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大人還不如你們小孩想得……

“這個世界上，所有做父親的，都不會願意讓孩子涉險。你問問你爸爸，如果明知道有危險的事情，你爸爸還會讓你去做嗎？”公孫宣長試圖辯解。

阮白芷跳下椅子，雙手叉腰，驕傲地挺起胸膛，“我爸爸為了鍛煉我，帶着我……”

拳打血魔，腳踢赤焰獸。話到嘴邊，她及時地住了嘴，人界可沒有這些魔獸，說出來恐怕會吓到他們。

“總而言之，叔叔你得問過雲琛哥哥願不願意。”阮白芷堅持。

唐楷初也站在阮白芷的身旁，重重點頭。

公孫宣長看着面前的兩個孩子，他第一次産生這樣無力的感覺。

他們都是小孩，心思單純，想法簡單，只有想不想做，願不願意做，完全不顧這樣做會帶來什麽樣的後果。

“白芷，我也告訴你，這個詛咒解不了，他們已經換了血脈，即便你雲琛哥哥不願意，他也得願意。”公孫宣長直接告訴她做不到，強硬的态度和往日平和的他完全不一樣。

阮白芷帶着唐楷初來，不就是想要他把詛咒解開嗎？現在連他都找不到那個術士，又有誰能解開詛咒呢？

阮白芷露出苦惱的表情，她只想着要帶唐楷初過來當面對質，卻沒有想好對質之後要怎麽辦。

唐楷初張了張唇，聲音沙啞，如鲠在喉，“那我以後就要一直這樣嗎？”

他在人類學校，總能感覺到那些非人的存在，有幾次他知道自己碰到它們了，硬是在同學的面前忍下了那種劇烈的緊張感。

人不一定會怕看不見的東西，但會害怕看不見，卻明确知曉其存在的東西。

這樣，還不如讓他看見來得更加痛快。

公孫宣長端起桌上的茶杯，茗了一口。

普通人好啊，普通人的天塌下來，還有別人頂着。這些小孩，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他們這樣僵持着，一直等到公孫雲琛放學回家，公孫宣長讓傭人把公孫雲琛帶到這裏。

公孫雲琛看到唐楷初在這裏的時候，腳步頓了頓，說：“你今天又沒有來上課。”

唐楷初雙手環胸，哼了一聲。

阮白芷跑到公孫雲琛面前，給他講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公孫雲琛還以為當初互換血脈是因為仇家詛咒，卻沒有想到是自己的父親做的，越聽阮白芷的話，臉色越沉。

他不過才上初中的年紀，卻比同齡人還要沉穩，他沒有着急打斷阮白芷的敘述，而是耐心地聽她說完，才看向坐在位置上喝茶掩飾心虛的父親。

“所以，雲琛哥哥，你認同叔叔的做法嗎？”阮白芷問。

公孫雲琛面對阮白芷那雙水靈的眼睛，他無法對着她撒謊，眼神堅定，說：“可以理解，但是無法認同。”

如此一來就能夠解釋為什麽唐楷初這樣不喜歡去學校了。

因為他不是普通人。

“我無所謂自己是不是普通人。如果我是普通人，就做一個普通人。如果我擁有神族天賦，那我就去做該做的事情。命運如何安排，我便如何去做。”公孫雲琛的性格向來如此，唐楷初和他當了這麽久的朋友，也猜到他會是什麽回答。

公孫宣長聽到兒子這麽說，高興地站起身，走到兒子的身旁，摸了摸他的頭，“是啊。既然命運讓你當一個普通人，以後就繼承爸爸的家業，不好嗎？”

阮白芷不高興地癟了癟嘴，什麽命運，明明是胖叔叔人為的。

公孫雲琛沒有看自己的父親，而是對着唐楷初說：“但這件事是我爸做的不對，如果有什麽是我能夠為你做的，就和我說，我一定幫你。”

唐楷初捂住自己的耳朵，不想聽他說話，“你為我做的還不夠多嗎？考試前給我複習，每節課都記筆記讓人給我送到家裏。我媽都拿筆記來墊桌腿了，你做這些有什麽用。”

阮白芷左看看唐楷初，右看看公孫父子，她也愁得皺起了一雙眉毛，說：“如果有人可以解咒就好了。”

話音剛剛落下，阮白芷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她從自己随身背的小背包裏拿出手機，在屏幕上點了點，就出現了狐貍哥哥的臉。

“咦？”

“小白芷，把手機給我哥。”公孫宇晖原本正忙着，突然收到了藍景的電話，聽他說了這件事，立刻把電話打到了阮白芷這裏，因為他知道，如果是他哥，現在肯定不會接他的電話。

他哥這性子，懦弱，且愛逃避問題，原本以為他不會做什麽出格的事情，卻萬萬沒想到他這樣糊塗，竟然把他們公孫家的血脈換到別人身上，糊塗！

阮白芷對着公孫宣長舉起手機。

“哥！你糊塗啊！”公孫宇晖比公孫宣長小十幾歲，但教訓起大哥來，一點也不像他的弟弟，更像是公孫家未來家主。

公孫宣長也被教訓得擡不起頭來。

“以後，唐楷初就算我們公孫家的孩子了，你不想養他，我養。血脈的詛咒沒辦法解開了，關于壓制他力量的詛咒，藍景先生已經想到辦法了，你把唐楷初送到我這裏，等詛咒解開後，我就送孩子去北辰學院上學。”公孫宇晖幾句話就把所有事情安排妥當。

