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假千金的假哥11

不是她想來這個世界,是你們選擇把她帶到這個世界上。

黎汀晃了晃,刺骨陰寒侵襲全身,令她不住發抖。

是她堅持要生這個孩子。

她是Rh陰性血,醫生不介意她生第二胎,懷孕時很容易出現溶血危及性命,丈夫也不同意,是她堅持要生,她想要兒女雙全。

知道懷的是女兒那一刻,她高興極了,她是那麽地期盼着女兒的降臨,買了一車又一車的漂亮裙子,她要把女兒打扮成洋娃娃,讓她學鋼琴學舞蹈,優雅美麗,像個小公主。

她一直都按設想中的那樣養育音音,可音音不是她十月懷胎生下的那個女兒啊。

她的女兒一出生就被人偷走,受了十五年的苦難,好不容易才回來。

可她做了什麽?

她更憐惜處境變得尴尬的音音,她幾次三番維護犯錯的音音,她還想讓亞男原諒接受音音,甚至在丈夫告訴她,亞男會和阿寧一起出國時,湧出隐秘的如釋重負。

她一直在傷害她的女兒。

悔恨、膽怯、恐懼貫穿全身,黎汀整個人看起來有種世界瀕臨坍塌的崩潰,雙眼瞪大到極致,瞳孔劇烈戰栗收縮。

片刻後,她緊繃到極致的神經終于斷裂,一聲嘶啞的哭泣擠出她的喉嚨,一起響起的還有慘叫。

燕寧臉色微變,慘叫的并非黎汀,他快步走出房間。

樓梯口的秦亞男抖着手,臉上青青白白一片,整個人像是吓傻了,聽到動靜轉過身,如遇救星。

“我只是想讓她讓開,我沒想把她推下樓。”

她的牙齒上下劇烈打顫,咯吱作響,恐懼到了極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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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黎音躺在下面的拐角平臺上,痛苦抽泣,卻還是堅強地揚起臉對燕寧說:“是我自己不小心踩了空,和亞男沒關系。”

燕寧眼眸微微眯起,就聽見急促的腳步聲從後面傳來,那是反應慢了一拍的黎汀。

“音音。”黎汀驚駭欲絕,飛奔下去,驚得魂飛魄散,“你怎麽樣?有沒有受傷,頭暈不暈?”

燕黎音痛吸一口冷氣:“媽媽,我腿動不了,好痛,我好像骨折了。”

黎汀慌忙道:“你別亂動別動。阿寧,你快來幫忙,送你妹妹去醫院。”這一刻,黎汀的腦子裏一片空白,完全是憑着本能在反應。

燕寧掠一眼面容慘白又痛苦的燕黎音,黎汀之前那模樣像是要醒悟過來,可燕黎音掐着點來了一出苦肉計。燕寧輕啧一聲,自己那番話怕是都白費了,小姑娘心眼子可真不少。

“她自己摔的,和你沒關系。”燕寧拍了拍秦亞男繃緊的肩膀。

秦亞男懸在喉嚨口的心緩緩落下去,揪成一團的五髒六腑也舒展開,沒有人知道,她是多麽的害怕,怕哥哥覺得她壞。

見她放松下來,燕寧才下樓梯。

靠在黎汀身上的燕黎音咬了咬唇:“媽媽,都是我自己不小心。”

語言是多麽的博大精深,同樣一句話落在不同人耳裏解析出完全不同的深意。

黎汀不敢置信地擡頭看秦亞男,張了張嘴似乎要說什麽,但又瞬間咽了回去。

這一反應刺痛了在場兩個人的心。

燕黎音心髒縮了縮,親生的終究不一樣,媽媽一句話都不舍得苛責。

秦亞男扯了扯嘴角,眼底彌漫起一絲悲傷,她知道,黎汀認為是她故意推燕黎音下樓。

“你以為是亞男把燕黎音推下樓,燕黎音否認是因為她想維護亞男。”燕寧俯視黎汀,一字一字輕聲問,“你現在是不是覺得亞男不懂事,特別心疼燕黎音,忍不住想保護她。”

