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1)
藺霖幾乎是連夜搬走了。
他安排林岳廬去了醫院,留下了手機,想必婧明很快會知道他的故事,林岳廬會解釋清楚為什麽他要和她分手,那麽他就可以一個人走了。
她的眼睛沒事了,住院的時間正巧給了他時間搬走。
背着個簡單的行囊,站在s大門前,他像個年輕而青澀的學子,望着學校的正門。
“同學同學,你知道A區544棟怎麽走嗎?”
藺霖回頭,問路的是手抱花束的花店小工,一大早起來送花,想必是哪位紳士送給女生的。他雖然還沒踏入S大的校門,卻已經能微笑說: “從這裏直走,往左邊轉彎,超市旁邊的就是544棟。”
“謝謝你啊。”送花的小工騎着自行車走了。
他才跟着踏進S大的校門。
雖然還沒有來過這間學校,但是地圖他卻已經看得很仔細了。
“你是藺霖同學吧?”研究生院過來接他的女生遙遙奔來, “導師要我過來接你,我是帶你做實驗的師姐。
“師姐好。”藺霖笑笑。
“我聽說你很會唱歌。”
“哪裏……”
“不要客氣了,晚上我們和導師去吃飯,和我們一起去唱K吧。”
“哦……”
婧明出院了,戴起了眼鏡。她四處打聽藺霖在s大的住址和電話,但是一則S大和Z市距離遙遠,二則藺霖一貫做事仔細,一直到他離開Z市兩個月後她才七折八拐地從藺霖的導師的女兒那裏問到藺霖的近況——恰好他導師的女兒是她曾經的Fans,而且這麽多年沒有忘記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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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他最近實驗做得不順利,但是人緣很好,在S大很受歡迎。
按了電話找他,她的心竟然怦怦直跳,好像第一次給他打電話一樣,話筒裏“篤——篤——篤——”
沒有人接。
她再撥一次,還是沒有人接。茫然地放下電話,她不知該如何是好,突然福至心靈——她想到了為什麽沒有人接——來電顯示——她立刻放下電話從自己的房裏奔出去,跑到樓下的電話亭去打。
“篤——篤——篤——喂,您好。”
話筒那邊傳來藺霖年輕平靜的聲音,她狂跳的心“咚”的一聲落地,松了口氣:他還在的,沒有化為飛灰消失,緊緊握着話筒,她不知道從哪一句開始說,竟然忐忑不安。
“婧明?”藺霖卻一如既往,一下子就猜出來是她。
“這次沒有來電顯示。”她想也沒想,低聲說。
電話那邊一陣沉默,然後藺霖的聲音顯得很輕松,帶笑說: “心電感應。”
她有點想笑,沒笑出來。
“最近好嗎?”電話裏那個一聲不響逃到遠方的人好像一點沒有變,依然殷勤地關心她。
“喂。”她卻已經不再被這種溫柔欺騙了, “你為什麽一聲不響走了?”
電話那邊沉默,過了一會兒聽到藺霖笑笑, “我以為他告訴你了。”
“他?你爸爸?”她心裏的忿忿不平被一絲一點地拔出來, “他是告訴我了,他說我太年輕,說像我們這樣的關系,不可能憑借‘愛情’兩個字就可以過一輩子,你是不是也這樣想?”她握着話筒在電話亭吼,路人紛紛側目,她恍然不覺。
“婧明,我沒那麽想……”
“那你是什麽意思?”
“我只是覺得差不多了,這件事該結束了。”
“藺霖,我警告你,說話不要說得那麽神仙都聽不懂,什麽叫差不多了?什麽叫該結束了?你覺得該結束了你就走人,然後把我莫名其妙地晾在這裏,這就是你‘覺得’你應該做的事?說不定你還覺得這樣對我比較好?你是否想過我的面子呢?我要怎麽去和我朋友解釋?說我男朋友突然不見了,因為他說他覺得差不多了?這是什麽理由什麽借口!我寧願你說你看上了哪個千年妖姬都比‘我覺得差不多了’好聽!你給我去死!”她對着話筒吼, “你是憑什麽要和我分手?我有哪裏不好?”
