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剛下晚自習……不急,你到哪了?”
肖池一邊走下出租車一邊打電話,面前就是MUSE花裏花哨的夜店招牌。
司機目送對方下了車也沒接下一單,反而停在街邊打開窗點了根煙。
他從剛才起就從後視鏡裏偷瞄這個高中生,在岚城一中接上人開到東城區,對方目的地居然是東城區這條紙醉金迷的bar街。
更匪夷所思的是,路上他眼睜睜看着學生從書包裏掏出另一套衣物,脫掉身上的藍白條校服,摘了呆板的黑框眼鏡,把額頭上的劉海向後捋了過去,又不知道從哪變出來一小瓶定型噴霧。
配上一身OffWhite,片刻之間就從死板的書呆子變成了夜店王子,還是那種又潮又酷、能迷倒一大群姐姐妹妹的小帥哥。
司機多看了幾眼,這身裝扮在這條街走兩步就能碰到一位,但是這個學生穿起來意外的清爽順眼,比剛上車那副學霸造型不知道帥到哪去了。
幾個喝得東倒西歪的男男女女拉開出租車門,那個高中生也接到朋友走進MUSE的門口。
司機啧了一聲,收回目光:“吐車上五百!”
MUSE招牌下,彭峰看見門口拎着書包的肖池,跑過去朝他肩膀捶了一拳。
肖池揚揚眉毛,給了對方一腳:“找死呢你。”
彭峰又給他一拳,兩人你來我往互相捶了幾回合。
彭峰是他初中就一起混的鐵哥們兒,當時倆人都是無法無天的潑猴,個頂個的能闖禍,打架逃課樣樣不落。
誰知道,上了高中以後肖池像是變了一個人,突然轉了性,開始老老實實當書呆子。
彭峰則因為成績不好加上背着處分去了職校。
以前的朋友不知不覺就疏遠了,就這一個打不走罵不散,一鐵就鐵了好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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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峰以前見識過肖池的叛逆,沒想到對方上了高中以後整天壓着性子死命學習,偶爾考個年級第二都是發揮失常。
再加上肖池家裏還有個當市重點化學老師的嚴厲母親,他是生怕畢業之前這位“真學霸”把自己學到抑郁。
他勾住肖池的脖子就往裏帶,興奮道:“難得你媽住在學校,今天晚上我請客,不陪哥們兒蹦盡興別想回家。”
肖池毫不留情的潑涼水:“明天周一,你能逃課我還得老實上呢,今天意思意思得了。”
彭峰瞅了他一眼:“喲,意思意思您還打扮的這麽騷?這鞋,這發型。”
肖池戴上服務員給的手環,看了看在昏暗長廊下衣服還閃閃發光的彭峰。
“論騷誰能比得過你,穿得跟個led燈似的……”他踢了踢對方的新鞋,“連鞋标都不剪。”
“Then剪了鞋标就是雙破Nike,勞資還得靠标裝逼!”
彭峰潇灑的捋捋頭發,大步穿過舞池:“這地方五米之外人畜不分,就得跟我似的穿得炫彩奪目一點。”
肖池看着對方被四周的鐳射燈照到身上,紅橙黃綠藍紫光輪換着在衣服上閃,像個耀眼的燈球。
他沒憋住笑出了聲,扯着後領把人拎進舞池:“走吧燈球,跟爸爸蹦迪去。”
“哎,不先喝點兒啊……”
舞過三旬,DJ切了首稍微舒緩的歌,肖池頂着微微汗濕的頭發坐回卡座上,彭峰叫了果盤和幾瓶啤酒,還給他倆一人單點了一杯特調利口酒。
肖池皺眉:“我不喝這種甜甜的東西。”
彭峰堅持讓他嘗嘗:“兌上冰紅茶跟奶茶似的,還帶點酒味,挺有意思。”
喝了幾口嘴裏就甜甜膩膩的,肖池拿出根煙點上,狠狠抽了大一口,吐出煙霧後感嘆道:“就是這個感覺。”
彭峰笑道:“看來是有陣子沒抽了,把您老給憋壞了吧。”
肖池垂下眼,抖了抖煙灰:“在學校沒什麽,就是回了家煩的時候才想抽,開着窗抽一口林老師都能聞出來,只能忍了。”
彭峰想說點什麽又咽了回去,最終只嘆了口氣:“你媽對你也太嚴了點。”
肖池勾了勾唇沒說話,兩人沉默的喝完幾瓶啤酒,彭峰才來了精神:“再來一輪?”
肖池懶洋洋的倚着沙發:“熱,不想動。”
彭峰也沒硬叫他,自己去氣氛組混了個臉熟,跟人家工作人員要了一沓紙片,每到一個嗨點就瘋狂朝某個角落撒。
肖池仔細瞅了一眼彭峰撒紙片的地方,幾個男生中還混着一個嬌小可愛的妹子。
怪不得這人跟找茬似的朝人家卡座上撒紙片,估計是看上人家姑娘了。
肖池把果盤裏的橙子和西瓜挑着吃了,嚼了幾個利口酒杯裏的冰塊,還是覺得心裏有股燥意。
他外面這條褲子裏還套着校服褲,雖然少年身材清瘦,光看腿根本看不出絲毫臃腫,但熱是真熱。
肖池站起身朝洗手間走去,在捂出痱子來之前得把褲子脫了。
MUSE整個場子很大,洗手間也設計的特立獨行,沒有男女之分,裏面的混亂程度不亞于舞池。
大部分都是成雙成對的纏在一起,還有醉醺醺的酒鬼,肖池進來的不巧,有個濃妝豔抹的女人捂着嘴跌跌撞撞的進來,低頭對着洗手池狂吐。
也不知道對方到底喝了多少,那酸爽的味道讓他幾欲作嘔,捂住鼻子大步邁進最外面的隔間。
他進去不久,另一邊有兩人朝着洗手間這邊走了過來。
鐘柏臨拿下韓熠身上的紙片,自己也抖了抖衣領:“操,剛那傻逼是不是看上我妹了,一直朝咱們那邊撒氣氛紙,老子酒杯裏都是。”
韓熠一門心思刷手機裏的未讀消息,聞言頭也沒擡:“不知道。”
——兒子,轉學快兩星期了,在新學校還适應嗎?