被說中心思的黎汀愣住了。

燕寧嘲弄瞥向面無人色的燕黎音:“苦肉計都用上了,你倒是挺有魄力的,就不怕摔出個好歹來。”

燕黎音驚慌辯解:“我沒有。”

“燕黎音,你可真是張桂蘭的親生女兒,敢想更敢做。”一字一句宛如開了刃的匕首,刮過燕黎音的面皮,令她毛骨悚然。

燕寧直起身,頗有些憐憫地看黎汀:“長點心眼吧,她能把身世那麽大的秘密藏了整整兩年,把我們耍得團團轉,心思深着呢。你不是她的對手,別被她賣了還念她好。”

燕黎音如遭雷擊,回過神來悲聲痛哭:“哥哥你為什麽總是用最大的惡意來揣測我,在你眼裏我就是這樣壞?”

燕寧說:“你就是。”

燕黎音唇間溢出痛苦不堪的哭聲,漸漸變成傷心欲絕的嚎哭,回蕩在黎汀耳畔。

黎汀卻是什麽反應都做不出來,泥塑木雕一般戳在那兒。她已經不知道該相信誰了,到底誰對誰又錯,她真的不知道。

燕寧輕輕搖了下頭,優柔寡斷無主見,說的就是黎汀。他帶着秦亞男離開,沒再管她們。

秦亞男過了好一會兒才回神,她以為燕黎音會說是她把她推下樓,做夢都沒想到燕黎音會說是自己不小心,可結果卻是黎汀反而認為是她推了燕黎音。脊椎裏升騰起寒意,她情不自禁打了一個寒噤。

秦亞男吸了一口氣:“她攔住我向我道歉求我原諒,我不想聽,可她拉着我不讓走,我就掰她的手,她就摔了下去。”回想那一幕,她依然心有餘悸,咽了下唾沫,艱澀地問,“到底是我把她推下去的,還是她自己不小心踩空,或者她……故意踩空?”

“我的建議是,不吝于用最大的惡意去揣測她。”燕寧微微挑眉,“我剛在和媽說你們的事,媽有明白過來的跡象,那麽巧她就出事了。”

秦亞男難以置信:“她故意的,她怎麽敢!”

“比起失去媽的維護,那點痛算什麽。”燕寧意味不明地笑了下,“千萬不要小瞧她,不然你會吃虧的。”

秦亞男心下一凜。

燕黎音被救護車送到醫院,安頓好之後,黎汀終于騰出空打電話給燕新鴻,她心裏亂糟糟,毫無章法。

燕新鴻找了個老朋友敘舊,處理這件事的後續。張桂蘭幾個要重判,秦亞男的戶口要遷回來,還有燕黎音的撫養權。張桂蘭遺棄,秦志勇有虐待前科,燕家想繼續保有燕黎音的撫養權并不難。

靜靜聽完黎汀的哭訴,燕新鴻捏了捏鼻梁,沉聲道:“就是黎音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這麽一回事,別往複雜裏想,兩個都是我們的女兒,都是好孩子。”

黎汀抓着手機的指尖泛白,她聲音有些飄充斥不安:“真的是這樣嗎,你說,會不會,會不會是音音她?”

話語雖未盡,然作為夫妻,燕新鴻知道她想問:燕黎音是不是故意?

信任建立起來難,摧毀卻容易。

燕黎音已經撒過一次彌天大謊,黎汀雖然原諒了,可心裏怎麽可能一點芥蒂都不留。

現在,留下的芥蒂開始發酵。

燕黎音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連黎汀都開始懷疑她,自作聰明的蠢貨。

“不會,那孩子之前是有做的不對的地方,可不至于到這一步,她自己不也說了是不小心。要真存了壞心,幹嘛不說是亞男推她的,這就是一場意外,你別多想。”燕新鴻耐心安慰黎汀,他并不想讓黎汀對燕黎音生出不滿。