末了，公孫宇晖又讓阮白芷把手機遞給唐楷初，“孩子，你覺得這樣安排如何？”

唐楷初擡起頭看了一眼公孫雲琛，跟他對視了一會兒，才點點頭，“好。”

反正他在家，他媽也不管他。

公孫雲琛移開視線，抿着唇，沒有再看他。

他是公孫家的人，有很多煩惱他無法和別人說，而唐楷初知道他全部事情，也理解他作為公孫家的人有多少不自在。如今唐楷初要去北辰學院了，從北辰學院出來的學生都會有很好的去向，也就不用擔心他的未來了。

他應該為他高興。

阮白芷收起手機，擡頭看到公孫雲琛的表情，好像有些失落的樣子，便伸手拉了一下公孫雲琛的衣袖，“雲琛哥哥，你不高興嗎？”

公孫雲琛說：“或許是吧。”

公孫宣長已經垂着腦袋，出去為唐楷初安排了，房間裏就只剩下他們三個小孩。

唐楷初在公孫宣長走了之後，才抓起桌上果盤裏的蘋果啃了起來，“你有什麽好不高興的？難道是……其實你也覺得可惜？”

可惜自己原本是擁有神族天賦的人，結果卻被他爸換到了他的身上。

唐楷初吃到這蘋果覺得還挺甜的，從果盤裏拿出一個，丢到公孫雲琛的懷裏，翹起二郎腿，說：“還挺甜。”

公孫雲琛熟練地接過蘋果，跟他一起啃了起來，還坐到他的旁邊，“你覺得我會是這樣的人？”

阮白芷發現公孫雲琛跟唐楷初相處起來好像換了一個人，不像平時一板一眼的樣子，還有點活潑。

“我看也不像。”阮白芷坐在他們兩人中間，撐着腦袋，樂呵呵地笑着。

唐楷初咬着蘋果，空出一雙手，給阮白芷剝桔子，剝成一瓣一瓣的，放在她的面前。

阮白芷乖乖吃着剝好的桔子，偶爾吃到一瓣酸的，眼睛都眯了起來，像個小老頭，聳着肩膀。

公孫雲琛看着他倆，笑了笑，“如果你有個妹妹，好像也挺好。”

唐楷初擺擺手，“如果所有妹妹都跟她一樣，那确實挺好。你家那個，我拒絕。”

公孫雲琛垂着頭，沒說話。

“反正現在科技這麽發達，我們還會保持聯系的，你也不用搞得這麽悲情，跟拍偶像劇似的，我們都多大人了，又不是小孩子了。”唐楷初猜他是覺得不舍得，才這個樣子。

阮白芷掰着手指頭算，心想，這兩個哥哥好像也比她才大了……九歲而已。

公孫雲琛伸手錘了他的肩膀，很多話都放在了心裏，沒有說。

他跟唐楷初是兩種性格的人，要是他說了自己的真實想法，唐楷初一定會覺得婆媽。

公孫雲琛六歲那年知道這件事情，他無法過去自己心裏那一關，按照血緣關系來看，唐楷初才是爸爸媽媽的親生兒子，但是按照孕母，他是媽媽的親生兒子，然而他們兩人的命運卻這樣不同。

他是公孫家的少爺，而唐楷初淪落到要去撿瓶子賣錢，跟那些亂七八糟的人混在一起。

所以公孫雲琛才會把事情告訴唐楷初，那些是大人犯下的錯誤，為什麽要懲罰他們小孩。唐楷初也沒有怪公孫雲琛，怪就怪大人事多。

公孫雲琛希望唐楷初能過得好一點，不說過得比自己好，至少要和他一樣好，所以他才努力學習，想要跟唐楷初一起變好。他們小孩能做到的事情太少了，現在只能好好學習，好好長大，才能談以後。

今天，阮白芷幫助了唐楷初，她覺得自己做得很好，躺在床上睡覺的時候都帶着甜甜的笑容。

入了夜，大魔王又來到了阮白芷的房間，他下意識去檢查窗戶關好了沒，把窗戶關上，或許是這點動靜吵醒了剛入睡的阮白芷。

阮白芷坐起身子，等着大魔王轉過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高興地說：“爸爸，我又夢到你了。”

像是生怕夢境太短，她會很快醒來，一見大魔王，阮白芷就跟他說自己今天做了什麽好人好事。

大魔王從頭到尾都有在關注這件事，包括藍景的電話，也是他聯系的，藍景那個愚蠢的手下，現在還在當人類的工具人，都忘了自己真正的大老板是誰了，呵。

阮白芷說完，仰頭望着大魔王，好像在等大魔王誇她。

“有時候，大人還不如你們小孩想得明白。”大魔王低頭看向自己的女兒。

月光照進房間裏，阮白芷的眼睛映照着月光，盛滿細碎的銀色光電，望着眼前高大的身影。

大魔王伸手，控制着自己的力道，動作笨拙地拍了拍她的腦袋，就像他白天在水鏡裏看到公孫宣長也是這麽對他的孩子的。

阮白芷滿足地笑了起來。

“不過，雲琛哥哥看起來有些舍不得唐哥哥走。就像我也舍不得爸爸一樣。”阮白芷攥着爸爸的衣角。

她頓了頓，咦？為什麽這個手感這樣真實？

大魔王的嘴角帶了一抹自己都沒有察覺的笑，“笨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