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當個普通人是好事啊！……

唐阿姨懷上公孫夏沁的時候，她跟公孫宣長的談話無意間被公孫雲琛聽見了。

在他們剛出生那會兒，公孫家的仇家讓術士給他們下了咒，公孫雲琛和唐楷初互相交換了血脈和命運，如果去驗DNA的話，唐楷初才是公孫宣長的兒子，但是唐阿姨卻說，公孫雲琛是從自己肚子裏出來的孩子，就算換了血脈，也一樣是自己的兒子，所以兩家便當作沒有這個詛咒，繼續養着這兩個孩子。

聽完唐楷初的話，阮白芷感覺自己的小腦袋不夠用了，晃了晃手腕的鈴铛，召出葉知柏。

葉知柏出來之後，學着他們兩人的樣子，在他們中間盤腿坐下，正好分開他們兩人。

“所以，唐楷初身上才會擁有神族天賦？”葉知柏已經确認了唐楷初的不尋常是因為換了血脈之後擁有的神族天賦。

阮白芷雙手撐着腦袋，看着唐楷初，“那第二個詛咒呢？壓制了血脈的力量，讓你永遠也無法獲得自己應該有的力量。”

唐楷初第一次聽說自己還有什麽力量，眼巴巴地望着她，“什麽東西？”

葉知柏卻一下子就想明白了其中的關竅，皺起眉頭，說：“應該是公孫家，或者是公孫宣長，不想讓非公孫家的人擁有他們家的神族天賦，所以才刻意壓制他的力量。”

阮白芷瞪圓了眼睛，問：“為什麽啊？多一個擁有神族天賦的人，對于人類來說，不是好事嗎？”

唐楷初見她對着空氣說話，他的感覺告訴他，自己身旁應該還有一個“東西”，但是身體卻忍不住起了雞皮疙瘩。

“你的想法很簡單。在人界，普通人占多數，擁有神族天賦的人只有很小的一部分，而擁有天賦，又能力強大的人，寥寥無幾。如果哪天各界的平衡被打破，守護人類的人必定是這些擁有天賦的人，所以你覺得這是好事，對嗎？”葉知柏耐心地給小主人解釋，先引導着阮白芷去思考。

阮白芷點點頭，認同他說的話。

葉知柏繼續道：“但是，這對于占大多數的普通人來說，其實這并不算好事。特別是，現在是個和平的年代。”

阮白芷歪着腦袋，什麽意思？

“這個世界上，并不是只有五大家族的人才擁有神族天賦，還有一些人也能夠使用靈力，而這些人在人界占了很多普通人無法享受的資源，擁有很多特權，只不過他們是很小的一部分人，普通人并不會覺得這有什麽。但如果唐楷初擁有了只有公孫家的血脈才有的神族天賦，很可能會讓普通人也對此有想法。

“只要和原本擁有神族血脈的人互相交換血脈，就能改變人生。這難道不夠誘惑嗎？”

葉知柏只說明了其中的一個原因，還有很多別的原因，比如公孫家族內部的原因，五大家族互相猜忌使絆子等等陰暗的原因，但他不想讓阮白芷接觸到這一面，或者至少不要這麽早接觸。

他一轉頭，就看到阮白芷那雙亮晶晶的眼睛，一臉崇拜地看着他。

葉知柏咳嗽了一聲，耳朵尖微紅，移開視線。

阮白芷把葉知柏的話有樣學樣地轉述給唐楷初聽。

唐楷初抿了抿唇，不高興地嗤了一聲，“這算什麽？我有這樣的能力，憑什麽就要壓制我的力量？”

即便他只上了小學，初中沒上過幾天，他也知道這些擁有特殊能力的人都是為了維護人界安定的存在，他當普通人的時候會覺得擁有能力的人為人界付出是應該的，現在他擁有了能力，也該守護人界。

葉知柏站起身，居高臨下地打量着唐楷初，過了好一會兒，才皺着眉說：“除了公孫家血脈自帶的神族天賦之外，他身體裏确實還有着別的力量，那是屬于他自己的力量。如果沒有這個詛咒，唐楷初也應該去特殊學院學習，而不是跟普通人類小孩一樣上學。”

至少唐楷初原本的命運不該是在這裏撿瓶子。

阮白芷站起身，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塵，握着小拳頭，說：“既然如此，那我們就去問問胖叔叔，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葉知柏将落在她頭頂上的花瓣撚去，見她這樣有動力，又問：“怎麽這次一管到底了？”

她不是應該像她爸爸說的那樣，等答案找上門嗎？

阮白芷笑眯眯地說：“因為做事情要有始有終，不能半途而廢啊。”

“這也是你爸爸說的？”葉知柏問。

“對啊。”阮白芷點頭。

是爸爸在教育魔将叔叔的時候說的，她覺得爸爸說得很有道理。

要麽就不做，要做就一做到底。

葉知柏想，看來阮白芷的爸爸是一位很好的父親，至少他把阮白芷教得很好。

魔界。

大魔王坐在王座上，一邊聽着手下給自己禀報的調查結果，一邊用修長的手指撚起擺放在琉璃果盤上的爆米花，放入口中，慢慢品嘗。

魔族辦事效率很高，他們不僅把電影院的設備搬來了魔界，還把制作爆米花的機器也搬了過來。

上層的魔族這樣幹了，發現大魔王好像很喜歡這套設備，其他魔城得知此事後，紛紛效仿。現在，如果哪座魔城還沒有電影設備，那就落伍了。

“唐楷初和公孫家有血緣關系，但是他确實是姓唐的女人生下的。公孫雲琛知道這件事之後，便去跟唐楷初談了談，兩人的關系明面上很陌生，實際上，他們是不錯的朋友。但因為唐楷初時常逃學，公孫雲琛勸說他多次，讀書才是他的出路，唐楷初沒聽，照樣逃學，兩人意見分歧，最近沒再同時出現過。”