“我不是一個好母親。”黎汀的身體和她的聲音一起在抖,“我第一反應竟然是亞男推音音,亞男肯定很傷心,我又傷了她。現在我又懷疑音音,如果音音知道,她也會傷心。”

黎汀泣不成聲,身體順着牆壁一點一點往下滑:“我想她們兩個都好好的,可我卻在傷害她們,這世上怎麽會有我這種糟糕的母親。我已經不知道該怎麽辦了。我對不起亞男,我對不起她,我生了她,卻連一天都沒好好疼過她。她回來後我也沒疼她,我一次又一次地傷她。我疼了音音十五年,我真的舍不得,可我現在已經不知道怎麽面對她了。為什麽是我,我到底做錯了什麽,要讓我受這種罪。”

燕新鴻喉嚨裏像是被人硬生生塞了一把沙子:“你沒錯,錯的是張桂蘭,我不會讓她好過。你別鑽牛角尖,兩個孩子我們都疼,等她們大了做了父母,就會明白我們的難處。”

在燕新鴻的開解下,黎汀漸漸平靜下來。她抱着小腿坐在地上,頭埋在膝蓋間,将自己蜷縮成一團,仿佛這樣就能躲起來與世隔絕。

暮色四合,紅彤彤的夕陽漸漸下沉,隐隐約約的車鳴從馬路那邊傳來。

燕黎音側耳聽了半響都沒等到黎汀回來。她心底刮起一陣寒風,吹得五髒六腑都冷起來。

悅耳鈴聲響起,那是她專為一個人設定的來電鈴聲。

燕黎音像抓起救命稻草般拿起手機,一開口就是哭腔:“阿澤……”

她好像把事情搞砸了,她害怕,怕極了。

四個小時後,霍景澤出現在燕黎音面前。

她的憔悴肉眼可見,臉頰青腫一塊,右小腿打着石膏。霍景澤面上并無表情,但眼珠慢慢變暗,戾氣湧現。

燕黎音起先是笑,笑着笑着眼淚掉下來,滾滾不絕。

霍景澤頓時手足無措起來,伸手笨拙地替她擦眼淚:“你別哭,無論你是不是燕家的女兒,我會一直陪着你。”

燕黎音哭得更兇了,終于有人不在乎她的出身。

燕黎音靠在霍景澤肩頭嚎啕大哭,鼻涕眼淚一起冒出來,毫不顧忌形象。

霍景澤全身僵硬成石頭,耳尖發紅,心口發疼,想安慰又不知該說什麽,心急如焚,眼淚猝然落下。

滾燙的眼淚滴在臉上,正哭着的燕黎音呆住了,擡頭匪夷所思瞪着淚水漣漣的霍景澤,竟有些懵:“你怎麽哭了?”

霍景澤:“看你哭,我難過。”

燕黎音愣了愣,神情變得極為複雜:“傻瓜。”

霍景澤:“你別哭了。”

“好,我不哭了,你也別哭了。”燕黎音抹了一把淚。

霍景澤的眼淚瞬間停止。

“你是不是故意的。”燕黎音哭笑不得。

霍景澤認真看着她,答非所問:“你別怕,還有我。”

他的面容還帶着稚氣,睫毛上殘留着淚珠,水洗過的眼眸格外清澈,燕黎音就像泡在溫泉裏,周身暖洋洋一片。

“可我是個壞女孩,那個女人告訴我了,我沒告訴爸爸媽媽。”燕黎音神色忐忑,這一點無可隐瞞,所以她已經據實以告。

霍景澤:“每個人都會犯錯。”

燕黎音眼淚再次漫下來:“阿澤,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

霍景澤理所當然地回答:“你救過我。”

燕黎音濕漉漉的睫毛顫了顫,盯着自己蒼白的指尖問:“如果我沒救過你,你是不是就不會喜歡我?”

霍景澤歪了下頭,眉頭慢慢皺起,似是無法理解她為什麽要假設,他想了想,回:“救我的是你,喜歡的也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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