事,可是別人不知道……一個早上我已經聽到好多你怎麽做第三者,怎麽逼得奚競蘭自殺的故事橋段了,你要聽嗎?”
“不要。”林婧明舉起雙手做投降狀,“現在——大家都以為是我逼得她自殺?”
“至少你要知道有些人,”斐荼靡強調,“有一部分人那樣想。”
林婧明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她活到二十歲從來一帆風順,這麽被人猜疑杜撰故事還是平生第一次,沒想到什麽倒是先笑了出來,“大家的電視劇也看得太多了吧?”
“你不生氣?”斐荼靡倒是松了一口氣,“我還以為你會氣死。”林婧明那麽自以為了不起的女人,她知道她很自負,被人這樣說還以為她會勃然大怒暴跳如雷,結果她似乎只是有點匪夷所思。
她聳聳肩,“別人愛怎麽想怎麽想,我管不着。”望了學校裏的醫院方向一眼,她郁郁地說:“這次團長又要倒黴了,我想不通競蘭為什麽要自殺?莫名其妙的女人。”突然下了決心,“我去看她,問問是怎麽回事?”
“喂?你去看她?”斐荼靡開始覺得這個女人也有點問題了,“你去看她不會把她刺激得又自殺?你去看她大家又要說你去人家病房耀武揚威……”
“耀武揚威?”林婧明說去就去已經往醫院的方向走,聞言回轉來,“我去說清楚是團長不要我,讓她放心不要自殺,這麽有功德事,誰敢說我耀武揚威?”
“喂!”斐荼靡本想追上去,但是想想不合适,還是頹然放棄。看着她往醫院裏走,一顆心七上八下,婧明這個女人真的沒有問題嗎?去告訴奚競蘭藺霖不要她。真不是婧明的風格,為什麽看着她慢悠悠往醫院晃的背影,油然有一種凄涼的感覺?婧明之愛藺霖,究竟是愛了多少?又能不在乎多少?不在乎多久?
她走過校道的時候,也許是斐荼靡這麽說,似乎人人經過她身邊都在竊竊私語,也似乎每個人看她的眼光都很奇異。一貫覺得她走過別人看着她的目光是羨慕是崇拜或者是妒忌什麽的,現在才知道原來目光還有更詭異的顏色,也許比鬼怪更容易殺人。她不知道那目光是自己的幻覺或是真的,也許只是她自己都懷疑:她是不是無意中威脅了奚競蘭而導致她去自殺?
原來犯罪的感覺就是這樣的……
“咿呀”一聲,她問了奚競蘭的病房推門進去,入目看見藺霖端了椅子坐在床前,一個蘋果削了一半,床上空空的,被褥疊得很整齊,奚競蘭不在。
“喂……”推門那一聲分外的清晰,竟讓人有些心驚肉跳,林婧明難得局促起來,“她人呢?”
藺霖擡起頭,他沒看門口,他看床邊的雜物臺,動了一下手指,那個蘋果削了一半但是削開的地方已經變成褐色,看來他停手很久了。
“她爸爸媽媽接她國家去了。”
林婧明松了一口氣,是松了一口大氣,突然覺得一路過來設想了種種可能的言辭煙消雲散,對着藺霖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喂。”
藺霖先擡起眼,眼神往上而後才擡頭,這顯出藺霖和張凱皚完全不同的節奏。林婧明目不轉晴地看着他擡眼再擡頭,藺霖做事不急不徐,節奏總有點拖,但偏讓人覺得是恰到好處的好。他永遠不會打翻東西或者大喊大叫,也不會用淩厲的目光逼迫人,有點靜、有點笑,只是如此的一個男生,為什麽在他身邊總有那麽多傷害的事?她想不通,“競蘭他爸給她辦了休學手續,她要休學一年。”他說,聲音依然是那樣,沒有什麽感慨,依然有點微笑。
但是她看見了他臉上有幾塊淤青,絕對是給人打的痕跡,“她爸爸打你?”
他笑笑,沒說什麽。
她走過來拉一張椅子坐下,凝視他。
凝視了他八秒之後,藺霖終于微微一笑,“幹嘛?”
“她為什麽要自殺?”林婧明托腮看着他,“你害的?”
他靜了一陣,點了點頭。
“為什麽?”她一點也不覺得奇怪。
“昨天她生日。”藺霖動了一下手指把蘋果放在桌上,“我說我們分手吧……”
“你不是說不會和她分手,因為你怕她說要去死嗎?”林婧明的記憶力可不是吹的,和電腦硬盤有得拼。
“你不是說她說去死只是說說而已,我們應該分手,這對她比較好嗎?”他靜靜地說,手指剛剛離開了蘋果。
她與他面面相觑。她啞口無言,半晌她答“你幹嘛聽我的話?”