大魔王勾勾手指，示意身旁的魔侍端上一杯用骨瓷杯所裝，裏面放了冰塊的可樂。

他喝了一口飲料。在舌尖炸開的刺激感，冰涼又帶着甜膩的味道流淌入喉，大魔王感覺自己或許要愛上這種奇怪的液體了。

“有趣。”大魔王很久沒聽故事了，他這些年的生活十分無趣，睡醒了就打打殺殺，打累了就睡覺。

他把見底的可樂放回魔侍手裏的托盤上，又問：“當年給他們下詛咒的術士呢？”

手下拿到調查結果的時候也是大呼人類真會玩，“陛下，您一定猜不到，當年指使術士下詛咒的人并不是公孫家的仇家，而是……公孫宣長。”

大魔王挑了挑眉，半撐着腦袋，嘴角露出一抹笑，“相當有趣。”

沒想到人類竟然也有這麽不希望自己孩子成才的父親。

若沒有這個詛咒，擁有神族天賦的人就是公孫雲琛了吧，聽說公孫家最小的這一代，沒有一個擁有公孫家的神族天賦，公孫宣長這是何意？

大魔王讓藍景把這個調查結果透露給了阮白芷，阮白芷和大魔王産生了同樣的疑問，帶着唐楷初去找公孫宣長當面對質。

公孫宣長看到唐楷初的時候，也是心情複雜，他知道自己對這孩子有所虧欠，為了讓自己的孩子當一個普通人，強行換了人家的血脈，還壓制了他的力量，不讓公孫家的其他人發現唐楷初不是普通人，不過他已經盡可能地去彌補他了。

“叔叔，你怎麽能夠不經別人的同意就這麽做呢？太過分了！”阮白芷這次也不站在胖叔叔這邊說話了。

特別是葉知柏告訴阮白芷，唐楷初原本可以去葉家創辦的特殊學院上學，而不是在這裏撿瓶子的時候，阮白芷更加生氣了。

唐楷初和普通人不一樣，他去普通學校上學很可能會表現出自己的特殊，被人排擠，所以他才常常逃課。但如果去特殊學院就不一樣了，那裏的人都是和唐楷初一樣的孩子。

她以前沒有機會上學，才去撿瓶子，但唐楷初原本是有機會的，卻因為胖叔叔，失去了這個機會，她覺得可惜又生氣。

公孫宣長原本以為這件事情除了他自己和那位術士之外，不會有第二個人知道，連他的夫人，他都用仇家的借口瞞得好好的，沒想到最後卻被一個四歲小女孩給點破了。

他收起了那張常把笑容挂在嘴角的表情，兩條眉毛往下撇，愁眉苦臉道：“我，我這也是為了你們好。當個普通人是好事啊！”

“我有一個妹妹，她繼承了我們公孫家的神族天賦，兩歲會說四國語言，三歲就學會了妖族的語言和魔語，四歲能見妖魔鬼怪，五歲進入葉家的北辰學院學習，會動用五行之術，甚至還學會了鐘家的符咒之術。她是公孫家百年難得一遇的天才。

“但她死在了十七歲生日那天。”

公孫宣長坐在椅子上，肩膀往下聳，整個人呈低落的姿态，連他的大肚子都不挺了。

阮白芷和唐楷初坐在他的對面，兩人聽他說前頭的時候還啧啧稱贊，好厲害的姐姐，一聽這位天才已經隕落，露出惋惜的神情。

“那天，城西出現了惡鬼，她帶着隊伍去捉鬼，原本一切都該順順利利的，但是誰知道那惡鬼灰飛煙滅前，啓動了陣法，必須要死一個人才能破開陣法。我的妹妹，她還很年輕，應該有大好的前程，卻死在了陣法裏。

“如果，她只是一個普通人，根本不需要去捉鬼，像我一樣，做一個富貴閑人。或是跟世界上大部分普通人一樣，享受自己的人生。”

公孫宣長對着孩子，省略了黑暗的人心。

為什麽一支隊伍這麽多人，偏偏死的人是他的妹妹呢？是那些人嫉妒她？或是那些人覺得她占了這麽多資源，便活該為他們做犧牲？

正在魔界用水鏡看着他們的大魔王冷笑出聲，點評道：“人類也不比魔族高尚幾分。”

唐楷初聽完公孫宣長的話後，內心有所觸動，若有所思地垂下了腦袋。

“可是，叔叔你怎麽知道，你的妹妹想不想做一個普通人呢？你沒有問過雲琛哥哥，沒有問過唐哥哥，就認定了他們想做普通人，強行換了他們的命運，萬一，他們不想做普通人呢？”

阮白芷脆生生的聲音如同當頭一棒，敲得公孫宣長猛地擡起頭，看向她。

“我、我是他的爸爸！怎麽會不知道如何做才對他最好呢？！”公孫宣長已經認定了，他不想讓自己的孩子背負這樣沉重的壓力，更不想孩子像自己的妹妹一樣，年紀輕輕就死了。

阮白芷抱着自己的奶瓶，朝着他哼了一聲，別過臉，理直氣壯地說：“如果是我爸爸，他一定會問我的，他從來沒有逼我做過什麽，也從來不替我做選擇。”

大魔王俊美的臉上染過一抹薄紅。他摸着自己的下巴，仔細一想，他沒有像公孫宣長那樣強制為孩子做些什麽，他好像……從來沒有管過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