“婧明……”話筒那邊的人立刻接話,卻頓了一頓沒有說上什麽來。
“你說不出來了是不是?我告訴你我沒打算和你分手,沒有那回事。老實告訴我你為什麽要走?怕我知道了你的真面目以後怕你?怕我覺得你很可怕不要你?還是你怕你會太喜歡我所以逃走?”她拿着話筒了一步,電話亭在Z大學校主幹道旁邊,過學校的車輛喇叭紛紛響起,在她身邊開過,車燈爍個不停。
“婧明,兩年已經夠了,接下來的時間你要工作我要讀書,你在Z市我在S市,你有你的社交圈子我有我的社交圈子,你覺得分開兩地我們還會像以前一樣?以後你會被比我更好的男生吸引,既然一定我知道很多人都是兩地分開就分手,但是至少也要混個雙方同意,我們之間一點問題都沒有,為什麽要現在分手?你不能等到我找到比你好一百倍的男人再分手?或者你先告訴我你看上了哪一個女人?”她拿着話筒吼,退了一步比劃着手勢, “為什麽一定要分手?誰告訴你我們一定會分手?為什麽你就不能相信我不會變心?我到底是哪裏讓你覺得不安全了?”
“你不覺得……誰在我身邊誰都不幸?”話筒那邊傳來藺霖低低的聲音, “我愛過李琛,她死了;我和競蘭談過戀愛,她差點也死了:你眼晴受傷……我媽死了,我爸死了,李琛死了,競蘭自殺,你失明——我——”他的聲音突然變得暴躁起來,壓抑着極度的不平靜, “婧明你饒了我吧,我受不了了,我不想再看見這種事,就算你能真的永遠都不變心,我卻保證不了永遠都不會傷害你,如果有一天你也生病,你也發燒你也去跳樓,你要我……你要我……怎麽辦……”
她呆了一呆, “不會的!我眼睛受傷關你什麽事?”
“你拿什麽保證不會?”他的聲音激動起來很難平複,而且一激動起來就接近歇斯底裏, “兩年夠了吧,我也不用太在乎你,你也不用太在乎我,就這麽算了吧。”
“就這麽算了?”她斬釘截鐵地說, “我不幹!”
“那麽你究竟想要我怎麽樣?難道我們結婚嗎?”藺霖吼了出來, “就算再談個三年五年,難道我們就會結婚嗎?辛辛苦苦拖着不放手,你究竟想要什麽?你想要我怎麽樣?”
難道我們結婚嗎?這句話像轟雷一下炸進婧明耳裏,一時茫然:她忿忿不平抓着藺霖不放手,究竟想要的是什麽? “你以為我不敢嗎?”她吼了回去, “結婚就結婚,你以為我怕了和你結婚嗎?就像原來說好的那樣,我去工作你去讀博,五年半以後我們結婚!我們永遠永遠都不分手!”
他呆若木雞,緊緊握着聽筒,良久才說: “婧明,你在賭氣。”
“我要和你結婚!”聽筒傳來的是斬釘截鐵的聲音。
“五年半以後你就會覺得現在的你很好笑。”他說。
“那麽你和我耗到五年半以後!”她依然驕氣逼人。
“婧明,五年半太危險……”
“太危險的是你害怕你會相信我這套理論,你害怕我被你傷害,你害怕你到時候不能像現在這樣說走就走,其實你愛我,是不是?”她在電話這頭說, “你逃走就是證明你愛我,是不是?你害怕你愛我。”
“啪”的一聲她聽到他企圖挂了電話,扣了一下沒扣上,終于還是拿起來說: “你不明白我是什麽樣的人……”
“你只不過是個覺得整個世界都很對不起你的大傻瓜。”她說,“你恨你爸恨你媽因為他們都不愛你、你恨林岳廬因為他生了你、你恨找兼職的公司歧視你、你恨老天爺對你不公平安排你害死李琛、你恨競蘭——是她把她的痛苦又加諸在你身上、你恨整個社會——所以你寫《我拒絕》,那種心情其實一直都沒有變過是不是?你覺得你自己很罪惡,不管你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