他也啞然,勾起嘴角笑了笑,“不知道啊……突然間覺得有道理。就那麽說了。”
她瞪着他,她絕對是以一種惡狠狠的目光瞪着他,像被拉下水犯罪的脅犯不甘不願地瞪着主謀一樣,末了軟下來嘆口氣:“反正……反正她最後也沒死掉,反正被她爸爸媽媽接回去了,對她比較好吧。”
他依然勾起嘴角笑,“嘿嘿。”
她也跟着“嘿嘿”地笑,“我很寬容自己。”
“嚴格要求別人?”他玩笑。
這古老的笑話一點也不好笑,但是她還是忍不住笑了,“嘿嘿。不管怎麽樣,反正你們分手了,競蘭回家有爸爸媽媽看着也比較好吧?過幾年把你忘了就好。”
“自己的事情在別人說來倒是無關痛癢。”他說。
“你什麽意思?”她怔了一下,藺霖的語調聽不出諷刺的意思,那底蘊卻比諷刺更涼:他在平訴一種現實,那現實比水還涼薄。
“沒什麽。”他又那樣勾起嘴角笑笑,這次婧明看清楚,那笑比之前更多了一層冰涼的意思,冰封在他自己身上。他似乎又确确鑿鑿地把奚競蘭在身上劃的那道長長的傷口,劃在他自己眼睛深處了。
“算了……反正她已經走了,你解放了。”她面對着這樣的藺霖,一而再再而三地覺得無法交流,他的心思飄忽無神,深邃也迷離,不知道存在在哪裏,“反正不管怎麽樣,她沒死…-”她甚至覺得和他對話都很困難,不知道他的心在哪裏、不知道他究竟想不想
聽,也不知道他究竟有沒有在聽。手機突然響了,“喂?”她一手捋開一頭快要散掉的頭發,一邊接電話,“哦,我現在去,好,我很快就過去了,就這樣了。”收線以後她避開藺霖的目光,側過頭去。
“我BF找我,我走了。”
藺霖微笑,很禮貌地問: “你男朋友?恭喜恭喜。”
“是張凱皚。”她本要坦然地說。但話說出口卻成了倉促的語氣,頓了一頓。這房間整個宅氣都在驅逐她。“我走了。”
她落荒而逃。
藺霖伸手去拿被他擱在桌上的蘋果,手指一顫那蘋果掉在地上,碎屑濺出去三尺。他靜靜地看着那摔壞的蘋果,也許看見的人以為他想着很重的心事,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什麽也沒想,只是在聽一些聲音——
“她為什麽要自殺?你害的?”
“我很寬容自己。”
“嚴格要求別人?”
“你什麽意思?”
“自己的事別人說來倒是不關痛癢。”
一些亂七八糟的聲音。
突然一些更遠的聲音浮出來,“藺霖,那支針有問題,我病了……”
他其實是很冷漠的人,他不會發瘋,他永遠都不會發瘋,他永遠都這麽冷靜,他永遠都愛不上任何人,他永遠都不信愛情這東西。
所以……
他的故事就會是個悲劇?
他拾起那個蘋果,丢進垃圾袋,那即将腐爛的“撲通”一聲仿佛他的心跳一樣,讓整個房間的空氣都震動了一下。
林婧明接了張凱皚的電話,匆匆去飯堂找他。他說:“過來。”她就如蒙大赦,從藺霖那裏逃之夭夭。離開醫院十米以後她松了一口氣,心情突然好起來,只要離開藺霖,空氣就不是奇怪的,天藍藍海藍藍,世界還是美好的。
走進飯堂的時候她尖叫了一聲,飯堂正中的桌子上一個支起三層的蛋糕!