——這事是不是之前就商量好的嗎,幹嘛還跟你爸置氣。
——岚城一中不是十七中那種特別好的學校,但是升學率高啊,以後別老跟着鐘柏臨他們幾個鬼混,好好上學別逃課。
……
兩個多小時不見回音,對方耐心終于耗盡。
——滾回家吃晚飯,今晚12點之前你要是不回家,以後都別回來了!
鐘柏臨看了一眼對方屏幕上狂轟濫炸的小紅點,勸道:“你剛在我那酒吧裏還彈了那麽久吉他,回去歇着吧。”
韓熠因為不願意轉學跟他爸對着幹,剛被停了卡,手頭越來越緊。
他因為愛面子,不想接受兄弟們的施舍,白天又要上學,只好硬着頭皮讓鐘柏臨幫忙找了個夜場兼職。
在對方的酒吧裏駐場彈吉他。
他身上還是剛才在泡沫酒吧的那套行頭,剛結束就被另一群狐朋狗友叫到這裏。
鐘柏臨接着說:“不然你還是回家吧,我怕你再把你爸媽給氣着。反正那夥人也不是什麽鐵哥們兒,我和于心應付應付就行了。”
韓熠看了一眼時間,現在都11點55了,就是插個翅膀他也飛不回去。
況且本來也沒想回家面對他爸的臭臉。
他重新打開跟杭琦珍女士的對話框,一個字一個字的輸着——我今天不回去了,你倆甭等我。
消息發送失敗,紅色的感嘆號赫然出現在眼前。
???
但他雖然敢跟他爸對着幹,但不敢真氣着老媽,他對鐘柏臨道:“你先回去,我去廁所打個電話。”
鐘柏臨走遠以後他進了洗手間,裏面比起外面安靜多了,但韓熠被這兒的味熏得夠嗆。
頭頂的燈突然閃了閃接着被強行拉閘熄滅,外面的舞池也是如此,所有人在瞬息之間陷入黑暗。
隔間裏的肖池拿着脫下來的校服褲打開門,在心裏暗罵了一聲,他沒帶手機,現在連個照明的東西都沒有。
這破地方有個保留節目,十二點會關掉所有燈,三十秒以後才會重新亮起來。
外面那股味還沒散,他把衣領豎起來遮住口鼻,一邊防備暗處随時會伸出來的手,一邊順着牆沿摸索着朝外走。
另一頭。
韓熠剛接通母上大人電話,眼前就忽地漆黑一片,他驚得下意識爆了句粗口。
杭绮珍在電話那頭聽了個正着,這下直接把人給氣笑了。
“行啊你韓熠,反了天了。我剛才還想着你要是乖乖回家就讓你爸把卡解凍,現在,想都別想!”
韓熠心裏咯噔了一下,連忙道:“媽,我剛不是罵你……喂,喂!”
對方直接挂斷了電話。
再打過去也都是忙音,韓熠一頭黑線,這破燈早不滅晚不滅偏偏這個時候滅!
他對着牆憤憤的踢了一腳,這一腳沒收住勁,正好踢到了人,結結實實的吓了韓熠一大跳:“卧槽。”
“哎,沒事吧,對不起啊……”
他想伸手去扶對方,但摸了個空。
牆邊的肖池悶哼一聲,險些歪在地上,腿上火辣辣的疼痛讓他忍不住下意識道:“沒長眼睛嗎?”
韓熠本來就一腦門子官司,聽了對方的話來了火:“黑燈瞎火的,就是二郎神來了也看不見!”
他打開手機自帶的手電筒,借着這點光看向那人,只看到一雙露在外面的眼睛。
對方被光刺得眯了眯眼,眼尾微微朝上斜飛,還略泛着薄紅,有種似醉非醉的朦胧感。
韓熠愣了愣,嘴裏的話憋了回去,這人眼睛還挺好看。
他勁有這麽大嗎?這都能把人踢哭?
哭你大爺。
肖池真想給面前這傻逼來一拳,他用校服褲子擋着刺眼白光:“你想照瞎我嗎?”
他一把推開韓熠,忍着腿上的鈍痛大步走出洗手間。
與此同時,夜店的電閘被拉了上去,幹淨的暖光照在他身上。
韓熠跟着追出去之後也只看到了個披着光的模糊背影,不過看對方這走路速度,應該是沒什麽大問題。
那人手裏拿了條藍白色校服褲,醜的十分清新脫俗,韓熠多看了幾眼。
岚城一中的校服,這學校的學生不是出了名的全員書呆子加乖乖牌嗎?
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