粉紅色的蛋糕畫着白色的雪,三層的蛋糕全部都是花瓣型,斜插了淡淡粉粉的芝士絲,是她最喜歡的那種慕斯忌廉。蛋糕周圍已經圍聚了許多好奇的女生議論紛紛,張凱皚坐在蛋糕旁邊的桌面上,抱單膝坐,那支起的蛋糕和他的人差不多高。他依然沉默頹廢,依然穿着早上那件空空蕩蕩的紅色T恤,不修邊幅,蛋糕旁邊放着一箱無糖紅茶。
今天是她生日。
林婧明終于想起來,奇怪的是她在昨天之前一直記得今天是她生日,今天卻渾然忘記。原來她和奚競蘭生日只差一天,奚競蘭生日割脈,她卻有這麽浪漫的蛋糕…那剎那掠過她腦海的是這樣的想法。奇怪張凱皚怎麽知道她喜歡吃慕斯忌廉?又怎麽知道她喜歡無糖紅茶?心裏雖然奇怪,她已經全然接受地走了過來,上下打量了那蛋糕一眼,“威廉姆斯的蛋糕!”她一眼認出來,笑了出來。
威廉姆斯蛋糕坊的蛋糕出名的貴,她笑得無比燦爛,這一陣子幾乎忘卻的女王的感覺複活了,她是特別的,張凱皚也是。
“生日快樂。”張凱皚的語調還是低低的,遞給她一張賀卡,而後才轉過頭來看她,那眼神散漫頹廢,似乎漫不經心,但圍觀的人誰看不出來那種霸氣——那明明就是在昭告天下在宣示林婧明是我的人。
“生日快樂。”她主動地湊過去在他臉頰上吻了一下,“我好開心。”
張凱皚一手臂圈住她的頸項,把她摟進懷裏,另一只手插蠟燭點蠟燭,輕輕地對林婧明說:“許願。”
“許願……”她閉上眼睛,眨了眨就睜開,“我什麽都有了,沒什麽願可以許——我許——明年生日你也送我一個這樣的蛋糕。”
張凱皚“嘿”地笑了一聲,“願望說出來就不準,明年我送你兩個這樣的蛋糕。”
她大笑,“那你不如把買蛋糕的鈔票送給我。”
圍觀的學生爆出一陣哄笑,她坦然大方,笑吟吟地接受衆人的圍觀。張凱皚等她吹掉蠟燭,切了蛋糕,路過的同學都有一塊。雖然只有一個蛋糕和一箱紅茶,卻分了不知道幾十份幾百份,那三層的蛋糕很有分量。随着蛋糕被碎屍萬段分出去,張凱皚和林婧明的浪漫故事也就跟着分出去,雖然大家都不說,心照不宣,這就是那兩個不在乎招搖的男生女生的生活方式。有些人天生不喜歡引人注目,但也有些人天生喜歡衆星捧月,無疑張凱皚和林婧明都屬于後者。
分完了也吃完了蛋糕,張凱皚說:“去‘藍吧’。”
她咬着紅茶的吸管正心滿意足地坐在桌面閑晃,聞言放開吸管,“現在去?”
他一手把她從桌面上掃了下來,拖着她往外走,“我跳舞給你看。”
“好啊好啊!”她大喜,張凱皚的舞好像跳得很好,每次“竹”比賽他都領舞,丢掉紅茶罐子她跟上去。
走出飯堂門口的時候,迎面進來一個人,看見他們兩個摟在一起微微一讓。
那人很有禮貌,而且非禮勿視,他并沒有住別人臉上看。
他甚至讓得讓人幾乎要忽視有一個人對着她和他迎面走來,那一讓讓得太過自然,就像迎面掠過了一陣微風,連個影子都沒有。林婧明被張凱皚摟在懷裏,偶然側了個臉,瞟到了那個人的側面和背影。
藺霖。
她驀然回首去看他走入飯堂的樣子,他居然知道她在看他,踏入飯堂的時候回過頭來笑了笑,而後沒入飯堂的人群裏。
張凱皚一用力,林婧明被他拖走了。
但心情卻沒有被拖走,她這時候清清楚楚地知道她的心留在藺霖她只記得藺霖讓過他們兩個的那個擦肩,那一讓完美得像夕陽。
的關注,她像在看也像沒在看,靈魂不知道在哪裏,只每隔三五秒會倨傲地回以微笑,第二首歌是王菲的《開到荼靡》,聽到“誰曾傷天害理,誰又是上帝,我們在等待,什麽奇跡,最後剩下自己,舍不得挑剔……”她居然打了個寒戰,耳邊漫漫地飄過一句冰涼的“自己的。
“婧明?”張凱皚摸了摸她的頭。
“果然自己的事情別人說來無關痛癢,”她搖頭,低聲說,“我能理解,其實人家沒有什麽惡意,不過就是在八卦而已。”
“你很頹廢。”張凱皚把一杯綠色摻酒精的飲料推到她面前,“喝一點。”
她撈過來就喝,一口喝完,笑了笑,“通常女生的酒量比男生好。”
張凱皚的頭發微微地蓋在眼晴上,視線顯得很犀利,“我能喝,陪你喝。”他的話通常不多。
她笑着靠在張凱皚肩上,“喂,凱皚,你人很好,對女朋友也很好,很浪漫,又很體貼,找到你做男朋友是福氣。”張凱皚的肩骨很寬闊,雖然沒有肉,卻也靠得很舒服,有一種堅實的坦蕩。
“競蘭那女人很麻煩,她要自殺不關你的事。”他剛才遞給她的那杯飲料後勁還是蠻大,知道她有點醉。
她斜眼帶笑地看他的耳朵,“你又知道我在想什麽?我沒想競蘭,我真不關心她,林婧明是出了名自私自利……我才沒有負罪感,我只是在想這種謠言究竟要傳多久而已……”
他凝視着她,那剎那她幾乎就要心軟對這個好認真看着她的男生動心了。他是那麽霸道的人,卻那麽認真地在擔心她,醉醉地倒回他身上,她問:“你為什麽喜歡我?”
張凱皚的胸膛震動了一下,正在這時有人打翻酒杯,她沒聽清楚他說了些什麽,只知道是很短的一句話。頭昏臉熱,她也懶得再問,反正喜歡她不外乎她長得漂亮有才氣,此外還有什麽呢?她還有什麽優點?一時想不出來,她靠在張凱皚肩上覺得眼前一切五光十色都浮了起來,此後虛虛實實她看不清楚,也就這麽閉上眼晴,睡了。她醉了。
她醉了以後,藍吧另桌人站了起來,走到張凱皚身邊,“凱子,你小子果然會釣馬子,連林婧明都給你釣來。希哥只不過要你哄
她過來,你還真賣力上臺跳舞……“說着一只手伸到張凱皚身邊去抓圍在他桌前的四個人冷冷地說:”希哥和老大出去打牌,你小子不要忘了‘竹’的贊助和服裝是誰出的,叫你泡個馬子過來玩玩你也這麽跩?“
張凱皚把桌子往旁邊推讓林婧明趴在上面睡覺,擋在林婧明面“希哥追不到的女人你也敢要?”四人其中一個抱胸說。
張凱皚高瘦的身體在四個壯漢面前就像一根竹竿,他卻低低地說:
“你好大膽子,”那四個人裏面有一個嗓子特別大,“敢和我們……”
“撲”的一聲,張凱皚的回答是一拳擊中那人的小腹,順便扯回“藍吧”漸漸安靜下來,幾個保安站在旁邊,有些想攔,又有些不敢,都是z大的熟客,都是學生。迎賓小姐守着電話拿起話筒,不……她隐約聽到了身邊很吵,但吵不過她自己耳裏嗡嗡嗡的聲音,都是藺霖冰涼的微笑和那些所謂無謂的故事,那種凄厲得快要變成鬼怪的痛苦與她天生的性格不合,比酒更讓她頭痛,讓她恍惚。
“要不我們換個地方繼續?”踢了張凱皚一腳的那個人“砰”的一拳砸在桌上,引得酒吧裏的人紛紛駭然,鴉雀無聲,張凱皚一手在他背後一搭一推,領着那一群人大步往酒吧外走。再在這裏鬧下去人家非報警不可,高仲希和流氓幫派混在一起張凱皚知道,那些人學着港片玩黑幫把戲已經很久了,從前的電視學的是黑幫。現在的黑幫學的是電視,他低低地哼了一聲,心裏很不屑,現實很荒唐。
他和他們走到“藍吧”背後小巷的轉角,還沒有開始說話四個人一擁而上對着他拳打腳踢,寂靜黑夜裏拳腳撞擊的聲音似乎很響亮,但是因為沒有呻吟也沒有呼喝,所以聽起來像拍打棉被或者毆打沙袋的聲音,在靜夜裏特別清晰,卻并不惹人注意。
“咚”的一聲是張凱皚把其中一個人撲倒在地上,拿地上的玻璃可樂瓶砸他的頭,打架打到這種程度根本每個人都瘋了,只牢牢記得不要開口呼喝以免引來路人或者警察,此外就是拼命地把眼前的人打倒,否則——
他剛用玻璃瓶砸了兩下整個人就被其他三個人抓了起來,就像抓起一只拼命掙紮的螃蟹,猶會回頭鉗住抓他的人的手。地上被砸了兩下頭的人拼命喘氣,還沒有從眩暈中恢複過來。
一切混亂得像混沌剛開始的黑暗,早就忘記了為什麽打起來,只記得拳腳打在人身上那種撞擊感。人也是動物的一種,從這種扭打就可以感受到獸性的本能,那起源于狩獵,但轉化為刺激的游戲。
“警察來了,住手住手!”突然小巷口傳來照相機“咔嚓”的幾聲,閃光燈閃了幾閃,寂靜的地方傳來不止一個人的腳步聲。
扭打在一起的五個人一驚,四個人丢下張凱皚落荒而逃,月光寒寒地照在小巷地上,張凱皚倒在地上喘息,就像一條被釣出水的魚快要窒息而死的樣子。
“凱皚!”從巷子那頭沖進來的是兩個人,第一個人扶起張凱皚檢查他到底傷得多重,按了幾下發現多數是淤傷還不要緊。張凱皚坐起來喘着氣看着站在旁邊的第二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